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體緩緩變小,幾息之後化成了一小塊玉,是一個很精美的兔子形狀。張景靜靜地看著,不知何故,他也不敢直接上手觸碰。


    “公子。”那玉石居然口吐人言。


    張景也不害怕,好奇問道:“是你在叫我?”


    那小兔似是活了過來,一個起身就躍至張景手上。


    “恐怕,我所遇這一切,都是你的手筆吧,你到底是誰?”張景問道。


    但同時,隨著剛才的那個劇烈活動,張景的身體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他連大聲說話都做不到了。


    但張景還是強忍疼痛,分析道:“自我進入那家醫館的一瞬間,恐怕對我的布局就已經開始了;”


    “首先你隱藏自己的氣息,並且幫著周圍人化形,讓我覺得他們兇神惡煞,罪該萬死,又在隱約間讓我看到了死去的醫家,不斷的給我暗示。”


    “再然後,你覺察到我布置陣陣法,運用一些奇特的手段將陣法加持,使陣法的傷害倍增,這樣就使得我貪心大起,讓我決定鋌而走險;”


    “最終,你借助我的雙手殺了那三個人,你既有如此手段而不親自動手,想必是有一些限製在身上吧!”張景大膽猜測道。


    “人類總是會以為自己很聰明,喜歡憑主觀來臆斷它事,你之推測雖說有錯,但大體無礙,我也就不做糾正。”那玉兔不急不緩地迴道。


    “幫我做件······”


    還不等玉兔說完,張景便直截了當地拒絕,他可沒力氣幫別人做事了。


    “先別急著打斷我,在這之後,我可以贈你一份修為,讓你至少進入金丹一境!”


    “哦,沒興趣,小爺我不修道!”


    “那我給你幾份寶貝,都是世間罕見之物。”


    “難入小爺法眼!別,別再說了,我都快被你坑慘了,你還在這兒給我畫餅,真當我傻啊,真有好處就先拿出來,別在這兒空言許諾。”張景吐槽道。


    要不是他怕玉兔翻臉不認人,他才不會在這邊耍嘴皮子,早就離開療傷了,如今的他身體很差,不久後恐怕意識都會昏沉,他必須要在此之前找出一處安全之地。


    “寶物修為都不動心,那你到底想要什麽?”玉兔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張景也不再遮掩,一把掀開自己的長袍,露出了自己那血淋淋的左臂,道:“你明白了嗎?”


    玉兔沉默了一小會,商量道:“你先帶我離開,等我力氣恢複可幫你療傷,若你不信,我們可以締結契約!於我等而言,契約是最為珍視之物,不容背叛。”


    張景把黑袍重新遮掩,輕輕說道:“無妄之災,吾不受之,故不信之!”


    如說這個玉兔是那傳說中的易容之寶,那就一定是最高層次的,但即使如此,張景也不打算接受它的任何請求和饋贈,一但結成因果,是福是禍就真的不敢言說,張景暫時沒有什麽試錯的資本,他必須處處小心。


    “我隻求公子幫我埋葬醫家,再無他求!”玉兔急切開口,將自己的真正目的和盤托出。


    張景緩緩蹲下,仔細看著這個玉兔的眼睛,即使它隻是一塊玉石,但張景還是從其眼神深處看到了濃濃的悲意,似乎是真的。


    “僅僅如此?”


    “正是如此。”


    言罷,張景也不再多說什麽,拖著踉蹌的身子,一瘸一拐的重入醫館當中。


    這次的醫館沒有了之前的那些偽裝,一切陳設便顯得正常起來,唯一不變的是那床後的三具屍體。


    一老兩少。


    老者的麵容很慈祥,身旁有著一男一女,看似是一對夫妻,他們緊緊拉著雙手,即使是死亡也沒能讓他們分開。


    張景緩緩走至門口,那裏有個生鏽的鐵鏟,看樣子似是好久沒用了。


    “有力氣嗎?搭把手。”張景問道。


    玉兔搖了搖頭,她已難化人形。


    張景沉默不語,認認真真的挖土掘坑,若是常時,恐怕張景一個靈陣就能解決,而這時卻是那麽的費力。


    簡單鏟了幾下後,張景立在原地,猶豫要不要進行下去。


    “若要,則有手臂斷裂,大道不複之險。”


    “若不要,恐有心懷不安之憂。是幫,還是不幫。”


    張景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懷憐憫之心的君子,相反,他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刻薄之人。


    若生於鍾鳴鼎食之家,那君子才可為君,而張景身為凡俗,早年甚至吃飯都難,這個處地讓他很難變成一個君子。


    不知為何,張景想到了自己的阿婆,若沒有阿婆的善意,恐怕他早就餓死在了那個冬天。


    張景長歎了一口氣,明明在以前很容易決斷之事如今卻變得那麽艱難,他大撒手不管,置之不理便可,可他的內心還留存著一抹善意。


    “他救過很多人的命嗎?”張景問道。


    玉兔學著人類的模樣點了點頭。


    “想來若我走到這裏,這家人也會為我看病,雖說有些像是強加因果,但這個忙,我好像不得不幫。”張景自顧自地說道。


    邊說邊掄起了鏟子,開始一點一點的掘坑至深。


    “人類真是一個最矛盾的生物,一麵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人,但又想以別人最大的善意來對待自己,遇到事情,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但總有那麽一兩個“傻子”卻迎難而上,倔強的逢迎著自己的內心。”


    張景不懂這些,也不想思考這些,他也不太在乎玉兔剛剛暗算他,畢竟出門在外,生死由天,他也隻是見不得幾位善良的人曝屍荒野罷了。


    一鏟鏟落下,張景已然感受不到左臂地存在,他心一橫,將左臂再次綁在背後,這種鑽心之痛讓他無時無刻想要放棄,但一鏟鏟的掄起又堅定他的內心。


    鏟到三分之一時,張景堅持不住,一頭紮進土裏,昏睡過去。


    玉兔有些懵,他本來以為張景也是勢利之人,像那幾個可惡的修士一樣,可一轉眼,張景居然沒要她的報酬,反而冒著巨大的痛苦埋葬死者,她不太明白。


    “勢利之徒並不勢利嗎?”


    玉兔竭盡全力,把張景推開,不然他很容易窒息而死。為了避免張景血流太快,玉兔化身為一條絲帶,輕輕係在張景的斷臂之上,以保手臂不斷。


    張景睡了一天一夜,艱難起身,卻發現玉兔居然早已不見蹤跡。張景輕輕搖頭,依舊沒停下手裏的動作,再次揮動手中鏟。


    “誒,奇怪!”張景驚訝的發現,自己全身居然沒那麽疼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左臂之上有條紫色的細線,縫在皮膚之間,大大緩解了張景的痛苦。


    張景有了一些猜測,但眼下還是專心身前事才好。


    疼痛的緩解讓張景更有幹勁,他嚐試吸收一塊靈石,卻發現在那條紫線的作用下,自己的靈力已經可以流通至身體,既如此,自己也不用再費力挖坑了。


    一個響指的功夫,張景用陣法挖好了兩個深坑,為了使坑體完整,張景特意兩手並用,微微改變了陣法的結構,不過過度使用手臂,也讓他再次體驗了一把左臂傳來的錐心之痛。


    “好了好了,老人家,安息吧。”張景用盡力氣將幾人移除,這方圓幾裏隻有一棵樹長勢很好,看來這家人沒少搭理,既如此也不能砍了當棺材。


    忙完了這一切,已是深夜。張景大汗淋漓,躺在屋內,看著滿天繁星,思緒飛向天外。


    借著月色,張景看到,不遠處的櫃台中還有著幾本醫書,張景正好無事,便拿起閱讀,不過,醫道深奧,極難入門,張景頭疼難耐,隻得匆匆睡去。


    第二天,張景不小心壓到了左臂便直接疼醒,不知不覺已是中午,張景也有些餓了,一旦受傷,修士的身體就會迴歸平凡,有時候就需要補充能量。


    張景在屋內找了一番,裏麵並沒有什麽能吃的食物,無奈之下,隻能離開。


    他找到了一把生鏽的大鎖,但此鎖無頭,似乎是從未使用過。張景把鎖掛在屋門,最後看了醫館一眼,輕輕彎腰一拜,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那兩座新墳之上,突然來了一群山雀,圍著新墳啼叫不止,張景靜靜地看著,直到它們離開。


    “你要留在這裏嗎?”張景發問。自看到那條絲帶起他便知道,消失的玉兔恐怕就是這條絲帶。


    “你幫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待你手臂好全,我再離開!”玉兔用著甜甜的嗓音說道。


    “謝謝,還不知你的名字呢!”張景由衷感謝,這是他最需要的事情,他也實在沒理由拒絕。


    “我叫雨酥。下雨的雨,酥脆的酥。”玉兔輕輕說道。


    “綿綿細雨,山澗如酥,為你起名的那人,一定待你很好。”張景感慨道。


    玉兔看著那兩座新墳,愣了好久好久,張景也並未移動,隨她一起駐留在此。


    同時,雨酥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提醒道:“我們還是不要呆在這裏了,你殺的那個人有著不小的背景,恐怕很快就有人來追殺你了。”


    “哎,恐怕晚了。”張景長歎一口氣。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有著十幾號人正在朝著這邊飛速趕來,他們手持利器,氣勢無雙,想來定不是善茬。


    “無論如何,你可一定要護好我的左臂,這可是為你傷的。”張景告誡道。


    雨酥輕輕撇了撇嘴,並不這麽以為,反駁道:“在我之前,你的左臂就傷了,但我會盡量維持好的!”。她雖是絲帶形狀,卻有著人的魂魄,故張景可以看到她的虛幻身。


    “不是盡量!是務必!”張景說道。


    同時,張景也沒有絲毫的磨跡,激發全身靈力,想要逃離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布陣!布置出一個五級聚靈陣為首的傳送陣!隻有這樣才能擺脫這身氣息,讓他盡可能的逃遠!


    重壓之下定然是無盡的動力,張景的靈海在飛速轉動,兩手劃符不停,手中的靈石也甩向四處,用以保證靈陣之穩定。


    就來這麽幾個人就想抓他,那個叫田地的可真是有些小瞧自己了,張景輕輕一笑,傷身體隨著靈陣隨風而動。


    幾個唿吸之後,傳送法陣化為一個獨腿之鶴,張景騎在鶴中,悄悄遠去。


    這是有靈之鶴,張景也不知它會將自己帶向何方,但遠離險境總是好的。張景突然想到,張子把自己放在這裏,是不是說,昔日之張子也曾來過這家醫館,也曾進過這間茅草屋?


    張景搖了搖頭,感到不可能,畢竟時間對不上,隨即也不再瞎想,靜靜地看著鶴歸之處。


    這種特殊的法陣是張景自創,水連天所授乃是傳送與跳躍法陣,張景將其加以改變,把其中簡單的結構複雜了些,就構成了這道有靈之陣。


    既是傳送,也算召喚。


    此陣半月可用一次,可帶張景前往一處未知之地,不過若不是難事,張景還不願冒險使用,畢竟隨機性太大,還必須是好天氣。


    若是天氣不好,一道雷劈就能讓張景從數千米高空落下,那時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這也是張景能布置出的最好陣法了,不過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找來一隻鶴,坐著一點也不舒服,若是烏龜什麽的就是極好,也不怕顛簸之苦。


    靈鶴的速度飛快,一個時辰就到了目的地,隻不過尚在高空之時,這鶴卻突然抽搐,一扭就把張景甩下,隨即拍拍屁股走鶴。


    要知道,這可是數百米的高空,張景狠狠地瞪了這隻鶴一眼,若是再讓他召喚到它,一定將其煮了吃了。


    但這時候明顯不能動別的心思,張景飛速落下,正當他手足無措之時,雨酥的一句話救了他的性命。


    “打開你的儲物袋,將全部靈石打碎給我!”雨酥急忙說道。


    張景也不敢遲疑,一個唿吸間就做好了雨酥交代之事。隨著靈力的逸散,雨酥之人形也漸漸顯現。


    就在張景即將“親吻”地麵之時,雨酥終於凝聚好了身體,一把將張景擁在懷中。自己直麵這恐怖的衝撞。


    一時間塵土飛揚,張景完好無損。


    “雨酥?雨酥?”張景嚐試唿喚,可卻沒有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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