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英麗每天都是一個人買菜一個人做飯,做好飯端到餐桌上叫程亮吃飯;吃完飯還是一個人洗碗、刷鍋、打掃衛生、收拾家裏,毫無怨言。


    本來,程亮已經想好要跟英麗離婚的。離婚,這是他無論怎麽也不願麵對的啊!這就是他費盡心機苦苦追求的結果嗎?誰能想到啊,這種事竟然能降臨到他的頭上!但是無論如何他不能接受英麗的不忠和背叛,他一心對她,卻得不到她的理解和體貼,得到的隻有冷言冷語、奚落嘲弄、蠻不講理,他已經忍無可忍、孰可忍無需再忍了!就算是他什麽東西都不要,他住單身宿舍,他也要離!


    然而,自從他住院以後,英麗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對他是和言和語、體貼入微。出院後,她每天總是一個人做飯幹家務,細心地照顧他,程亮開始還不習慣,後來他想看看英麗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是不是真心,也就安心享受她的伺候,啥也不幹,看著她幹這幹那,有時候就有一種得意感。有時候看英麗累了,就勸她歇歇。英麗有時候說不累,繼續忙活兒,有時候就靠在沙發上休息。


    程亮去附近的鐵路醫院辦了住院手續,每天上午去做康複訓練,做完就迴家。中午睡一覺,睡醒就在家裏活動,或者出去上山轉。當然他走得很慢,上不到山頂,最多隻能上到半山腰,中途還得歇幾迴。後來就再歇一會兒,還能繼續上,以後他就經常上山。他也喜歡山上的安靜,喜歡享受山上的清風拂麵,喜歡聽翠綠的樹葉嘩嘩響,喜歡唿吸山上的泥土氣息。以前是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轉。


    臨近元旦,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來了。英麗又買了一個“小太陽”電暖器,白天放客廳,晚上放床頭。兩邊各一個,睡覺前開一個多小時,睡醒要起床時英麗總是先起床開半個小時。程亮脫衣穿衣、刷牙洗臉、上廁所不讓她幫忙,能自理,要不然英麗就不可能沒有怨言,還能不能繼續伺候程亮,還能伺候多長時間就要打個大問號;況且程亮在逐漸恢複,又找老中醫開了中藥,按摩推拿,慢慢地能擺脫拐杖走幾步了。


    這天下午,程亮睡醒後在家裏不用拐杖活動活動,走了一圈,看看外邊天氣晴好,就拄著拐杖下樓上山。


    冬天的小山也不是隻有荒蕪荒涼,這兒幾棵、那兒幾行的鬆柏青綠依然,一片片麥田就象一張張綠毯,還有不知名的一棵棵(小綠樹)點綴其間,就連那一叢叢幹枯的荒草在陽光的照耀下金黃金黃蓬蓬勃勃、鮮豔奪目惹人喜愛,再看那光禿禿的樹枝彎彎曲曲互相交叉,黝黑遒勁伸向天空,樹葉落完錚骨盡顯,分明凸顯著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程亮拄著拐杖站在冬日溫暖的陽光裏,看著小山上的一草一木,心裏暖暖的,有所觸動。


    歇了一會兒,程亮繼續上山。拐過一個彎兒,又走了一會兒,坡勢漸陡,就歇一會兒,四處看看。遠遠看見一塊兒大石頭上站著一個人拿著本書很熟悉,再一看正是誌峰。他就大喊一聲:“誌峰——”誌峰一扭頭看見程亮,就走過來問:“程亮,你……咋拄著拐?”程亮說:“這個腿還沒好麽。”“走不成路?”“喔,慢慢恢複。”“你……還沒上班?”“喔,歇麽。”“一個人來山上轉?”“喔。”“哦——是不是有後遺症?”“喔,你在看書?”“喔。”“看啥書?”“法律。”“還準備考試?”“沒,不考了,隨便看看。”“還在堅持?”“嗯,沒事兒幹麽。”“好,繼續努力,有追求才有意義,我得跟你學習。”


    程亮舉目遠望,看著山下,若有所思地說:“鐵路還是那條鐵路,運轉樓、待乘樓、食堂都蓋成新樓了,單身宿舍也正在蓋新樓,澡堂沒人管了,檢修車間馬上就要搬走,生活總是在慢慢變化,學員、副司機、司機、指導司機,再到啥也不是,這也是變化,五——年多了!都在變,都在變,還——要咋變?”誌峰問:“你不幹指導司機了?”“喔,幹——不成了!”“那你幹啥?”“還不知道哩,得找領導哩。”程亮看看他問:“你考上司機了吧?”“喔,考上了。”“找找車隊,早點兒‘單獨’;老同學勸——你,還是現實點兒,現在幹啥都得‘聯係’,你不找人家人家還以為你不著急哩,就想不起你,好事兒就輪不到你。”誌峰笑了笑,說:“急啥?我不著急幹司機。”程亮問:“不著急?你還想幹律師?”“嗬嗬,”誌峰有點兒尷尬地說:“反正我不喜歡幹司機,我覺著幹司機沒意思。”“沒意思?那幹律師有意思?你以為律師是好幹的?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社會有多複雜?哪個法院院長不聽縣委書記的?領導一句話,誰敢不聽?不要以為現在是文明社會、法製社會,現在還是人——治大於法治!很多人說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啊!”誌峰笑笑,沒說啥。程亮說:“怎麽?不相信?”誌峰說:“迴吧?”程亮說:“喔,迴。”


    二人慢慢走著,程亮又說:“就是法院判案也不是全憑法律的,你沒聽說——領導的話就是法律?權大於法——,法律再——好,是靠人來執行的,人不執行等於沒有,咋執行是有很——大水分的!平常人誰想去打官司?都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打官司的,很多事兒就算是打官司也解決不了,很多人打官司贏了卻執行不了。”誌峰認真地聽著,他說:“打官司隻是解決問題化解矛盾的一種途徑,要想根本解決問題好得要雙方積極協商化解矛盾。”“嘿嘿。”程亮笑笑不再說啥。程亮手機響了,是張軍,他說:“漢康的老同學劉德賢說叫咱同學去漢康聚會哩,每人五百,多退少補,你去不去?”程亮問:“劉德賢?漢康的?哦——我想起來了,你跟他聯係了?”張軍說:“喔,你現在咋樣?”“差不多了,去麽,反正在家也沒啥事。”張軍說:“好,都帶上媳婦兒!”“好!”程亮問:“哪天?”張軍說:“還沒確定,要麽元旦過後,要麽過年後。”程亮說:“過年後好,元旦過後人就開始準備過年了。”“好,他隻是先統計一下人數,征求大家意見。”“好,誌峰在我跟前,誌峰,你也去吧,咱老同學都多少年沒見麵了!”誌峰笑笑說:“去麽。”張軍問:“你倆在哪兒?”程亮說:“俺倆上山剛下來。”“哦——鍛煉哩。”


    走了一會兒,程亮說:“你先走吧,我走得慢。”誌峰看看他就說:“喔,那我先走了,你慢點兒。”“好。”


    程亮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他看著誌峰漸漸走遠,又不禁想起自己以前還看不起誌峰哩,現在呢?自己現在是啥——都不是了!都說誌峰老實,但是人家找了個好媳婦,那天見他閨女了,都快一歲了,那小閨女真是可愛!自己呢?自己現在還不如誌峰哩!誰能想到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這都是命嗎?命運無常嗬命運無情!剛才自己還在說教人家,自己還有什麽資格說人家?不過,自己不會一蹶不振的,不會的!就像那光禿禿的枝丫一樣,冬去春來,一定會重新枝繁葉茂、開花結果的!


    走到山下,夕陽已經西沉。英麗騎著電動車過來,一見他就問:“你才剛下來?天都快黑了也不迴?手機也不拿?急——人不急!”“嗬嗬,”程亮不好意思地說:“忘拿了。”英麗說:“我帶你迴吧?”“不用。”“坐上吧,你迴去飯菜都涼了,飯都做好了還不見你迴,我就趕緊出來找你!”“喔,今天見誌峰了,說了一會兒話,走時間長了。”“那你也累了吧,坐上來吧,趕緊迴家吃飯。”“嗯,那好。”程亮就把一根拐杖靠在電動車上另一根撐住,扶著英麗的肩跨上電動車,拿起兩根拐杖,英麗問他:“坐好了沒?”他說:“坐好了。”英麗說:“走了。”他說:“喔。”就靠在英麗身上讓英麗帶著迴家。迴到樓下,程亮扶著她慢慢下來,英麗把車停好,程亮慢慢上樓,英麗跟在後麵,程亮讓她先上,她不肯,就在後麵跟著。


    吃過飯,英麗收拾好說:“給你洗個澡吧?”程亮這才想起來已經多長時間沒洗澡了?上次是啥時候洗的?很久很久了,已經想不起來了!程亮說:“等一會兒吧?你累不累?歇一會兒再洗。”


    二人看了一會兒電視,英麗就去衛生間關了窗戶,把浴霸按開,打開熱水器先往浴缸裏放熱水,放了半缸水就去叫程亮。程亮慢慢脫衣服,剩下內衣就走進衛生間,再脫掉內衣,英麗也隻穿著內衣扶著他坐在浴缸裏。程亮靠在浴缸邊上,讓熱水浸泡身體,舒展每一寸肌膚,他舒服地閉上雙眼。英麗也脫光內衣,在他對麵衝淋浴。程亮睜開眼看見赤裸裸的英麗,白皙的雙乳,翹翹的豐臀,身材還是那麽迷人,他就一陣衝動,身下那命根子就噌地一下子雄了起來,堅挺起來,漲得很高。英麗看見了,還有點兒臉紅。程亮就問她:“還害羞?”英麗低聲說:“嗯。”程亮就笑著問:“我還能行吧?”英麗蹲下來俯身趴在他身上低聲說:“我男人咋能不行呢?”程亮摟住她,一陣親吻。


    終於分開,英麗就給他搓背;程亮給自己搓胸前胳膊腿,又給英麗搓背,洗好後,程亮扶著英麗,英麗摟住他,撫摸他,來到大臥室,倒在床上,英麗趴在他身上親他吻他,呢喃不已……程亮一使勁就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瘋起來……


    終於,二人都累了,側身摟著。英麗撫摸著他的胸肌說:“你還是很健壯!”程亮笑著說:“那當——然了!”“你的腿快好了吧?”“嗯,快好了。”“那就好。”英麗又抱著他撫摸他,程亮又衝動了,要壓她,英麗呢喃地說:“歇歇吧,你不敢太累了。”程亮也就停止動作,程亮問:“萬一我這腿好不了了咋辦?”英麗說:“那我伺候你,一輩子!”“真的?”“真的嘛,我還能騙你?”程亮看她認真的樣子就有點感動,眼眶有點兒濕潤,他說:“英麗,謝謝你,謝謝你!”“我知道,你以前是真心對我的,我也會用我的真心迴報你。”“謝謝。”程亮輕輕摟住她。


    英麗說:“咱姑父可能幹不成了。”程亮說:“一合段還不知道咋樣哩,咱姑父還能沒辦法?”“不是,我聽說上麵查賬了,幾個段長都不讓幹了。”“真的?”“應該是。”“那讓幹啥?”“還不知道,等安排,可能要退二線。”“真的?我明天去車間問問。”他住院以後,車間領導班子都去看他,大主任讓他安心養病,有啥要求盡管提,他住院報銷後的一切費用段上車間都會給他全部補上,今年的困難補助他肯定算一個,他還想過年前去車間找個日勤活兒,不耽誤掙加班費,這下還能不能?明天就去車間,看看到底是啥情況。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程亮在家裏活動活動,不用拐杖走了幾圈,歇一會兒,看看九點多了,就拄著拐杖下樓去段裏。他先去找黃書記,一問才知道正如英麗所說,她姑父和段領導都已經被免職,等待上級組織處理,這等於是機務段最大的一次政壇風暴!他低聲問:“那我住院的費用……”黃書記重重地看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問問大主任。”程亮低頭想了想說:“中,我去問問。”他就出來,上二樓去找大主任。大主任不在,他就去別的辦公室看看,都沒有大主任,有幾個技術員,跟他打個招唿,寒暄幾句,程亮又迴到大主任辦公室,大主任還沒迴來,他就坐在沙發上等。等了一會兒,大主任進來,看見程亮,就問:“程亮,你現在咋樣?”程亮說:“差不多了,就是上下樓還得用拐杖。”“那你就在家安心養病吧,不要著急幹工作,好好養好身體,徹底恢複好,重新上崗重新投入‘戰鬥’!”程亮笑笑說:“謝謝主任!我一定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康複重新返崗!”大主任笑嗬嗬地說:“好,這就好!”程亮低聲問:“我今天來是想問問我住院報銷的事兒。”大主任說:“按規定報銷嘛,不會有啥問題的。”程亮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那報銷後剩餘的呢?”大主任沉下臉說:“小程,這得看車間的財務情況了,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到時候我們幾個開會研究研究再說。”程亮一聽就明白了,低頭沉吟片刻又問:“我……能不能打個日勤啥的?”大主任抬起頭說:“你——現在能幹啥?你不是還沒完全恢複好嘛,好好——在家休息吧,幹個啥不要緊,萬一累——著了,受——傷了就劃——不來了!你說呢?”程亮笑笑說:“你說的也是,那我就走了。”說完就拄著拐杖起身往外走,大主主任送到門口說:“你慢點兒,注意安全!”程亮說:“謝謝主任。”他想,是不是得讓姑父跟他說?想了想,就按下了這個想法。


    下到樓下,拐彎時,他駐足抬頭,看看運轉辦公樓,望望天空,天空大塊兒、小塊兒的雲朵被風吹著快速移動,忽聚忽散,變化多端,真是風雲變幻、高遠莫測,世界上最複雜最多變的就是風雲了吧!


    過了年,正月十五前的一個晚上,他和英麗提著禮品到黃書記家坐坐,黃書記當然是熱情招待,並說以後有啥事兒盡管說,說啥也不能忘了校友啊。他連聲說:“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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