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當然知道這女人是誰,因為她分享著精神契約者約納的情感與記憶,“薩茹阿斯瓦提。”月光精靈詫異地驚唿一聲,“這不可能,就算這裏是靈魂和肉體轉生的場所,可她早已死去好幾年了,怎麽可能還在這裏,來到這世界的肉體很快就會被磨碎化成粉末啊……”


    耶空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依然像根直挺挺戳在地上的竹竿,名刀佛牙斜斜垂在身側,鋒利鋸齒因斬斷太多肉體而微微發紅,與主人的沉默不同,這把長刀不住呻吟著、顫動著、鳴叫著,鋸齒刀刃把空氣割得支離破碎,有靈性的武器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氣息,在南大陸的荒原上持刀斬殺千萬佛兵的魔神將軍正矗立在眼前,就算沒有靈魂存在,肉體中依然殘留著兇暴的血腥,佛牙迫不及待想要掙脫耶空的手,投入魔神將軍的懷抱,但它掙紮得越烈,紅發男人就將它握得越緊,力量與力量在刀柄處碰撞發出激烈的劈啪爆鳴。


    小乖小心翼翼地繞到旁邊,望著耶空的臉,持劍伽藍的表情是淡漠的,可那雙總是沒有焦點的灰白色眼瞳卻活了過來,小乖從沒在一個人的眼中看到那樣炙熱、澎湃、鋒利與癲狂的神采,她悄悄退後一步,不敢直視南方人的眼睛,因為就算稍微被視線觸及,都會被其中太過尖銳的情感割傷,那是經年累月由寂寞發酵而成的思念,那是日複一日因疼痛而滋生而出的喜悅,那是凝凍的火焰,柔軟的刀刃,生鏽的蜜糖,月光精靈的心髒砰然跳動,她捂住胸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薩茹。”耶空說。


    薩茹阿斯瓦提的身軀站在世界的角落,她的身後不遠處就是通往現實的巨大洞窟,無數殘破身軀從裏麵爬出,被冥冥的聲音召喚著搖搖晃晃走向終結;薩茹像一塊堅硬的礁石屹立在潮水之中,蒼白軀體擁擠而來,撞擊著、踐踏著、啃噬著強壯的魔神將軍,可薩茹阿斯瓦提毫無所動,她微微擺動雙臂將人潮分開,如同礁石分開流水;因為站立在原地已太久,雙腿與鐵褐色地麵連成一體,鐵色泥土沿著小腿侵蝕而上,或許用不了太久就會將她徹底化為岩石。


    南方人的唿喚如此輕柔,似乎怕打擾了女人的安眠,紅發的女人沒有作答,因為她眼瞳中沒有焦點,喉嚨中沒有聲音,軀殼裏沒有靈魂,或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她微微轉動身軀向耶空的方向,傷痕累累的壯碩軀體發出鏽蝕的咯咯聲。


    小乖捂住嘴巴,“難道你為了等他來這裏找你,就這樣強撐著不走入輪迴,你已經等了多少天,如果他沒有碰巧來到這裏,你還要等多少天,就算等到了他又有什麽意義呢,他是一個活人,而你隻是留著一縷殘魂的肉身罷了,你早就死去了,根本沒辦法把你帶離這個世界吧……你們人類的腦袋到底是什麽構造啊。”


    耶空終於動了,他輕輕探手入懷,慢慢取出符文布包,緩緩解開包裹拿出烏木小盒,靜靜開啟組成盒蓋的三十六片沉香木蓮花,怔怔看向蓮花托起的晶瑩剔透小珠,默默抬起頭,眼露希望,光華流轉的舍利珠被小心舉起,來自異世的佛光短暫驅走這世界的迷霧與腐臭,柱子內琥珀色的氤氳霧氣就是薩茹阿斯瓦提的靈魂,靈與肉跨越千山萬水在這裏重聚,隻隔著一個欠身的距離。


    月光精靈忍不住道:“就算你可以複活她,也沒辦法將她帶走的,耶空,我感覺到這個空間的結構,這些靈魂和肉體隻是殘留的碎片化實體而已,它們的‘存在’稀薄到接近虛無,根本無法穿越空間的,,,更何況那是不可能的,死者的靈魂不可能迴到已經腐朽的身體,這是亡靈術士的領域,強行拚合在一起的就不能被乘坐人類了。”


    耶空的動作凝固著,他的右手用力抗拒著名刀佛牙的異動,左手托著佛珠靜止在空中,向這邊擁擠過來的殘軀迎麵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緊接著體內竄出金紅色的火龍,啥時間將身體啃噬殆盡,這是持劍伽藍不知何時布下的玖光禁界,在這個沒有管理者、沒有標尺、沒有起始和終結的世界裏,時間根本失去了意義,月光精靈失去了耐心,她月光沐浴的時間正在縮短,必須停止這場漫長的對峙,,,盡管她能感覺到空氣中那糾纏的苦思。


    “耶……”


    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耶空動了,左手一翻一卷將佛珠收迴懷中,右臂綻出猙獰青筋,金紅佛光沿著右臂盤旋而上,強行壓製了長刀的力量,“嘯嘯……”名刀佛牙發出悠長的悲鳴,“南麽二曼多勃馱喃,薩婆他微麽底微枳羅儜達摩馱,闍多,勃陀魯沙那……”隨著梵文密咒吟唱,長刀的每一片鋸齒都掛上慘烈的黑火,無數符文纏繞著刀體,淬煉出一連串黑光的火花。


    “……你要幹什麽。”驚叫一聲,小乖發自本能地猛然後退數十碼,在人潮中稀裏嘩啦撞出一條血路來。


    “……玖光秘術·佛滅刃。”


    男人和女人的紅發一齊飛舞,黑光纏繞的佛牙砍中薩茹阿斯瓦提的肩膀,鋸齒嗤嗤撕裂鋼鐵般堅韌的皮膚,魔神將軍的身軀不是凡鐵可以傷害到的,但多年前就是這把原屬於薩茹自己的名刀砍下了她的頭顱,在佛牙尖銳的哭泣聲中,鋸齒刀刃破開肌肉與筋膜,撕碎骨骼與內髒,“刷啦。”耶空身體一伏,長刀將魔神的身軀斜肩拉胯劈成兩截,可這並不是結束,南方人高瘦的身體猛然旋轉,反手斜拉,刀刃再一次嵌入蒼白身軀。


    “刷刷刷刷刷……”小乖根本看不清幾秒鍾內耶空斬出了多少刀,隻看到地麵爆出一團黑紅的氣旋,空氣中摻雜的佛滅刃咒文將周圍結界外的肉體切得稀爛,待塵煙落下,刀氣平息,那斜跨長刀的高瘦身影已緩緩向來時路走去,背影如從前般瘦弱,比從前更寂寥。


    薩茹阿斯瓦提的身體已經消失了,連一絲碎片都沒有留下,地麵上散亂的刀痕或許是給意外相遇留下的注腳,月光精靈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拔腿追上耶空追問道:“你幹什麽啊你幹什麽啊你幹什麽啊,那好歹是薩茹的身體耶,怎麽能忍心把她砍碎掉呢,老娘還以為你們男人之中也有真正癡情的好家夥啦,原來一個一個都是神經病都對了。”


    當然南方人沒有迴答她的詢問,如果湊到耶空身邊,或許能聽到南方人寂寞的自言自語:“抱歉……假的,那是假的……軀殼,幻影,魔障……死就是死,活就是活,被我斬下頭顱而死的是我的薩茹,這世界的殘像又怎能是真的。”他灰眼睛的焦點又空洞起來,嘴角卻留著一絲因過分用力咬牙而流出的血痕,“一場好夢。”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變成模糊不可分辨的嘟囔:“一場好夢,不用太久,不用太久……”


    被無視的小乖跳腳罵了半天,終於對竹竿一樣的家夥徹底放棄,她賭氣怒衝衝地走在前麵,指著前方的天空:“不管你啦,你這個家夥根本無法理喻,老娘懶得跟你費口舌,剛才降落下來的時候老娘的‘魔法方糖寶塔’可不光是減震用的,更是空間結構的探測器,以我現在的力量早已掌握到這整個世界的基本規則,這可是月光精靈的天賦,看到那片灰蒙蒙的地方沒,那裏就是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既不是土黃色,也不是鐵褐色,說明時空的開口沒有完全封閉,不管這個世界到底是幹嗎用的,起碼它的空間基礎並不牢固,隻要迴到那個高度重新打開通道就能出去了,……老娘說了半天話,你好歹吱一聲表示起碼的尊敬吧。”


    耶空忽然停下腳步,小乖以為他終於開竅了,誰知道持劍伽藍迷茫地左右看看,發出了一聲疑問:“咦。”


    “咦你爺爺的羽毛帽子啊咦。”月光精靈抓狂道,“難道你現在才發現周圍的狀況嗎,剛才是誰砍倒了一大片死人,差點把整個世界的平衡都破壞掉呀,還好這裏沒有守護者之類的大怪獸,不然打起來的話可就徹底完蛋啦。”


    耶空沒再說什麽,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來自不同位元的遙遠窺探,可感覺一瞬即使,根本沒法確認是真實的,還僅僅是錯覺。


    心情各異的兩人迴到墜落地點,那靈魂與肉體碎片碰撞湮滅的地方,月光精靈開始用魔法方糖堆疊一個盤旋向上的樓梯出來,耶空站在旁邊,手按名刀佛牙的刀柄,神色空茫。


    耶空的感覺沒有出錯,在一個最荒謬的世界裏,正有一名氣勢威嚴的中年人收迴神念,對身旁的人說:“這是怎麽迴事,我要找的是第七道門,可不是其他世界裏發生的事情,那些人不像龍家的追兵,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龍姬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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