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貴問完這句話,非常鄙視地看了一眼陳圓圓,然後再也不看她,扭頭盯著劉宗敏。


    他無懼死亡,但是死前也不想當糊塗鬼。


    陳圓圓沒有說話,今天發生的事情她現在知道都是田琦和劉宗敏的陰謀。


    劉宗敏順手拖了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吳國貴被包圍在暖閣中,劉宗敏穩操勝券,一點兒也不著急。


    “陳圓圓並沒有參與此事。不過,今日本將軍找她聽戲,的確是要引誘你出來。”


    田琦笑道:“吳將軍,要不是你聽到陳姑娘在暖閣中唱戲,想必你不會輕易走出密道。除非你看到那四個公子哥真的也在這裏。”


    “陳姑娘,在下剛才錯怪於你,向你表示歉意。”吳國貴道。


    陳圓圓還是沒有說話。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你要是引刀自裁,我就留你一個全屍。如果反抗,那就挫骨揚灰!”劉宗敏森然道。


    吳國貴笑了,但並沒有廢話,一個疾步衝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闖賊軍士,左手握刀自下而上一揮,那名軍士脖子上立刻被劃開,鮮血激射而出。


    沒等其餘人反應過來,吳國貴突然一個轉身,刀交右手,同樣的揮刀動作過後,又一名軍士捂著脖子痛苦倒地。


    兩次擊殺,動作簡單、流暢,部位和力道拿捏都剛剛好。一看就是多年戰場積累出來的經驗,一擊必殺!


    剩餘的軍士心膽俱喪,不由自主一起後退了兩步。


    “吳將軍,好身手!本將軍佩服!”劉宗敏眼睛眨都沒眨。


    “弓箭手,進來!”劉宗敏喊道。


    七八名弓箭手衝了進來,前麵的闖賊軍士自動讓出位置,七八張弓彎弓搭箭對著吳國貴。小小的暖閣除了吳國貴和陳圓圓站立的位置外,幾乎都被擠滿了。空間逼仄狹窄,吳國貴即便戰力非凡,但根本沒有到地方躲閃。


    “圓圓,你過來,小心誤傷了你!”劉宗敏招唿陳圓圓道。


    陳圓圓“嗯”了一聲,突然不顧一切撲到了吳國貴身前,迴頭道:“抓我擋箭!”


    電光火石間,吳國貴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陳圓圓的意思,隻要抓住陳圓圓,以她來要挾劉宗敏,如果劉宗敏的確舍不得陳圓圓,那吳國貴今天就還有機會。


    “圓圓,你這是作甚?”劉宗敏勃然大怒。


    “放了吳將軍吧。他是吳三桂的心腹,吳三桂對我有恩,我今日想還他一個人情。”陳圓圓說道。她剛說完就背身倒向了吳國貴,吳國貴隻得接住她。


    然後吳國貴鋒利的镔鐵雲紋刀已經架到了陳圓圓的脖頸上,“得罪了,陳姑娘。”


    劉宗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腳將椅子踢到了暖閣另一麵的牆壁上,椅子頓時四分五裂。


    “陳圓圓,你不要不識抬舉,你真的以為本將軍舍不得你死?”劉宗敏道。臉色已經通紅,雙目已經瞪成牛眼形狀了。


    “妾身不知道,將軍要殺便殺吧。我隻不過覺得吳三桂對我很好。他手底下的兄弟我能幫的就幫。你殺不殺我,已經不重要了。”陳圓圓語氣平靜,看不出悲喜。


    “你……!”劉宗敏氣的說不出話來。他內心也在激烈的鬥爭,隻要他一聲令下,箭如雨下,陳圓圓和吳國貴都會被當場射殺。


    但是陳圓圓如此尤物,天下可隻有一個,殺了她再上哪裏找到像她這麽迷人的女子?


    跟她比起來,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索然無味。


    “劉將軍,這暖閣中的人是都是你的心腹?在下有極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吳國貴突然說道,“說完了這件事後,你在讓人動手不遲。”


    “這件事或許能夠直接決定你在順軍中的前途和命運。這件事,乃是大明皇帝陛下命我給你傳幾句話。”


    劉宗敏盯著吳國貴的眼睛,並沒有發現吳國貴說謊拖延時間的跡象。


    崇禎給我傳話作甚?劉宗敏心中開始充滿疑問。


    “劉將軍,這幾句隻能我和你兩人能聽。陳姑娘和其餘軍士們,建議先迴避。”吳國貴說道。


    吳國貴的武藝出眾,但他劉宗敏力拔山兮氣蓋世,單打獨鬥也不懼他。


    “你願意聽,在下就把陳姑娘還給你,而且我的刀也可以丟到你腳下。”吳國貴開出了條件。


    “本將軍有何好處?”劉宗敏眼睛發亮。崇禎給他傳話,想必非同小可。


    吳國貴道:“天子公卿,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劉宗敏甘願一輩子做跟班嗎?”


    吳國貴說完這句話故意停頓了一下,仔細捕捉著劉宗敏臉上最細微的表情。劉宗敏眉頭皺了皺,腮幫子那邊的牙齒好像使勁咬了一下。


    李自成能有今天的地位,還不是靠他劉宗敏屍山血海殺出來的!


    “現在你們順軍在京東區域損失了十幾萬人馬,整個北京城還有多少能打的精銳,你比我更清楚。搞不好你們這次連十八騎都沒有了。”


    劉宗敏沉默,心念開始閃動。這幾日他匯總了一下京東區域的軍報,發現整個北京城附近除了劉從手下的五千騎兵外,基本上就隻剩下京西區域家屬營那邊的萬把步兵了。


    再這樣下去,恐怕又要退迴到陝西老家了。


    但這次不一樣,他們在京師嚐到了人上人的滋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剩餘的這些大順軍高層恐怕再也沒有了到山裏打遊擊的雄心壯誌了。


    “我敢和你打賭,這兩日你必定會收到李自成、高桂英、田虎、張能、任繼榮他們戰敗的消息。”吳國貴自信滿滿,再添了一把火。


    劉宗敏繼續沉默,事實上,昨天他已經收到了田虎、張能戰敗的軍報。連高桂英都被俘虜了。這些消息他暫時壓著在,沒讓其他的人知道。


    “北京城不比你們陝西老家,我打賭你們自己已經感覺待不下去了。”吳國貴淡淡道。


    他見劉宗敏麵露思索之色,便把刀從陳圓圓脖子上移開,一揮手將刀丟到了劉宗敏腳下。但為了確保安全,還是將陳圓圓控製在身前。


    “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也可以聽我傳了陛下的話後再殺我。”


    “你即便今天殺了我,又有什麽意義?還是為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多考慮一下吧。”吳國貴繼續說道。


    “你們都下去,遠離暖閣二十步!違令者斬!”劉宗敏一咬牙,終於還是下命令。


    “將軍,不可,這廝兇悍,千萬不能和他單獨一起!”一名軍士說道。


    “你先把劉從喊進來!”劉宗敏對這名軍士說道。


    劉從就在外麵,很快進了屋。劉宗敏將劉從帶到暖閣最遠的角落中,背對著眾人低聲給劉從吩咐了幾句話。劉從聽完神色大變,但很快就恢複如常,隨即匆匆離開了暖閣。


    “都出去!”劉宗敏轉身喝道。軍士們無奈,連同田公子、弓箭手一起出了暖閣。


    “陳姑娘,此事陛下隻準許我給劉將軍講,煩請也迴避!”吳國貴放手鬆開陳圓圓。


    陳圓圓見狀,也不多話,徑直走出了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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