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楓橋邊,趙子俞和宣讚把酒言歡。


    在趙子俞眼裏,宣讚是梁山第一外戰專家。


    他之所以被晉康郡王青睞,就是因為在一次外交場合和番將比試弓箭,宣讚連珠箭射的精妙,還能躲開對方射來的連珠箭,這一手武藝技驚四座。


    騎射是西夏、大遼、大金的特長,宣讚和這些番將比試,居然表現的比番將還厲害,把遊牧民族射箭好手們都比下去了,對手佩服的五體投地。


    和漢民族比贏不算本事,和強悍的騎射民族比賽,並贏得了他們,這才是本事。


    鬥贏番將的同時,他為大宋爭光,也令自己露臉,郡王爺驚喜之下,宣布把女兒許給他。


    梁山泊的花榮也是一個神箭手,外號小李廣,號稱射箭百發百中,就沒有人能夠在花榮箭下逃開那必殺的一擊。


    但是花榮和宣讚對陣時,宣讚曾經連續躲開花榮兩箭,並且用身後盔甲的護心鏡,擋住第三箭後逃開,對於宣讚的避箭身法,射箭從不失手的花榮也是驚訝萬分。


    當趙子俞要和宣讚聊其他事時,宣讚在心理上對趙子俞已經沒有了任何隔閡。


    “兄長的本事,小弟早有耳聞。您的連珠箭,威震番將;您和關勝征討梁山時,還躲過花榮三支必殺之箭;梁山為了擒獲您,動用了秦明和孫立兩員上將聯合夾攻,才能得手。”


    “征大遼、征田虎時,您戰功赫赫。征王慶時,您和郝思文將軍帶一萬老弱兵馬守宛州城,賊將季三思、倪慴率軍襲城,蕭讓擺空城計,您埋伏在西門,趁機殺出,大敗淮西軍,斬首萬餘。季三思、倪慴都死於亂軍之中。”


    “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帶兵征戰,兄長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這次征討方臘,不知兄長未來還有什麽新的願望嗎?”


    聽到趙子俞這麽一問,宣讚長歎一口氣。


    “唉——我以前雖然略立有些軍功,但是和梁山其他兄弟斬將奪城的赫赫功勞比起來,都還相差甚遠。宣讚我相貌醜陋,氣死了郡主;征討梁山,被擒後反而投靠梁山;招安迴歸朝廷,又屢次不被朝廷信任……隨梁山南征之時,我早已心如死灰……”


    “兄長心境如此低落,小弟竟一直沒有察覺,真是不該!您憑著這種心情隨大軍南征,很容易生病的。”


    宣讚擺擺手:“病不病的無所謂,如今這征討方臘,我處境很尷尬。千辛萬苦迴到朝廷,朝廷已經不信任我了;繼續跟著梁山泊,隻能是被不停的派到各地征討叛逆。等討平方臘,誰知道朝廷還會再派我們去征討哪裏的叛逆?這麽下去,早晚作為罪臣死在征討的路上!”


    趙子俞驚得直接站了起來:“兄長萬萬不可這樣想!您情緒這樣沮喪,在戰場上稍有分神,就會沒命的!”


    宣讚痛苦地抬起頭:“如果我在戰場上被人殺了,死後也隻會被人說我沒本事。我作為招安降將,一直馬不停蹄地去征討各路叛逆,贏了也不會升職,再也迴不去以前的官位。與其這樣,倒不如找機會尋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戰場上和他同歸於盡,也讓人知道我宣讚對朝廷還是忠義的。”


    聽說宣讚要找機會和對手同歸於盡,這自殺傾向讓趙子俞心驚。


    趙子俞突然發現:宣讚的心理出現了大問題。


    大宋朝軍中沒有心理醫生,如果不及時進行心理疏導,他很容易自己去尋死。


    看著宣讚低落的情緒,趙子俞問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什麽讓兄長感到快樂的東西嗎?”


    “以前,我總認為:大丈夫誌在四方。為朝廷出力,擊敗外夷,開疆拓土,成就一番功業,那是快樂。所以在和番將比試時,我拚命表現,努力擊敗外夷為大宋朝爭光。”


    “可現在,我表現的再勇猛,也是在屠戮我大宋的子民。名義上說是討伐叛逆,其實我在梁山泊時,也是該討伐的叛逆。我跟著朝廷不斷屠戮大宋子民,感覺就是在一點一點屠殺自己。殺的人越多,感覺自己死的越快,等方臘叛逆全部掃完,我自己也就徹底死了。”


    “兄長是想立功於邊疆,為國家開疆拓土?”


    “對!那才是大丈夫幹的事。比如燕雲十六州,如果我能參與收迴,哪怕隻是做一個普通士兵死在裏麵,也是值得的!可惜,朝廷現狀如此,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事能讓兄長感覺快樂的嗎?”


    “以前在梁山時,一大幫人聚在一起,相處之時,也感覺很快樂,可是如今,雖然大家還是在一起,但是那種快樂的感覺卻找不到了。唉——一切都迴不去了!”


    宣讚又是一聲長歎。


    “對了,我聽說在水泊梁山聚義的時候,你們兄弟中有誰心情不好,可以找公孫勝給做法排解,還有樂和用音樂和歌聲幫你們解憂,他倆出麵,梁山兄弟就沒有憂愁,有這迴事嗎?”


    “確有此事!誰有解不開的心事,找公孫道長聊聊天或請道長作作法,憂愁馬上就沒有了。樂和有事沒事弄個曲子唱個歌,我們一直都感到開心。如今,這二人也都離開了。”


    聽宣讚這麽一說,趙子俞馬上意識到:公孫勝在梁山不僅是法師,還是心理醫生。不經意間,公孫勝起到了隨軍牧師的作用。


    而樂和,在梁山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人物,他在梁山還起到宣傳和娛樂的作用。


    有這二人在,梁山好漢以前很少出心理問題。


    這個軍隊中的心理問題和心理疾病,在宋朝被稱作是:士氣。


    情緒低落就是士氣低下;情緒開朗就是士氣高漲。


    一般鬱悶和心理壓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人有可能會有自殺傾向。


    可是公孫勝和樂和都離開了梁山的隊伍,對於宣讚的低落情緒,他們遠水解不了近渴。


    後世生活壓力巨大,趙子俞在做獵頭時,也接觸過一些有心理疾病的客戶,知道一些治療知識。


    緩解心理壓力,除了吃藥、對症聊天解開鬱悶和運動出汗,還有就是環境療法。


    趙子俞又想到了上海浦的那片還沒開發的地方。


    “我有些新的差事,派別人去做我不放心,兄長可否幫我一個忙,去完成這個差事?”


    “什麽差事?”


    “以我在先鋒營的權力,可以強製你去,但是我希望你是自己自願去的。”


    趙子俞說得很鄭重。


    “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盡管說就是。”


    “這件事是絕對機密的,執行任務期間,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哪怕是和你關係最好的關勝和郝思文!”


    宣讚想了想,抬頭說道:“我死都不怕,還怕保密不成?九天玄女娘娘在上:宣讚願意保守機密,如有泄露,天誅地滅……”


    “好了,好了,兄長不必發那麽毒的誓。”趙子俞急忙阻止他往下說。


    “我朝已經在準備對邊境用兵,很快就會和番兵番將在戰場上交手。敵軍擅長騎馬,我們的步兵和他們交手時,會吃很大的虧。”


    “要對西邊動手了?”宣讚渾濁的眼裏突然閃出一絲光亮。


    “不是西邊,是北邊。”


    “燕雲十六州!”宣讚突然來了精神,從一個頹廢而又沮喪的人,變成精神奕奕的武將。


    趙子俞小聲做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


    “難道官家要收複燕雲十六州了?我能做什麽?”


    趙子俞是皇室的人,有內部消息來源,他說出來的消息,肯定是靠譜的。


    “我在東邊看中一片荒地,想在那裏設個養馬場,畜養軍馬,以備北方戰爭使用。這個事是絕密,我已經派咱們梁山的施恩、孔明、孔亮、孟康、陶宗旺去打前站,但是這幾人戰鬥力都不高,對軍馬業務也都不熟,我想請兄長您帶著鄭天壽也過去……”


    派鄭天壽過去,是找宣讚教他武藝。鄭天壽的武藝稀鬆平常,如果宣讚能把自己的刀法和箭法傳給鄭天壽,鄭天壽戰鬥力還能提高,順便找機會讓宣讚身上出出汗,還能解決他精神抑鬱的問題。


    一聽有秘密任務指派,宣讚突然來了精神。


    他和這個遠房小舅子聊了很久,直到看見遠方一條小船快速劃了過來。


    站在楓橋外圍的幾個衛士很警覺,迅速判斷清楚小船前進的方向是朝這邊來的,他們還看清了船上的人。


    時遷興匆匆跑過來:“稟報趙監軍!李俊哥哥終於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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