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草叉的幾人繞過彎彎曲曲的長隊,徑直來到城門官跟前,約納小心地瞧著周圍人的臉色,奇怪的是這些排隊的東方人對於插隊的行為視而不見,仿佛利用特權加塞是順理成章,這在信奉主神席拉、主張人人平等的西大陸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17歲少年沒有多說什麽,他知道這隻是文化衝擊的第一課而已,在這片陌生的大陸肯定還有更多不同的東西等待他發現,


    城門官友好地衝幹草叉小隊揮揮手,“等這幾名商人洗過了手,就輪到你們洗手入城,略等一下就好。”


    埃利奧特與稅務官的對話是在龍姬翻譯下完成的,因此其餘幾名夥伴也聽了個明白,“哈哈哈哈,你們不懂,我可知道。”丹尼再次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這是東方文化的精髓所在,西方人所欠缺的社會交際法則,這個凝聚了東方五千年文明的交際禮儀叫做‘行賄’與‘受賄’,埃利奧特先發出‘行賄’的信號,稅務官就用‘討價’的動作來迴禮,埃利奧特又擺出‘還價’的姿態表示尊敬,稅務官於是以‘受賄’的行動結束了這一交際流程,“行賄受賄”的禮節就完成了,這樣就可以增進感情、讓許多難辦的事情變得順利哩。”


    “你說的……我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約納皺著眉頭,


    “那是你沒有東方文化的基礎知識啦貨物朋友。”斯圖爾特家的男丁拍拍胸脯,“多跟我學習,總有一天能夠趕得上……我的一半水平的,加油吧。”


    終於前麵洗手的幾人完成了流程,龍姬第一個站在銅盆前,士兵打開水車的龍頭,用竹管將清水注入盆中,東方女人微微欠身,將白皙的雙手濯淨,剛才的戰鬥中她用名劍“睚眥”親手殺死好幾名敵人,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血跡,此時血在水中絲綢般散開,又被波紋攪亂,旁邊的士兵微微一愣,不過沒說什麽,


    洗完手之後,士兵端起銅盆,搖搖晃晃地登上十階樓梯,將盆中水倒入一旁的大甕,這是約納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容器了,足足有三個成年人的高度,中間粗兩頭細,用黑色粗陶製成,從水倒進去的迴聲推斷,裏麵已經裝了多半甕的洗手水了,龍姬、玫瑰騎士、漢娜、錫比依次洗了手,在城門洞裏等待著,約納走到柏木架子前,挽起法袍的衣袖,將手浸在水中,春季的東方大陸還沒有炎熱起來,清水涼浸浸的挺舒服,水就是水,盆就是盆,一切都平淡無奇,沒有什麽機關或魔法存在,


    等到幹草叉的夥伴們重新集合,傳過悠長幽暗的城門洞進入睢陽城之後,占星術士才忍不住問道:“洗手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像丹尼說的那樣單純吧,我們是不是要去那個酒館探聽一下消息。”


    丹尼·斯圖爾特哼了一聲,顯出一副憤憤不平的神色,旁邊的漢娜忽然輕唿一聲:“哎呀,龍姬剛才帶來的那個東方男孩呢,一會兒沒注意他就不知哪裏去了,他沒跟我們一起入城啊。”


    “小龍。”東方女人聞言張口唿叫道,


    一道黑影刷地出現在她腳邊,跪伏於地一疊聲道:“平陰龍家去鄉侯旁支第十七代孫、影宗‘慎’字支三級外務使龍慎鱗拜見宗家掌刑祖奶奶,掌刑祖奶奶有何吩咐。”


    這人的身法快得讓大夥都嚇了一跳,“奶奶……”丹尼憑借一知半解的東方大陸通用語聽懂了這個關鍵詞,立刻臉色變得煞白:“我喜歡的女人果然已經有孫子了……難道我的愛情人生要變得如此重口味嗎……”


    “你暫時跟著我,不要亂跑,不要在人前顯露身形,不要惹事,安頓下來之後我們好好談話,去吧,小龍。”龍姬輕輕一揮手,


    “遵命,龍慎鱗不離左右,聽候祖奶奶吩咐。”穿著澹台家黑衣的龍家人保持下跪的姿勢不變,腳跟一旋就像陣風一樣消失在眾人麵前,不等大夥開口詢問,龍姬主動解釋道:“他是龍家影宗的外務使,名叫龍慎鱗,是十七代旁支子弟,影宗是家族裏負責隱秘行動的一脈,成員主要練習的是龍家的輕身功夫‘跛龍’與藏身功夫‘瞽龍’,這兩門功夫練到一定境界,可以隱匿在人的陰影之內而不被人發覺,是龍家引以為傲的獨門能力,我雖練過一段時間‘跛龍’,不過冥婚之術太過消耗精力,沒辦法在輕身術上再加精進,現在想來還有些遺憾。”


    約納點點頭,想到這個忽來忽去的身影確實和龍姬的身法有相同之處,漢娜語聲有些冷地發問:“可你把他帶在身邊做什麽,那總歸是不安定的因素吧。”


    東方女人也不做辯解,微微頷首道:“對不起,我覺得此人與我們似乎有某種關聯,待到詳細了解之後自然讓他離開。”


    玫瑰騎士在征詢大家意見後,做出了先去酒館探聽情報的決定,幹草叉小隊的夥伴們在第四棵槐樹處右轉,來到一條樹影婆娑的小路,睢陽城的道路平整而寬闊,地麵用青條石鋪成,經年累月駛過的馬車在石板路上留下深邃的車轍,路旁種滿樹木,最細的大樹都有懷抱粗細,昭示著古老城市的曆史,兩旁的建築物大多為木質結構,下層開店,上層住人,人字形屋簷呈現明朗輕快的輪廓,房屋充滿精心雕琢的細節,無論簷下的風鈴、雕花的牆磚還是雄獅起舞的柱礎、雙環套月的門廊都讓西大陸人不住地發出驚歎,透過一家大莊園柴門半掩的花牆,能看到曲折幽深的小徑探入假山石後麵,風吹動竹梢,一脈清泉在院中汩汩流淌,流水環繞雕梁畫棟的涼亭,


    “無論看過多少次,東方還是令人充滿驚奇。”埃利奧特感歎道,獨角獸一邊行走,一邊探頭去嗅竹籬笆裏伸出的山茶花,


    “我還是不能理解東方,總覺得有種難懂的冷漠與奇怪的偏執存在。”占星術士說道,“,,雖然我覺得東方人都是和善的大好人。”


    聽到他補充的這句話,龍姬不禁莞爾一笑,約納心裏砰砰一條,東方女人已經很久沒笑了,這如同冰雪初融的笑意讓他心頭小鹿亂撞,心情同時明朗起來,


    現在時候尚早,許多店鋪沒有開門,走了十分鍾路程,前麵忽然出現一個熱鬧的所在,一個大大的“酒”字幌子迎風招展,許多衣衫普通的平民坐在酒館裏喧嘩吵鬧,吃著早餐,喝著熱酒,聊著天,下著棋,幾位相貌各異、持刀佩劍的異域人沒有打擾當地人的性質,青衣小帽的店小二跑過來騰出一張四方桌子,用抹布擦著桌上不存在的灰塵:“幾位客官坐,這個點兒吃早飯晚了點,喝酒又早了點,不如試試本店的招牌‘大餅油條配熱酒’怎麽樣,不是我吹,整個睢陽城提到‘袁記’老字號自釀的五年陳,沒有人不挑大拇哥,大餅是剛烙的,油條是新炸的,小菜是早市買的一掐青現拌的,您要想多來點下酒菜,我們這還有‘寶裕號’的醬菜和‘天和居’的羊頭肉,都是正宗的北路風味,看各位的樣子一定是遠道而來,小的我鬥膽介紹一下,本店‘袁記’老字號賣的可不是又甜又膩的南商菜、又酸又淡的南商酒,我們的老老板是涼隋國平陰城袁家宗室正格的十四少爺,吃不慣這裏的南路菜才創的這家小店,一轉眼三百年了,比起其他老字號還算嫩的,不過說起來……”


    “好了,我們六個人,吃的喝的看著上吧,酒少燙兩壺,找個賣消息的來聊聊。”龍姬打斷了夥計的喋喋不休,率先坐了下來,


    “得嘞,六位上座看茶,大餅油條配熱酒,小菜看著上,來個‘賣風的’聊聊。”夥計把白手巾往肩上一搭飄走了,幾位西方大陸來的外國人聽得頭昏腦脹,一個字都沒聽明白,“他說了點啥。”約納問身邊的丹尼,丹尼·斯圖爾特張開嘴巴,磕磕巴巴地說:“他、他說了那個啥……對,不就是說吃飯喝酒……還有肉那啥的,至於、至於在麵包與黃油這個問題上,對於文化性的差異嘛……”


    占星術士明知他沒聽懂,心底暗笑著瞅著他麵紅耳赤繼續瞎編,


    不一會兒酒菜上桌,熱氣騰騰的麵食配上熱氣騰騰的燒酒,聽起來很奇怪的搭配,吃起來卻格外協調,一口熱辣辣的酒喝下去,趕緊咬一口又香又軟的大餅,再加上香脆的油條、爽口的小菜、濃鬱的醬菜和一點都不膩人的涼拌羊肉,一大口咽下去,從裏到外透著滿足,


    正吃得高興,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人坐了過來,穿著白色短衫,長發在頭上挽了個纂兒,用根鐵筷插住,看不出是做什麽職業的,“幾位貴客,想知道點什麽,今天還沒開張,打聽什麽都是半價。”這人一張嘴,居然說著流利的西大陸通用語,看幹草叉幾人臉上都有驚奇的神色,這人也不惱,自顧開口道:“先送你們一個消息,買賣不成仁義在,後秦國那個執政五十年的老皇帝近年來不是一直瘋瘋癲癲的不正常嗎,今早忽然清醒過來了,一張嘴就廢長立幼、奪了太子的權,這消息在各國都傳瘋了,老皇帝一旦睡醒了,有哪個皇帝能夠在被窩裏睡得安穩,消息來源是睢陽數理學士協會的聯絡官,準確性有九成,,,這條就不收錢了。”


    埃利奧特駐馬站在酒館外,因為酒館的天花板太矮無法在鞍上直立,這時騎士開口道:“挺有趣,我想知道城門洗手盆是怎麽迴事,不過我沒錢,能給你的,是另一條情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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