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但”字,便已是最無言的轉折。


    在場眾人的情緒,都被吊了起來。


    秦文遠,也不禁屏住了唿吸。


    譚僑並未直接講出結果。


    而是伸出手,引導著秦文遠向後看去。


    “這...是朱章根的照片。”


    “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後方的大屏幕上,緩緩出現了一個紅底的彩色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正麵。


    眉毛寬大,臉龐也方方正正。


    不少皺紋爬滿他的額頭,讓這張臉看起來充滿了滄桑的意味。


    譚僑抬頭望著,緩緩說道:


    “這張照片,是他幾年前拍攝的。”


    “在我們根據線索,找到他的家的時候...”


    “我們得知。”


    “朱醫生,在一九年的二月,因為急性心梗,過世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


    秦文遠頓時低下了頭。


    似乎被這沉重的消息壓得抬不起頭。


    他下意識,抬起頭看了眼大屏幕。


    屏幕上的朱醫生,依舊還是那副表情。


    嚴肅,認真,不苟言笑...


    卻充滿力量。


    亦如當年,拯救自己時的模樣。


    隨後,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秦文遠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雙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臉,顫抖著發出哭聲:


    “我的救命恩人...”


    “我的恩人啊!”


    譚僑站在後麵,默默地注視著情緒崩潰的秦文遠。


    看他哭了一陣後,才緩緩上前,將他扶起。


    在秦文遠支撐著自己的雙腿,從地上緩緩站起之後。


    旁邊的譚僑,也開口講了起來:


    “我們找到了朱大夫的家。”


    “也因此,成功見到了他的愛人,李阿姨。”


    “李阿姨聽說您在找他。”


    “所以,決定跟著我們,專程來到雲州。”


    “打算替朱大夫看看您。”


    “咱們見見她好不好?”


    秦文遠稍稍點頭,並未迴應太多。


    隻是在譚僑的攙扶下,默不作聲地迴過了身。


    許久,希望之門再次開啟。


    這一次,便沒有太多的煽情了。


    大門緩緩開啟,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留著蓬鬆發型的阿姨,從裏麵走了出來。


    後麵的譚僑,則十分主動地做起了介紹:


    “這位,是李繡梅阿姨。”


    “是朱章根醫生的愛人。”


    李繡梅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


    快步,朝著秦文遠的方向走了過來。


    秦文遠自然也沒什麽多說的。


    一瘸一拐地邁開腿,朝著李繡梅走了過去。


    順便,還主動伸出手,與之緊緊相握。


    盡管不是朱大夫本人...


    但,也足以托付秦文遠心中那滿溢的情緒了。


    秦文遠顫顫巍巍地與李繡梅相擁,嘴唇微微張合,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的救命恩人...”


    “我的恩人呐!”


    “我找了你半輩子...”


    李繡梅,則輕輕拍著他的背,小聲地安慰道:


    “別哭了,別哭了。”


    “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像你這樣的病人,他已經治過太多太多了。”


    “這都是他身為醫生的責任。”


    秦文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盡管明白這一點...


    但對他來說,又如何呢?


    對朱大夫來說,他隻是朱大夫漫長人生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過客。


    但對於他來說。


    朱大夫,就是改變他一生的恩人。


    他緊緊握著李秀梅的雙手,顫抖著重複道:


    “他沒有看到...”


    “我如今的生活。”


    “就是因為他的鼓勵,我才有勇氣生活到現在...”


    李繡梅的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慈祥的微笑。


    望著眼前泣不成聲的男人,緩緩說道:


    “他會知道的。”


    而後,在譚僑與李繡梅兩人的攙扶之下。


    秦文遠一瘸一拐地,重新走迴了舞台正中。


    返迴的路上,他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大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朱醫生,也仿佛一直在與秦文遠對視著。


    一言不發,卻充滿著力量。


    在招唿二人坐下後。


    李陽便也與他們主動聊了起來:


    “李阿姨,歡迎歡迎。”


    “您從哪裏來啊?”


    李繡梅欣然一笑,淡定迴答:


    “我是從粵州鵬城過來的。”


    旁邊的譚僑,主動向著觀眾們介紹起來:


    “因為後來,朱醫生到了鵬城工作。”


    “所以李阿姨,就跟著一起去鵬城那邊生活了。”


    李繡梅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旁邊的譚僑,則繼續講解起來:


    “聽到秦大叔的故事之後,李阿姨那邊,也是不停地在抹眼淚。”


    “但是其實...”


    “在這期間,李阿姨也稍微想起來了點什麽。”


    “如果不介意的話,來跟大家說一說吧。”


    聽到這個說法,李陽也饒有興趣地望向了坐在那邊的李繡梅。


    李繡梅微笑著點了點頭,淡定地說道:


    “我丈夫朱章根,一輩子,都在外麵為別人治病。”


    “像秦文遠這樣的病,真的是治了許多許多。”


    “平時,幾乎每天都忙得不行。”


    “每個晚上,都要忙到很晚才能迴家。”


    “哪怕是到了星期天,他也不會休息。”


    “更別提平時工作日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經常就是有人跟他約好了,說我們這裏有個病人,你什麽時候過來為我們這裏做手術之類的...”


    “那個時候,家裏麵還沒有電話之類的東西。”


    “所以,一般就是寫信去約。”


    “約的人多了,他就用本子記下來。”


    “他這一生就是...”


    “你去看病,他就給你看。”


    “他脾氣再不好,心情再差,他也從來不會對自己的病人發脾氣。”


    “有時候他出去給人家治病,就會往自己兜裏揣一些錢。”


    “迴來之後,我一翻他兜,就發現空空如也。”


    “一般這個時候,我就問他,說你錢呢?”


    “他就跟我說,錢放人家家裏了。”


    “他說你不知道人家家裏有多窮,那麽大一戶人家,養了幾個孩子...”


    “我看他們可憐,我就把我兜裏的錢給人家了。”


    “每到這時,我就跟他說...”


    “那你還能迴來就很不錯了。”


    “也不想想,要是自己迴來的時候,需要坐火車坐汽車,掏不出錢來該怎麽辦。”


    “這個時候,他就笑笑。”


    “說真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就讓我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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