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一邊跺腳一邊說著:“不是,小姐好好的!是小將軍也來了!”


    百裏慶眼底一慌:“這兩人對上可不好整,快快,攙我迴去!”


    兩個小廝攙著他,雙腿離地,飛快跑迴院子。


    老東家一來連忙遣散了院中的小廝:“我看你們是褲襠裏撒鹽,閑的蛋疼!都滾去別處去,少礙我的眼!”


    盛京城就這麽大,還都是些嘴碎的,要是傳出去可咋整啊。


    百裏慶腿腳不好,前幾日剛從榻上爬起來,走的也不利索,剛到院裏沒聽到什麽聲音,隻覺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到了門前,看著小蝶還規矩的站在外麵,小心探頭往裏麵看:“如何了?”


    小蝶壓低聲音:“老爺,沒事,小姐帶著付老板和小將軍猜謎玩呢。”


    百裏慶不解,趴窗邊聽著。


    “一山不容二虎,二山會怎麽樣?”


    付裕恆:“二山不容四虎。”


    宇文逸:“二山肯定還是不容二虎啊。”


    幼幼:“不對,二山得六,嘿嘿嘿嘿。”


    百裏慶:……


    “一寸光陰一寸金,三寸光陰?”


    付裕恆:“三寸金。”


    幼幼嘿嘿笑著,少見的憨態:“不對,三寸光陰一個鑫。”


    宇文逸:“哦,這樣啊。”


    “用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這幾個詞造句。”


    兩人半晌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隻聽幼幼嘿嘿一笑,勾了勾手指,悄悄話般的語氣道:“正確答案是……”


    “老五對老四說老三的老二老大了!”


    兩人:?……?


    百裏慶:……


    這都哪跟哪啊!


    明顯幼幼還是神誌不清,但兩人倒是願意陪她玩。


    百裏慶剛要鬆口氣,卻不想下一秒,就差點背過氣去。


    隻見稽陵寒從付家隔著的那道牆上一躍而下,衣袍擺了擺便往屋內走。


    “陛下聖安!”百裏慶聲音洪亮,五體投地。


    稽陵寒漫不經心看過他:“無妨,今日來看幼幼,不必聲張,起來吧。”


    他雙手背後,直直往屋裏走去。


    身後跟著太監要下不下,百裏慶連忙差人搬了梯子。


    百裏慶現如今是一半惶恐,一半激動。


    惶恐這位看到屋內場麵,會不會惱羞成怒針對百裏家。


    激動屋內幸好是付老板和小將軍,這要是個普通人,膝蓋不得軟成水了?說不定還得被砍了腦袋。


    稽陵寒走進屋子,看著二人行禮,眯了眯眼,沒說什麽,直直的走到床邊,坐下。


    幼幼睜眼瞧他,那眸子清的像水一樣,可稽陵寒想到昨日她說的那些個話,隻覺得該病的怎麽都不應是她。


    她張口閉口要坐皇位,要他天下,醉醺醺的說胡話,他被氣的不行,都沒臥塌,她一病重,反而成了他的不是。


    “藥呢?”


    百裏慶端著碗進來,遞了過去。


    屋內氣氛實在過於低沉,病怏怏的老東家倒底沒抵住,去外麵守著去了。


    稽陵寒一勺一勺細細吹著,喂進去。


    幼幼苦的整個小臉都縮了起來:“這藥比我命還苦呢。”


    一句話倒是緩和了幾分屋內的氣氛。


    付裕恆掏出一塊糖遞了過去,塞入幼幼口中,那碗苦藥才將將喂了進去。


    半個時辰後就不燒了,眼睛能睜開條縫認人了。


    幼幼搖了搖腦袋,恢複了幾分神智,蔥尖般的細指一個一個點過去:“一、二、三……。”


    她隻覺浮在雲端,像夢一般不真實,脫口而出:“怎地少了一個?”


    話音剛落,屋內的氣氛霎時緊張起來。


    幼幼裹緊了被子:“怎麽感覺閻王在我腦後吹涼風呢?”


    三個人圍在床前侍候著還不行,還想著那個沒來的!


    此時麵前三人臉色都不太好,黑如鍋底。


    稽陵寒冷笑一聲:“是朕不該來了,私自出宮就為了見你這個貪心的。”


    幼幼冷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反駁:“哪裏,我開心著呢。”


    掃了眼站著的兩人,宇文逸冷若冰霜,付裕恆也皺緊眉頭,突感不是做夢,心虛道:“三倍開心,超級開心,開心死了!”


    屋內氣氛更低沉了。


    幼幼瞧著三人興師問罪的模樣,按著頭虛弱著:“誒呦,頭好暈,不行,在睡會兒。”


    搞不定擺就完了,三人都能和諧站在這裏了,也用不著她挨個做思想工作了。


    稽陵寒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好好休息吧,朕……明日再來看你。”


    他日理萬機,來此定然是不容易的,待了小會,看了一眼便離去了。


    剩餘兩人本想留下照顧,被百裏慶好說歹說送走了。


    幼幼昏沉著頭睡了一覺,醒時天都黑了,眉間染了少許病氣,柔柔弱弱,像條柳枝。


    經曆一遭,靈力更是少得可憐,想著那不來探望的顧衍之。


    她一骨碌爬了起來,套上衣物:“小蝶,備車,去丞相府。”


    恰巧,今日,該收字了,也該收網了……


    平日裏顧衍之早就入夢了,可今日望著清亮的月色,無論如何都睡不下。


    仿佛有什麽牽著他的思緒,即將破土而出。


    清輝如練,灑滿了整個房間,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淡淡的銀白光澤,顯得格外清冷而明亮。


    顧衍之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這份紛擾的情緒壓下,但越是壓製,越是覺得它們如同藤蔓般纏繞在他的心頭,越纏越緊。


    直到敲門聲叩響,他緩緩移過步子,開了門。


    小廝還未說完,少女便歪歪倒倒的闖入視線。


    幼幼虛弱的聲音聽著脆弱又嬌軟,像是撒嬌一般,道:“冤家,我來取字了。”


    顧衍之眉心一跳,看著少女眼神迷離,踉踉蹌蹌朝這邊走來。


    小蝶大驚失色:“小姐,您晚上還沒吃藥呢,大抵又燒了,可不能折騰奧。”


    “曉得了,去外麵等我,一會就迴去。”


    顧衍之想著今日外麵的謠言,心頭一陣煩躁。


    有了那些還找他做甚。


    心頭這般想著,可手不聽使喚似的就伸出去扶住了她。


    “就為了字?差人來取便是。”


    幼幼抬頭,秀氣黛眉染了病氣微微蹙起,眼尾緋紅,一雙噙著水汽的眸子烏黑靈動,說出來的話卻又不似她這般弱不禁風,像是埋怨:“我要順便把病氣過給你,讓你不來瞧我,好狠的心。”


    小廝就在一旁聽著,鬧了個大紅臉,連忙退下。


    幼幼彎了彎眉眼,嗓音柔和:“說好今天來,沒有食言哦,冤家多給我寫一幅字吧。”


    一陣風吹過,幼幼單薄纖弱的身子抖了抖,撐著的手沒了力氣,整個人差些摔下。


    顧衍之下意識扶住,單手摟入懷中,滾燙的身子貼緊,他唿吸都滯住了,一陣心神恍惚。


    “進來吧,我給你寫。”


    清冷平靜,不像亂了心的樣子。


    一如那飴糖,再喜歡,也不願放縱自己去品嚐絲縷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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