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敵人,人死了兩天以上了。”阿賽沉聲道,當先向那具玄武岩石碑走去,雲夢澤沿岸濕氣強烈,屍體腐爛得很嚴重,皮脫骨露,惡臭熏天,能勉強辨認出有兩個成年男子、三名婦女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這個人是驛丞,如果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的話。”東方人指著左側的屍體說道,


    “這……”約納捂著嘴巴慢慢走近,一路走來,他已見過太多的屍體,可從沒見過這樣曝屍荒野的殘忍做法,釘住屍體的是普通的木棒,木棍居然深深刺進堅硬石碑,承受住成年人的體重,這需要驚人的膂力和高超的投擲技巧才能做到,


    東方人的名劍“饕餮”發出清越的長吟,淡青色劍光劃過石碑,六支木棒紛紛斷裂,屍體“撲通撲通”跌落塵埃,“嘎吱吱吱……”黑色玄武岩石碑也被劍氣削斷,上半截碑身沿著切口滑落下來,轟然跌落在地,正巧將六具屍體覆壓在下麵,“有界碑給你們陪葬,就算死得不明不白,也可以早早托生了吧……”阿賽淡淡地說道,


    “是誰做出這樣的事情。”約納感覺憤怒得不可自製,他看到最小的一具屍首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跌下來,那身量最多也隻是七八歲的孩童,


    龍慎鱗皺眉道:“殺死驛丞,曝屍示眾,這豈不是明目張膽向涼隋國宣戰,這應該不是盜賊或流民所為,最大的可能性……”


    “後秦,看來他們同時向涼隋和南商展開攻勢了,新的皇帝居然這麽大膽。”阿賽若有所地道,“看來兄弟會要借此強行拓展所控製的疆域,東方六國疆土最大的後秦國還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嗎,可是這樣南征北戰,哪能輕易得勝,涼隋有東方十七家之首龍家拱衛,南商更有占星術師協會鼎力支持,就算正麵開戰,勝敗也不過是五五之數吧……”


    約納忽然模模糊糊想起一件事來,似乎在夢中聽到一個奇怪的觀點,“兄弟會已經控製了後秦國嗎,對了阿賽,自從來到東方以後就沒怎麽聽到聖公會的消息,聖公會的總部現在在哪裏。”


    東方人答道:“聖公會一直很低調的,不過在民間應該有很多信徒,隻是教堂都修在了不顯眼點的地方,它的總部自從西方、南方戰亂一起,就搬到了涼隋國首都平陰城,怎麽了,約納兄。”


    “啊。”約納愣住了:“等一下……”


    夢中有個聲音對他說了什麽來著,對了對了,“聖公會已經被潛伏多年的赤梟兄弟會一舉奪權。”是這樣嗎,


    在南商國首都睢陽城,聖公會想借助為長歌公主除靈的事情獲取夜家皇帝的信任,後來陰謀被賽斯·巴特西昂大師識破,牧師們狼狽逃離,


    現在戰事已起,被兄弟會控製的後秦國居然敢同時與兩國交戰,必定有什麽依仗,


    聖公會總部,就在平陰……


    “糟糕了,我們得快點趕到平陰城去。”17少年忽然大叫一聲,“我知道了,聖公會已經是兄弟會的一份子了,如果他們從內部動手,平陰城會完蛋的。”


    “什麽,你從哪得到這個消息。”這下阿賽倒愣住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相信我的話啦,我們快走。”約納喊一聲,沿著驛道向前衝去,


    東方人伸手一拽他的腰帶,差點讓占星術士跌了出去,“我當然信你,約納兄,既然是驛站,應該有能用的交通工具,我們駕車去。”阿賽指著一旁的小樓說道,


    三個人果然找到了幾輛保養良好的馬車,但沒找到駕車的轅馬,看來是被侵略者擄走了,好在院子角落有一輛落滿灰塵的人力馬車,略加休整之後能勉強行駛,當下由阿賽負責駕駛,約納在地下當動力,車輪咯噠咯噠碾過黑是驛道,由快而慢地奔馳起來,


    “如果聖公會真的從內部突襲皇城,那麽平陰城呂家一定會被擊潰,皇權一滅,涼隋國三十萬軍隊不攻自破。”東方人坐在車頂分析道,“左有聖公會,右有後秦國的金戈騎兵,再加上兄弟會本身的力量,龍家獨木難支,就算精銳盡出,也撐沒法與這麽強大的敵人抗衡。”


    “阿賽,難道你還把自己當做龍家人嗎。”約納氣喘籲籲地問道,“畢竟他們那樣對你,而你又對他們……做出那樣的事情。”


    高高在上的男人瞟了他一眼:“我是西米昂·龍昶,我不是龍家人,但我身上流著龍家的血,這沒辦法可以改變,約納兄。”


    “原以為他們帶掌刑祖奶奶迴去隻是進行拷問,沒想到居然遇到這麽危險的局麵。”龍慎鱗急道,“車子的速度不能再快些嗎,約納前輩。”


    “已經到極限了,這輛車子太陳舊了。”占星術士答道,他感覺車子的絞盤、齒輪和輪軸都在咯吱作響,像是隨時會散成一堆零件,


    這時候車子微微一震,約納與小龍同時警覺地抬起頭,“沒事。”阿賽擺擺手,他的身旁出現了兩條黑影,兩個男人不知何時輕輕落在車頂,正跪伏與地同東方人說著什麽,約納從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人,如果說學習龍家陰影藏身法“瞽龍”的龍慎鱗能夠像一抹影子一樣隱匿身形,那麽這兩個男人就擁有明明站在眼前,卻可以讓人視而不見的奇特力量,他們穿著普通的衣衫,普通到過目即忘;明明沒有蒙麵,臉上卻沒有任何值得記住的細節;身形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憑感覺可認為是男人,但倘若以女人來對待也未嚐不可;隻是簡簡單單跪在那裏,身上的每根線條都在與周遭環境一同模糊著、幻化著、漸漸融為一體,若不是第一眼先入為主地到了兩人的身形,短短幾秒鍾之後,約納已注意不到他們的存在,


    “嗯,哦,這樣,好,去吧。”阿賽應了幾聲,輕輕擺手,車廂微微一震,兩個男人已經不見蹤影,東方人若無其事地說:“他們是暗殺者組織的信使,我已經很久沒有動用過刺客之王的權力了,總覺得會給人家添麻煩,現在事態緊急,臨時召集了一下附近的手下,你知道,約納兄,暗殺者組織的人數其實很少,是若幹個殺手組織的鬆散同盟,現在位於涼隋國境內的是一個不太出名的小隊伍,他們掌握的情報有限,簡單來說,平陰城局勢非常緊張,目前不好判斷事態如何,他們接到委托要暗殺龍家影宗的一位大人物,現在在等待大人物離開龍家大宅的機會。”


    “什麽,龍昶大人,能讓他們中止任務嗎,目標說不定就是影宗祖爺爺啊。”龍慎鱗聞言吃驚地叫道,


    阿賽奇怪地瞧著他:“中止,當然是不可能的啊,我們可以在戰鬥中殺死他們,但怎麽能讓他們拋棄殺手的自尊和榮耀,等我們趕到後視情況而定吧,殺手契約中也是有中止條件的,我已經讓信使去探查最近幾天有沒有龍家人帶著一位黑發黑衣腰攜短劍的女子經後秦國而來,不過現在兩國陸路交通已經中斷,估計希望渺茫。”


    “龍姬……”約納的心髒怦怦跳動著,他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戰爭是最醜惡的東西,他厭惡戰爭;交戰雙方,一方麵是赤梟兄弟會的勢力,他總是暗自將兄弟會作為惡人看待,而另一方麵是龍家,這些日子裏聽到龍家太多的陰暗故事,心中對龍姓家族也殊無好感,然而仇恨誰、喜歡誰又能改變什麽呢,西大陸連年的戰火告訴他最終受傷的隻是這塊無辜的土地,以及土地滋養的千萬平民而已,他希望能,,明知這樣不可能,,阻止戰爭,更迫切希望找到龍姬的蹤跡,天南海北,聚少離多,為何命運總是要將他們越隔越遠,少年身上背負的命運太過沉重,他怕失去龍姬之後,再鼓不起繼續前進的勇氣,


    當下車中沒人再說話,氣氛沉悶地趕著路,車輪聲單調作響,窗外閃過涼隋國的鄉村風物,這裏種植的大多是高粱玉米,田地青青,可看不到農夫在勞作,途徑一個小村莊,也沒看到炊煙升起,


    “小龍。”單調的工作讓約納昏昏沉沉,為了打起精神,他主動開口:“我看到驛道盡頭的背上寫著兩行東方文字,那是什麽意思。”


    龍慎鱗迴答道:“天淵鑄隋鐵,雲夢起涼風,那是涼隋國的界碑,雲夢澤是一塊無主之地,所以雲夢澤北岸就是涼隋的南部邊界,而最北方的天淵是出產東方最好精鐵的地方,那是北方的邊界,‘涼風’是涼隋國最精銳的騎兵部隊的名字,從天淵采集的精鐵鑄造武器,武裝了涼風騎兵團來保衛家園,大概是這個意思。”


    “涼風騎兵團與後秦的軍隊相較孰強孰弱呢。”約納追問,


    小龍搖搖頭:“東方太久沒有戰爭了,這個問題恐怕沒有答案。”


    這時車子猛然震動,被一股巨力推阻停了下來,“恐怕答案出現了,各位。”阿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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