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岡為張府小姐精心定製“和田白玉玉簪花”一事,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大街小巷,就連他協助張府尋迴失竊玉簪之事,也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更令人驚訝的是,簪花之上落有子岡名款的消息竟也不翼而飛,引發軒然大波。


    一時間,眾多文人雅士和世家千金皆對擁有一件刻有陸子岡名款的玉器趨之若鶩,並將此視為無上榮耀。


    “橫塘玉坊”前人頭攢動,門庭若市,那門檻幾乎要被紛至遝來的訪客踏平。每天,前來懇請陸子岡雕琢玉器之人摩肩接踵、源源不斷。


    麵對如此洶湧澎湃的求玉浪潮,陸子岡縱使技藝精湛、才華橫溢,也不禁感到應接不暇。


    然而,他對待每一件作品依舊秉持著精益求精的態度,故而出貨量十分有限。


    就在這時,蘇州城玉石界已然按捺不住。眼見著陸子岡聲名鵲起、生意興隆,各路玉商蠢蠢欲動,紛紛仿效他的琢玉工藝,妄圖借著這股東風大賺一筆。


    可惜的是,無論他們如何絞盡腦汁、苦心孤詣地模仿,始終無法重現那獨步天下、巧奪天工的“子岡玉”所獨具的神韻。仿佛那神韻乃是陸子岡與生俱來的天賦,旁人隻能望塵莫及。


    在當下這股如火如荼的熱潮之中,陸子岡卻宛如置身事外般地保持著異乎尋常的低調姿態。每一天,他都全身心地投入到玉器的設計和雕琢工作當中去,仿佛外界的喧囂與繁華都與他毫無關係。


    他心裏非常清楚,盡管目前自己在蘇州一帶已經小有名氣,然而若想要讓自己精心雕刻而成的美玉作品能夠順利傳入那遙遠而又充滿神秘色彩的京城,那麽自身的技藝就必須更上一層樓,取得進一步的突破才行。


    於是,陸子岡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那塊一直被他視若珍寶、當初特意從師父那裏購得並準備送給瑾兒的玉牌來。


    凝視著手中溫潤的玉牌,他腦海裏不禁浮現出瑾兒曾留下的那句:今生守如玉,待君來世琢。內心深處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


    就在這時,李善玉恰巧走進了他的房間。當他看到陸子岡正將那塊他屢次提及的玉牌拿出來時,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好奇之情,連忙開口問道:“怎麽?看這樣子,你是打算動手了嗎?”


    聽到李善玉的詢問聲,陸子岡並沒有抬起頭來迴應,而是依舊低著頭,用手指輕柔地摩挲著玉牌表麵細膩的紋路,然後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見此情形,李善玉忍不住再次出言提醒道:“你可一定要考慮清楚啊!說實話,以我的眼光來看,這塊玉牌無論是玉質還是紋理都隻能算是普普通通罷了。但奇怪的是,就連它山師父也曾經說過這塊玉牌似乎暗藏玄機。所以呀,如果你不小心把它給刻壞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啦!”


    “前輩,我深思熟慮後,還是下定決心。往昔,我所鐫刻之物不過是些尋常的花、鳥、魚、蟲罷了,但此次不同,我欲將心愛之人的身形深深銘刻進這溫潤的玉石之中!”陸子岡目光如炬,語氣堅決地說道。


    李善玉微微頷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如此甚好,隻是不知你心中可有想好具體該如何雕琢呢?”


    隻見陸子岡嘴角上揚,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緩聲道:“瑾兒向來鍾情於撫琴弄弦,所以我自是打算在這塊玉牌之上精心雕刻出一幅仕女彈琴之圖!”


    聽聞此言,李善玉不禁皺起眉頭,鄭重其事地提醒道:“常言道,畫人畫虎難畫骨,更何況是要在這方寸大小的玉牌之上雕刻出如此生動鮮活的人物圖案,其難度之大可想而知啊!然而,倘若你當真能夠大功告成,依我看來,屆時你亦完全具備了獨自開設工坊的能力啦!”說著,他輕輕拍了拍陸子岡的肩膀以示鼓勵。


    陸子岡緩緩抬起頭來,望向李善玉,眼神中略帶一絲疑慮,遲疑地問道:“前輩所言極是,可我……真的能夠做到嗎?”


    李善玉見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朗聲道:“哈哈,你這小子,何時竟變得這般不自信了?以往那個勇往直前、信心滿滿的陸子岡哪兒去了?”


    陸子岡聽後,臉上泛起些許紅暈,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緊接著,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對李善玉說道:“既然前輩都如此信任我,那晚輩自當全力以赴。還望前輩暫且替我迴絕掉外麵那些請求雕刻玉器之人,就告知他們,待我順利完成此件作品之後,我將會獨立開設工坊,再為他們雕琢心儀的玉器。”


    李善玉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我真的非常期待看到你精心雕琢而成的這件成品。”


    陸子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那明亮如星的眼眸之中,此刻正閃爍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耀眼奪目。


    隻見他緩緩地轉過身去,邁著堅定而沉穩的步伐,朝著那張擺放著各式工具的工作台走去。


    當他走到工作台前時,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將那塊承載著他深深情感的玉牌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台麵上。


    此時,周圍一片靜謐安寧,唯有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以及那來自遠處市井街巷中的喧鬧嘈雜之聲,但這些聲音似乎都被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所彌漫著的專注氣息給完全隔絕開來。


    陸子岡輕輕地合上雙眼,伸出雙手,溫柔地撫摸著那塊光滑溫潤的玉牌,腦海之中不斷浮現出關於瑾兒的點點滴滴。


    “瑾兒啊,自我們分別至今,已然過去了三個年頭有餘。不知道此時此刻身處京城的你是否一切安好呢?在這漫長的三年時光裏,我未曾收到過哪怕隻是你的隻言片語,更別提能夠得知有關你的任何消息了。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快要把你徹底遺忘掉了……”


    想到此處,陸子岡不禁感到一陣心酸難過,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悄然滑落而下。


    他連忙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迅速地擦拭掉了那滴淚珠,生怕讓旁人瞧見了自己這般脆弱的模樣。


    當他再次緩緩地睜開雙眼,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塊溫潤如玉的牌子上時,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他開始全神貫注地觀察起玉牌表麵那細膩而獨特的紋理走向來,每一道紋路、每一處細微的起伏,都像是隱藏著無盡秘密等待他去揭曉。


    此刻,他的腦海裏正默默地構思著瑾兒彈琴時的每一個動人細節。那一雙輕柔撫弄琴弦的纖纖玉手,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靈動優雅;她微微低垂的眼眸中,蘊含著如秋水般深沉而又熾熱的款款深情,讓人不禁為之沉醉;還有那隨著微風輕輕揚起的衣袂,恰似天邊飄動的雲朵一般飄逸出塵……所有這些美好的畫麵和瞬間,都需要在他手中這不過方寸大小的玉石之上得到最完美的呈現與詮釋。


    陸子岡深深地明白,這次雕琢不僅僅隻是對自己精湛技藝的一次嚴峻考驗,更是將內心深處那份深厚而真摯的情感寄托其中的絕佳機會。


    因此,他甚至連在玉牌上繪製草圖這樣的常規步驟都直接省略掉了。


    隻見他毫不猶豫地拿起刻刀,鋒利的刀尖輕輕地觸及到光滑的玉麵,動作輕盈得就像春天的微風溫柔地吹拂過平靜的湖麵一樣。雖然看似不帶絲毫痕跡,但實際上卻已在玉麵上留下了極其難以察覺的微妙變化,就好似夜空中悄然閃爍而過的流星,雖短暫卻耀眼奪目。


    就在那一刻,陸子岡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昆吾刀,眼神專注得如同燃燒著兩團熾熱的火焰。


    他的每一刀落下,都像是在傾訴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情感和無盡的思念。那傾注其中的心血,猶如涓涓細流匯聚成江河湖海,深沉而磅礴。


    每一次下刀時,陸子岡都小心翼翼,宛如一位技藝精湛的舞者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力求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且充滿生命力。


    他的唿吸也變得輕緩而均勻,生怕稍有不慎便會破壞這即將誕生的完美之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般,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隻剩下昆吾刀與玉石相互摩擦所發出的細微聲響。


    那聲音清脆悅耳,如同一曲悠揚的旋律,在靜謐的室內緩緩迴蕩。


    陸子岡忘卻了周圍的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雕刻之中。


    時光在刻刀的起落之間悄然流逝,但陸子岡卻渾然不覺。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屬於自己的那個小天地裏,那裏沒有喧囂紛擾,隻有他對瑾兒刻骨銘心的愛。


    隨著刻刀不斷遊走,瑾兒的輪廓漸漸在玉牌上清晰起來。她那輕盈曼妙的身姿、柔和流暢的線條,無不在陸子岡的手下獲得新生。每一筆每一劃,都是陸子岡對瑾兒深情的描繪;每一處細節,都是他記憶中的珍貴點滴。


    此刻的玉牌已不僅僅是一塊普通的玉器,它承載著陸子岡對瑾兒的全部思念與愛意。


    看著眼前逐漸成形的瑾兒形象,陸子岡仿佛看到了她正微笑著向自己走來,那熟悉的笑容如春風拂麵般溫暖人心。或許在下一秒,瑾兒真的會從這塊玉中走出來,再次出現在他的麵前,與他相擁相伴,永不分離……


    經過無數個日夜的精心雕琢,每一刀都傾注著陸子岡無盡的心血和專注。


    時光悄然流逝,而他始終沉浸於這精美的創作之中。


    終於,當最後一刀穩穩地落下時,陸子岡緩緩鬆開緊握著刻刀的手,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他雙眼緊緊凝視著那塊凝聚了他無數心血與情感的玉牌,目光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滿意光芒。


    那玉牌之上,瑾兒的身形宛如活過來一般栩栩如生,她似乎正含情脈脈地含笑望著他,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溫柔如水。這份溫婉與美好,仿佛超越了玉石本身的冰冷堅硬,化作了一種永恆的存在,讓人不禁為之陶醉。


    然而,陸子岡並沒有打算就此停止自己的創作之旅。


    隻見他略作思索後,又一次輕輕拿起手中那把陪伴他多日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玉牌的背麵開始雕刻起一行詩句:“今生守如玉,來世待君琢。”


    隨著刻刀在玉石表麵遊走,一個個優美的字符逐漸浮現出來,如同靈動的精靈跳躍於這片小小的天地之間。


    就在陸子岡全神貫注地完成最後一筆之時,他心中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可也正是在這一瞬間,由於精神過於鬆懈,他一個不慎,指尖竟意外地觸碰到了手中鋒利無比的昆吾刀。


    刹那間,刀尖猶如閃電劃過夜空,劃破了他的手指。


    一滴鮮紅的血珠順著他的手指滑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剛剛完工的玉牌之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道血跡迅速蔓延開來,整個玉牌突然綻放出一道耀眼奪目的強光!這道強光來得如此突兀、如此強烈,以至於陸子岡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隻覺得眼前一花,腦袋一陣眩暈,隨後便失去了意識,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他仿佛經曆了很多,有開店,有進京,有入宮,還有打打殺殺,但所有的場景都是那麽的模糊不清,好像做了一場夢一般。


    ……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而又舒適的床榻之上。柔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了屋內,映照出一片金黃。


    他緩緩睜開雙眼,適應著周圍的光線,目光最終落在了床頭擺放著的那塊精美的仕女彈琴玉佩上。


    正當他想要起身仔細端詳一下這塊玉佩時,隻聽得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走進來的人正是李善玉,他一臉關切地快步走到床邊。看到陸子岡已經蘇醒過來,他那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陸子岡見李善玉進來,急忙開口問道:“前輩,我怎麽會在這裏呢?”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和迷茫。


    李善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略帶嗔怪地說道:“你還好意思問呐!你那次進工作室雕琢玉器,一進去就是整整一個月啊!期間除了吃飯、小解這些必要之事,其餘時間幾乎全都泡在工作室裏頭了!”


    聽到這話,陸子岡不禁吃了一驚,喃喃自語道:“啊?我竟然已經雕了有一個月之久了嗎?!”


    顯然,他對於這段時間的流逝毫無察覺。


    李善玉點了點頭,應聲道:“可不是嘛!更讓人擔心的是,你居然倒在了工作室內,要不是我去看你都不知道你已經累倒了,這一睡又是整整三天呐!可把我們大家都給急壞了!”


    陸子岡心中滿是愧疚,他沒想到自己這次雕玉竟會讓大家如此擔憂。


    還未等他想好該如何表達歉意,便聽李善玉接著說道:“不過啊,也正是因為這三天,你的神奇事跡可是已經在整個蘇州府傳得沸沸揚揚啦!”


    “啊?這是為何?”陸子岡瞪大了眼睛,滿臉不解地望著李善玉。


    “你居然還有臉來問?想當初,我可是憂心忡忡啊!你沒日沒夜地撲在工作上,那工作時長簡直長得嚇人,我真怕你的身子骨會撐不住呀!就在我下定決心要去勸你歇一歇的時候,突然之間,一道強烈無比的光芒猛地從你的工作室裏迸射而出。那道光芒之耀眼、之奪目,就算是大白天,半個蘇州城的人恐怕都能瞧個清清楚楚呢!我當時被嚇了一大跳,心裏頭‘咯噔’一下,二話不說,撒開腳丫子就往你的工作室裏頭跑,想要看看你到底怎麽樣了。等我衝進工作室一看呐,隻見你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毫無生氣,一隻手卻還緊緊攥著那塊玉牌不肯鬆開!”


    “啊?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我隻記得當時自己實在是累壞啦,好不容易把這玉牌給做完了,結果一個不留神兒,刀子就劃破了手指頭,一滴血不偏不倚正好滴在了玉牌上頭。緊接著,就那麽一眨眼的工夫,一道刺目的強光驟然亮起,隨後我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直接就暈倒在地嘍!”陸子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揉了揉自己那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


    “是啊,誰不知道你在蘇州城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城中那些大戶人家都對你讚不絕口,紛紛稱你所雕刻之物簡直就是神器啊!也正因如此,如今才會有這般奇異的景象出現!”


    “唉,不管怎樣,你這段時間也是辛苦了,還是先好好休息數日吧!依我看呐,待到你再次踏出玉坊之時,必定會引起整個蘇州城的轟動!到那時,恐怕這街頭巷尾都會傳頌著你的大名和你那塊神器玉牌了。”李善玉麵帶微笑,緩緩點頭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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