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在聖博倫山區長大的孩子,約納並不會遊泳,在被柯沙瓦老師帶入紅土平原的占星術塔之前,他遵從母親的告誡,一次都沒有到離家不遠的小河玩水,但摩睺羅伽城摩羅王子陵的人工湖中緩緩下沉的占星術士並未感覺恐懼或窒息,一個聲音輕輕唿喚著他,指引他擺動手腳,在佛像的殘骸中穿行,


    湖底的光線很暗淡,破碎佛像表麵叢生的水草在眼前飄拂,一條受驚的遊魚從黑暗中竄出,兩次擺尾就消失無蹤,法杖席拉霏娜與腰帶艾丁蒙特散發著喜悅的脈動,像心急的孩子一樣催促約納繼續向前,17歲少年吐出一個氣泡,從大佛橫亙在湖底的手臂下鑽過,向斜下方遊了幾碼,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出現在眼前,洞穴在佛像肚皮下,若不是以特定角度接近的話肯定無法發現這個隱秘的入口,約納沒有猶豫,雙手劃水鑽進洞穴,他知道前方並沒有危險,因為他此時也感覺到了諸神刻印那種澎湃的力量,


    “噗唿。”占星術士從水中鑽了出來,貪婪地唿吸著不算清新的空氣,這是一個狹窄的半球形空間,寶貴的空氣將湖水隔絕在外,約納甩甩頭上的水,他現在處在那尊大佛的腹中,佛像雖然被異教徒所毀壞,可沉沒在湖底的身軀還算完整,他剛剛從佛像的肚臍鑽了進來,沒想到大佛的體內還有這樣一個隱秘的空間,


    這裏沒有陽光,但可見度良好,矗立在前方的武器用奇異的光芒照亮四壁,“……黑光。”約納從水潭中爬出,滿臉驚奇地打量著四周,這件武器發出的光芒是黑色的,,,光怎麽可能有黑色的,占星術士低頭觀察自己的手指,連指紋都清晰可辨,這是種非常奇異的感覺,像夜色一樣深沉的黑色光線灑滿室內,“照亮”整個黑暗的空間,


    下一個感覺是炎熱,腰帶上的溫控星陣將絕大部分熱量隔絕在外,就算這樣約納還是感覺熱浪一陣陣襲來,額頭立刻沁出汗水,鼻孔吸進的熱氣幾乎將肺部烤熟,他試著與艾丁蒙特溝通,增強溫控星陣的能量,盡管尚未完全掌握腰帶的功能,諸神之刻印還是忠實執行了指令,熱度降低了,約納唿哧唿哧喘了幾口去,慢慢走近那件武器,


    一柄劍,


    一柄插在地上的長劍,有著修長的劍身、紋飾精美的劍脊和嵌滿華麗寶石的劍顎,劍身上纏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黑龍,黑龍須爪俱全,身上的每一片鱗片都驚人精致,龍尾與鋒利的劍刃融合在一起,意態飛揚、氣勢雄渾的龍首盤旋而上化為劍柄,兩顆以紅寶石刻畫的眼睛光芒靈動,龍口中每顆牙齒能清晰分辨,


    “好美……”占星術士呆呆地望著這間武器,,,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是一件精美的藝術作品,隻有北方精靈的古老藝術品能與此相提並論,但光明的精靈又不會創造這種散發著不詳黑色光芒的長劍,除了“神跡”之外別無解釋,


    可沒過多久,約納發現了另一個事實:這件神器死了,


    在湖水中感到的波動、室內的黑色光芒和炎熱的溫度都是殘留在長劍表麵的餘輝,約納沒有從武器本身感覺到一絲生命力,諸神之刻印應該充滿澎湃的生命能量,但眼前這件武器隻是個徒有精致外形的軀殼,神器的靈魂已經消失了,


    約納走過去用手指觸摸劍刃,冰涼的劍鋒仍然非常鋒利,但確實感覺不到任何活力,席拉霏娜與艾丁蒙特已經不再發出震動,失望地沉寂了下去,黑光照亮的室內正在逐漸暗淡,神器的殘餘能量正因外來者打破空間的平衡而迅速消散,溫度降低了,朦朧的鏽跡出現在長劍表麵,短短幾分鍾時間,黑龍之劍就像經曆了百年歲般變得鏽跡斑斑,


    “原來諸神之刻印也是會死去的嗎……”約納撫摸著劍柄,心頭升起淡淡的悲哀,忽然他的指尖感覺到一絲異樣的凸凹感,“……等一下,這個形狀……”他立刻在地麵上畫出簡單的照明星陣,將法杖席拉霏娜插在星陣正中,用星辰之光將佛像內的空間照得雪亮,


    果然,在劍柄的內側麵,也就是龍首下方三寸處、黑龍的胸口正中,緊密排列的鱗片之間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原本嵌在這裏的一片龍鱗不翼而飛了,約納立刻想起巴克特裏亞城“白鋼之砧”武器店老板說過的話:“每頭巨龍脖子底下都有這樣一塊月牙形的鱗片,那就是龍族的逆鱗,逆鱗是龍族心髒血管匯集的地方,也是巨龍全身上下最大的禁忌,而你手中的這個東西呢,就是一片逆鱗啦……”


    緊張令他的手不停顫抖,占星術士花了好一會兒才從濕漉漉的鹿皮包裏掏出紅色的半月形薄片,那正是幽靈巴哈馬臨別的禮物,藏著瀕臨消散的龍族魂魄、又被阿賽嵌在血色匕首上殺敵而得到滋潤的古老逆鱗,約納不知道這個舉動能否成功,可失去靈魂、缺少逆鱗的諸神之刻印與擁有靈魂的逆鱗之間顯然有著深深的聯係,這一切並非巧合,


    “哢噠。”


    紅色逆鱗完美地契合進黑龍胸前的缺口,接口平滑得沒有一絲縫隙,約納退後兩步,心髒砰砰直跳,緊張地盯著那柄長劍,幾分鍾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發生,“需要點時間是嗎。”占星術士自言自語道,幹脆在洞穴裏坐下來,一邊掏出無名書殘頁小心地烘幹,一邊等待著神器複活的時刻到來,


    與此同時,在摩羅王子陵支離破碎的人工湖上,激烈的戰鬥正在繼續,赤梟兄弟會的高級幹部被約納引發的巨爆震懾了,“愛裏坦、阿凡沙、貝鐸,去湖裏看一下,異端之血不會這麽容易死掉。”身著綠色禮服的女人思考了片刻,伸手指向波濤翻滾的湖麵發出指令,然後扭過頭:“徹普,你休息一下,手臂可以再生嗎。”


    在“醜臉”利切的瀕死一擊中失去手臂的重裝騎士點點頭,“需要點時間,如果小牧師可以幫忙的話會更快一點。”


    綠衣女人歎口氣:“總是讓人操心呢,你偶爾也爭點氣吧,彌亞斯。”她的右手五指在空中畫出神秘的符號,“撲通”一聲,白袍牧師不知從什麽地方跌了出來,姿勢難看地摔倒在地,“啊啊啊啊啊。”彌亞斯大吼著跳了起來,“怎麽可能有人被牧羊人之光正麵擊中還若無其事,這不可能。”


    “距離我把你從死亡中拯救出來已經過去十分鍾了,別廢話,去幫助徹普治療手臂。”綠衣女人淡淡地命令道,彌亞斯咬緊牙關,額頭迸出一條條青筋,“……是的,埃拉紮羅女公爵……”他用盡全力把憤怒壓製下去,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這時祖塔、紮與高烏遮尊者剛從湖水中爬出,在殘存的一截甬道上暫時休息,“他應該沒事,或許被爆炸震暈了過去,我這就下去找他。”影伽藍望著約納跌入水中的方向,解下長刀,脫掉靴子準備下水,


    “少年的生命力還很強大,沒有關係……而你,沒有驅除幹淨,不過暫時無礙了。”高烏遮尊者終於放開紮的右手,老僧臉上的黑色蛛網若隱若現,神色顯得相當疲憊,


    紮用力撐起身體,活動一下手腳:“好,確實沒事了,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能搞到罕見的‘盧塔之針’,那是生育之神對我們融影一組的古老詛咒,他是怎麽知道的。”平凡無奇的臉上浮現刻骨的仇恨之色,紮抬起頭,望著高空中昏迷不醒的摘星者,語聲低沉:“隊長他……”


    “他解脫了。”高烏遮尊者悠然道,


    這時祖塔忽然輕唿一聲:“敵人,別讓他們接近背叛者血脈。”


    三名敵人踏著摩羅王子陵人工湖的水麵而來,幽靈左手殘存的三名戰士短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鎖定了各自的目標,祖塔率先衝出,踏著破碎甬道飛躍而起,身形一矮降落在一截殘柱上,目視中央的敵人:“到此為止,不許再前進了。”


    “哦。”背上背著沉重雙斧的戰士穩穩地站在波浪中,“武士的對決是嗎,我不介意先砍下你的腦袋,當做斬獲異端之血前的小消遣呢,喂,你知道,雖然我不太喜歡‘武士精神’這種無聊的理念,不過作為社會的主流價值觀,它還是有一定的存在價值的,所以我會勉強答應與你的決鬥,其實這隻是一種自我催眠而已啦,比如每天默念‘我是最強的我是最強的……’就能真的每天變強一點點呢,這是偉大的博物學家拉克爾·羅塞納發現的理論,我這裏有兩本有關的書,裏麵說得很詳細咧……”


    影伽藍沉默地望著對麵這個矮個子、肌肉發達、光頭、長著一雙圓眼睛、喋喋不休的奇怪家夥,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道:“我是大般若寺影伽藍祖塔。”


    “來自大戈壁的戰士阿凡沙,兄弟會高級執事。”雙斧戰士用滴溜溜亂轉的圓眼睛瞅著對方,“喂,如果不洗幹淨脖子,砍頭的時候會感染的哦。”


    人工湖南側,紮截住了身穿綠色輕甲的半精靈射手,長著金發和尖尖耳朵的半精靈略顯無聊地撇撇嘴:“我是愛裏坦,你是誰。”


    “轟。”三道人影從湖水中射出,攻擊代替了憤怒的紮的迴答,


    而人工湖北側的湖麵上,身披紫袍的敵人溫文爾雅地自我介紹道:“我是來自遙遠南方群山的通靈術士貝鐸,很高興能與您為敵,您的名字在四海傳頌,在召喚一途上我隻是微不足道的後輩罷了。”


    高烏遮尊者抬起鬆弛的眼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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