聽到他直唿自己名字,尹梔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待會迴去舉報她們肇事逃逸,車牌號你記下來了嗎?”


    “沒有,你又沒提醒我。”


    淩閱揚著頭,看著前方,一臉傲嬌地揣著手。


    “哎,地主家的傻兒子果真指望不上。”


    尹梔柔搖了搖頭,嘖嘖幾聲。


    剛被女人鄙視羞辱了一通,她又再給加碼,淩閱一聽,立刻橫眉冷對,“你再說一次。”


    喲,還生氣了?


    尹梔柔眼睛彎起來,逗弄他道:


    “小氣鬼,我記下來了,洛a ……”


    “。”兩人異口同聲。


    看著淩閱揚著那高挺的鼻子,一臉得意地看著她,尹梔柔假裝板起臉來:


    “年紀不大,套路倒不少。”


    他笑道:“跟你這種天煞孤星在一起,總得留幾手。”


    沒想到尹梔柔聽到“天煞孤星”四個字,剛才還明亮的眸子,突然黯淡下去,像是燒盡了火苗,隻剩下死氣沉沉的灰燼。


    “下車吧。”


    她淡淡道,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探身幫他開了門。


    這是又踩中了她的哪個命門?


    淩閱覺得莫名其妙,隻得陰沉著臉,跟在她身後,灰溜溜地進了商場。


    “你好,你們家最貴的床墊是哪款?”


    她像一個莫得感情的機器人,一走進床墊專賣店,對導購張口就是這句話。


    然後轉身朝淩閱擺擺手,示意他躺上去試睡。


    一套套重複操作下來,淩閱覺得自己不像尊貴的客戶,倒像是工廠流水線上的工裝治具……


    重點是,被她陰晴不定的樣子,毀得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他走馬觀花看了一圈,突然挺身閃到她麵前,擋住了去路。


    “尹梔柔,說我是小氣鬼,你自己呢?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


    淩閱冷嗤一聲,兩手揣兜,一臉不悅地睨著她。


    他身形頎長,微垂著頭,因此兩人的臉隔地不是太遠。


    尹梔柔無神地抬起頭來,那張白淨的小臉一臉失落:


    “你叫我什麽?別沒大沒小的,別忘了你房客的身份。”


    “嗬,我想叫你什麽,是我的自由,別人都叫你啥?柔柔、小尹、梔柔、尹梔柔,我偏要叫個與眾不同的,梔梔,嗯,吱吱,吱吱……”


    他突而模仿起老鼠吱吱尖叫的樣子,齜著那口光潔的白牙,狹長的眼眸深邃狡黠,在她麵前一聲接一聲地喚她:


    “吱吱,吱吱……”


    “啪!”


    尹梔柔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看著他不依不饒的樣子,配上攻擊性十足的聲音,真是令她忍無可忍。


    這巴掌雖說沒用什麽力,可淩閱還是側著臉,直愣愣地立在那裏。


    他被打懵了。


    從出生到現在,沒有人打過他耳光,這女人竟然膽大包天……


    淩閱突然語無倫次,不知道該生氣憤怒,還是怎樣,隻是失神地望著她。


    站在走廊上,尹梔柔兩手撚著黑色裙邊,繃住那飽滿的櫻唇,眼圈紅了,幾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對不起,我不應該打你。”


    她抽噎著,纖細的手指握住右手手臂,側過臉去,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不再與他對視。


    淩閱麵對她突如其來的反應,詫異了有幾秒,繼而抬起左手,撫住她的臉,用指腹揩去了她的淚水。


    尹梔柔沒有躲,隻是緊咬著嘴唇,視線仍牢牢地盯住地麵。


    她的臉細膩光滑,卻無比冰涼,仿佛從北國來的冰雪娃娃。


    看到那羽扇般的睫毛上,仍舊掛著點點斑駁淚珠,他猶豫了一下,忽而伸出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


    “別哭了,我還得指望著你生活呢。”


    “可你真地很過分!”


    “哪裏過分,我說什麽了?”


    “說話做事都很過分!”


    她紅著眼睛抬起頭,在白皙皮膚的反襯下,像個小兔子似的瞪著他。


    往事像重拳一般,捶打著她脆弱的心,其實她遠沒有表麵這麽強大。


    想起曾經最愛的父親,當著繼母和繼妹的麵,罵她是“天煞孤星”,並把她趕出了家門。


    慌亂之中,隻簡單收拾了細碎,就落荒而逃的狼狽,至今仍曆曆在目。


    關鍵是,在逃跑的路上,被人打斷了她畫畫的右手……


    淩閱隨便開了個玩笑,便把她拉入了迴憶的漩渦。


    痛苦像鐵蹄一般來襲,對她百般踐踏,簡直痛不欲生。


    “好好好,我過分,我不是人,別哭了行嗎?你看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們。”


    淩閱微微探身,離她的臉更近了些,聲音輕下來,像對待小朋友一般,耐心又溫柔。


    他反應地快,這一巴掌,隻要能拉近和她的距離,進一步卸下她的防備,也算值了。


    賬可以之後再算,但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


    尹梔柔不會跟他解釋,隻沉重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淩閱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對她說:


    “等我一下。”


    轉身退迴剛才逛過的那家店,跟導購要了幾張紙巾,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


    房東和房客算是重歸於好。


    走進一家新店,得知兩人要一款店裏最貴的床墊,導購臉上笑開了花。


    “兩位,店裏新來了太空艙係列,多項海外專利,安全護脊,不易塌陷,最適合情侶、新婚小夫妻了。”


    尹梔柔皺起鼻子,滿臉尷尬地擺擺手: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姐姐,昨天用力過猛,今天還是很難受耶,你就替我試試吧。”


    說完,淩閱歪頭眯起眼睛,裝作一臉不舒服的樣子。


    “你小子胡說些什麽呢?”


    尹梔柔看他故作虛弱,一秒就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知道這小子又在耍什麽詭計。


    他倒是一臉無辜相,看看導購,又看看她,一臉懵懂:


    “什麽?我說昨天摔得過猛,你又想到哪裏去了?”


    尹梔柔不吭聲了,攥了攥拳頭,不過這時候,就算出手打他,也跟打在一團棉花上差不多,嗐,算了……


    站在一旁的導購,眼見此情此景,機靈地打著圓場:


    “小姐,先生看樣子很感興趣呢,快替他試試吧。”


    尹梔柔不悅地白了那小子一眼,走到床墊旁,緩緩地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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