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他們在客棧酒足飯飽,有人卻正饑餓難耐。


    揚州城,城主府,會客廳。


    戴白帽紅色纓帶,著一襲曳地華袍,因坐三足龜而被稱為龜仙的男子和一身白衣的書生畫仙相對而坐。


    沉默半晌,倆人不約而同的端起茶,見對方也如此,又恨恨的放下,見對方也如此,又恨恨端起來。


    倆人皺眉。猜對方又會放下,正好自己飲茶占得上風,於是揭開茶蓋,誰知對方動作又出奇的一致。


    “你!”倆人異口同聲。


    “我先說。”畫仙急忙搶先開口。


    “憑什麽。”龜仙道,“我先說。”


    “好,你先說。”畫仙道。


    “我……”龜仙止住了,“我說什麽?”


    “不知道說什麽,你說什麽。”畫仙鄙視他。


    但龜仙豈能讓情敵給將軍,他把脖子一梗,“我說了我說什麽。”


    陪坐在一旁的宮裝婦人撫額,聽倆人就“說了什麽是什麽”展開了激烈爭論。


    倆人爭得麵紅耳赤,頗像鬥雞。


    “二位公子,小姐最近節食,你看……”宮裝婦人打斷他們,嚐試著下逐客令。


    “沒事兒。”畫仙說。


    他從懷中取出刻有龍紋的毛筆和精致墨盒,又摸出一張精致畫軸,蘸墨後“刷刷刷”在紙上畫出一張餅來。


    “現!”畫仙向龜仙得意一笑後對畫軸一喝,接著畫軸上金光一閃,浮現出一張香噴噴的蔥油餅來。


    他啃一口,向龜仙挑釁道:“反正我是餓不著。”


    龜仙本來不餓的,見畫仙在他麵前大快朵頤,不免有些饞。


    但他很好掩飾住,不忘鄙視畫仙,“把仙力用掉再吃進體內,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為惡心畫仙,他指著餅道:“這就是那屁。”


    畫仙咀嚼的牙口停下來,一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隻能揮揮手讓手中餅消失了。


    這時再看畫軸,空白的畫軸又出現一張餅,不同的是這張餅上有牙印,正是畫仙咬過的痕跡。


    見他們倆人耗上了,名為王姨的宮裝婦人隻能向城主稟告,希望她出麵。


    她走進八詠樓,見城主坐桌前,左手捧著酒樽,右手捧著一本書。


    她的目光放在書卷上,不時飲一杯酒,捏起桌上花生米嚼上幾顆。


    旁邊站著侍女,不時的為她倒酒。


    城主約莫二十左右,一身男裝穿在身,英氣十足。


    “他們兩個還沒走?”城主頭也不抬的說。


    王姨點頭,“他們兩個正劍拔弩張,小姐是不是過去看看?”


    城主擺擺手,“不見,不見,已經迴絕上百次了,這倆人還不死心。這次我若見了他們就再難清靜了。”


    王姨道遲疑道:“那就讓他們在會客廳枯坐著?”


    城主把目光收迴來,望著虛空沉思後道:“你就說我這幾天偶感風寒,不便見客。”


    劍仙,身體偶感風寒。


    這騙旁人還成,但那兩位也是成仙的。宮裝婦人於是古怪的看著城主,一直不說話。


    城主歎口氣,“好了,好了,我知道這借口糊弄不住。”


    她頓了一頓,靈光一現的得意道:“你就說我姨母來了。”


    “姨母?”宮裝婦人更不解,城主姨母早作古不知多少年歲了,這借口更不靠譜。


    “笨死了,天癸來時,你不是‘咦’的納悶一聲,然後喊母親的?”城主教訓道。


    宮裝婦人紅了一紅,“對兩個男人說這個,恐怕有些不合適吧?”


    城主不在意,“有什麽不合適的,就這麽說。”


    “好吧。”宮裝婦人勉強答應一句,卻已經暗自決定另尋借口了。


    宮裝婦人走出去後,城主又看了會兒書,隻是心靜不下來,很快掩卷嘀咕,“天癸有甚羞於言齒的?稀裏糊塗不來才……”


    “咳咳。”侍女提醒她,旁邊還站著一位純潔無瑕的少女呢。


    城主住了嘴,目光瞥向侍女,侍女也機靈,依舊咳嗽著,裝作方才不曾聽到城主所言,隻是身子不舒服的模樣。


    城主這才不尷尬,一雙秋水明眸轉了轉,“這倆人一耗上就喋喋不休,我得出去躲躲。”


    ……


    宮裝婦人出了八詠樓,向會客廳走去的路上,腦子裏麵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就是一直沒找到好借口。


    但人已經被畫仙和龜仙看見了,她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二位公子,我家小姐……呃,身有不便,不能見客。”宮裝婦人隻能胡亂搪塞著。


    “身有不便?”畫仙站起身來,關切道:“照兒生病了,可有大礙?”


    宮裝婦人見畫仙十分儒雅,心中十分覺著城主答應他也不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


    宮裝婦人正要開口解釋,聽龜仙譏諷道:“劍仙哪有身體抱恙的。”


    宮裝婦人正要為被揭穿而尷尬,聽龜仙繼續道:“肯定是照兒不想見你,才找了這麽拙劣的借口。”


    畫仙醒悟過來,反駁道:“你來前,我還見過照兒幾麵,我看是不想見你吧。”


    “明明是不想見你,另外,照兒不是你叫的。”


    畫仙道:“明明是不想見你。”


    兩人爭鋒相對,將“不想見你”互相拋給對方,誰也不示弱。


    待吵不出結果時,兩人迴頭對王姨,異口同聲道:“你來說,照兒不想見誰?”


    宮裝婦人頭皮發麻,萬般念頭瞬間在腦海閃過,好把自己說錯的謊給圓迴來。


    她心中暗恨自己沒事找事兒,口上吞吞吐吐道:“都,都想見?”


    “那為什麽借口身體抱恙?肯定是不想見他。”倆人有互相指著,又看著王姨,“你說。”


    宮裝婦人隻能道:“其實,其實你們兩個,我家小姐,都,都不想見。”


    “什麽!”倆人不可置信,“為什麽!”


    好歹是兩位城主,宮裝婦人被氣勢所懾,也不敢說城主不耐煩他們,隻能道:“因,因為,因為城主喜歡女子。”


    說到後麵,宮裝婦人挺直了腰杆兒,說著理直氣壯。


    這借口完美無缺,難以撼動,誰讓城主常著男子衣裳的。


    “什,什麽,照兒喜歡女,女子?”畫仙不可置信。


    “對。”宮裝婦人堅定道。


    “不,不可能。”龜仙也不能接受,“難道照兒去一趟女子城就學壞了?”


    “不行,我要照兒親自給我解釋。”畫仙又坐下來。


    見他不走,龜仙也不走了,深怕自己吃一丟丟虧,被書生占得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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