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隻差一步便可鑽進圈子追上枯。


    “讓這孫子逃了。”餘生心有不甘,迴頭問跟上的百草,“你有什麽辦法?”


    百草搖頭,“這巫術傳送的位子不定,我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他,不過有一點能肯定。”


    “什麽?”


    “他還在城內。”百草站在屋脊上張望四周,目光深邃,望向遠方,想要找到枯所在。


    片刻後,百草迴頭拱手,“餘掌櫃,我知道枯犯下莫大罪行,您請放心,我一定把他帶到您麵前,讓他當麵賠罪。”


    說罷,百草下了屋頂,領著一群司幽快速離開了。


    “你真相信他會把枯帶到您麵前?”周九鳳跳上屋頂,站在餘生身後。


    “不會,所以你派人盯緊他們,還有…”


    餘生轉過身,“鳳姐,你快下去吧,以你的噸位,這屋頂支撐不住。”


    “嘿,我…”周九鳳剛舉起手,想到旁邊還有一頭大豬,繼而想到了她家長輩得罪城主的後果,又把手放下了。


    “行了,你領人進去搜一下,看看朱屠戶他們是不是還活著。”餘生吩咐。


    周九鳳答應一聲下去了,留下餘生和那頭大豬神四目相對。


    “哈哈”,片刻後,豬神嚐試緩解一下尷尬,“那個餘,餘聖孫,我就出來打個醬油,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對付你。”


    “你這醬油打的夠遠的。”餘生坐在屋頂上,正對著大豬頭。


    豬神尷尬一笑,“那啥,我家裏正做紅燒肉呢,我先迴去了。”


    在契約不成立時,豬神隨時可以把神思收迴去。


    “慢著,你取了二十條人命,想就這麽算了。”餘生攔住他。


    “這不怪我,他們殺的,我是無辜的”,豬神無辜的眨紅眼,“再說,我是附身在豬骨上,也沒法賠償不是。”


    “幫我辦件事兒。”餘生說。


    “不是,聖孫,您遠在東荒,我在中荒,怎麽給您辦事兒?”豬神說。


    他一點也不想與餘生沾上關係,萬一被諸神誤會他與聖人之孫有關係,那就不秒了。


    中荒作為無王之地,諸神之所以在當初神聖之戰中大多活下來,奉行的便是中立,不與任何勢力沾上關係。


    “放心,就在中荒。”餘生目光深邃,望向前方。


    他所在的屋頂很高,連綿屋簷盡在腳下,一覽無餘。


    黑雲不知何時散去,密密麻麻的星辰出現,點綴著星空。


    “我有一些手下被人擄走了,她們被押送到了中荒,大約在黑市中被交易。”


    餘生轉過頭看著他,“二十條人命,幫我這個忙,不吃虧吧?”


    “可是”,豬神猶豫一下,“中荒黑市成千上萬,我上哪兒幫您找去。”


    “她們全是鮫人,這應該很好找吧?”餘生說。


    “鮫人?!”豬神一怔,鮫人千百年不在人間出現了,現在居然在中荒被賣?


    豬神有些小心動,心裏盤算著要不要迴去買上一兩個。


    “暫時找不到也沒有關係,你放話出去,那些鮫人是我的人,膽敢傷她們性命者,我餘生雖遠必誅。”


    餘生的語氣堅定,不似作偽。


    豬神心裏咯噔一下,忙打消心中主意。


    它點頭,“聖孫放心,這交到我身上了。”


    “行了,我走了,咱們再見,不,再也不見。”豬神說罷,不等餘生再說,眨眼間雙目紅光消失。


    隻聽“嘩啦”一聲,豬骨散落的到處都是。


    至於被殺害的二十位女子的幽魂,她們漂浮在空中,一致向餘生行禮。


    餘生忙站起來,恭敬迴禮。


    唯有強大執念者方可成鬼,這些姑娘或許早已厭倦世間,或執念不夠,在在行禮的同時,身子慢慢消散。


    一時間,她們身子化作粉塵,閃爍著銀光,在餘生麵前如綻放的煙花,釋放生命最後的光彩。


    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才曆曆可見。這煙花刹那間的美麗,令人人心醉,也令人心疼。


    “祝好”,餘生閉目垂頭,為她們祈禱。


    雖有照海鏡,但他終究不是聖人。


    天有道,萬物輪迴,若不斷橫加阻攔,遲早將得到天道的反噬。


    腳下有了腳步聲,餘生睜開眼,見幾個錦衣衛用門板抬出一人,“盟主,這人還有氣兒。”


    餘生跳下去,借著火把的光覺著這人眼熟。


    那人也認出了餘生,他掙紮的伸出手,帶著哭腔,“餘,餘掌櫃,我等著你好苦哇。”


    “道士?”餘生對這聲音不陌生,但不敢認,因為現在的道士快不成人形了。


    道士老淚縱橫,“餘掌櫃呀,你怎麽來的這麽遲呀,我等你等的好苦呀,快餓成老鼠幹了呀。”


    “得,得,怪我。”餘生安撫他,“讓你查探消息,你怎麽被折磨成這模樣了?”


    “我不小心被他們逮住了呀,車也被他們砸呀,老鼠全跑了呀。”


    道士委屈極了,“這些天殺得司幽呀,他們不是人呀,他們居然想把我餓死呀!”


    餘生聽他哭訴的還挺有節奏,幾乎唱出來的,不由的樂了,“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


    “報仇隨後再說,有吃的沒有?”道士語氣立刻正常了,殷切的望著餘生。


    “吃的?沒有。”餘生搖頭,他問其他錦衣衛,一錦衣衛取出半個窩頭。


    道士猶如貓逮住耗子,身子一骨碌從門板上跳起來,抓住窩頭就往嘴裏塞。


    “慢點兒,慢點兒,你是幾天沒吃東西了?”餘生說。


    “痕多天”,道士吞下一口窩頭,口齒清晰一些,“這些日子,全靠耗子送些零星吃的,我才活下來。”


    “餘張鬼,你接沒接到我的老叔報新?”道士吞著窩頭,又含糊不清問。


    “你老叔?沒見到,你還有叔叔?”餘生不解。


    “老鼠,一隻老鼠沒去客棧報信?他身上有我的求救信。”道士好不容易把窩頭吞下去,問餘生。


    餘生看他,“你覺著能送到我手中?”


    除了黑貓和警長,還有多管閑事的狗子,這老鼠能把書信送到就見鬼了。


    “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道士氣的跳腳,一隻千裏迢迢報信,有靈性的老鼠不好找。


    他著急的一不小心被噎住了,“嗝”的打起來。


    “你別著急”,周九鳳忙遞給他一水囊,“別噎壞了身子,明兒你還有用呢。”


    “你找他有什麽用?”餘生不解。


    “城裏近些天鬧耗子,敢情是他造成的,明兒讓他挨家挨戶逮耗子去。”周九鳳說。


    “這成”,餘生點頭,見後麵錦衣衛又抬出一個人。


    餘生上前查看,被周九鳳攔住了,“朱屠戶,已經麵目全非了。”


    “他是被打死的,當日我被關進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行了。”道士說。


    臨終前,朱屠戶告訴道士,那豬神牌是他家祖祖輩輩供奉的,因此司幽奪取時,他們打了一場。


    “或者說被打一場。”道士說。


    那些司幽用的古老的巫術,不是尋常人可以抵擋的。


    “殺豬,燒豬肴的家裏居然供著豬神牌位?”周九鳳不解。


    “這便是他的殺豬宴我遠不及的原因吧。”餘生還是走過去看他。


    在殺豬宴上,有朱屠戶在,餘生絕對不敢稱第一,他還差許多。


    他擺正朱屠戶的身子,見朱屠戶皮肉已爛,無數蛆蟲在上麵趴著。


    “唯有心存敬畏,方能做出最美的佳肴。”餘生說罷,把錦衣脫下來蓋在朱屠戶身上。


    “把朱師父好生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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