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不負眾望地掏出一盒卷煙,顧鐵瞅了一眼熟悉的藍白色包裝和漢語拚音的品牌名:zhongnanhai0.5mg,“靠,什麽叫他鄉遇故知……”他取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個充滿中國味道的煙圈:“艾德,啥也不說了。”他滿意地豎起大拇指,“就是點五的太淡了,我喜歡抽彩八。”


    大胡子可沒聽明白這兩個專業術語,“什麽,這煙是中國煙嗎,我不清楚,不過喜歡這種煙草的味道,馬列安說抽手卷煙葉對肺部不好,給我買了兩條這種卷煙,味道清淡,很不錯,可惜剩下的都燒掉了。”


    “這是北京煙,雖然北京廠被上海卷煙廠收購了,但中南海可沒搬到南京路去,北京知道嗎,中國北京,,,馬列安是個好同誌,好好珍惜人家。”顧鐵大力誇讚對方的未婚妻,因為有中國煙抽,心情也沒來由地變好,他盤腿坐好,做出一副大擺龍門陣的姿勢,身邊要有一壺清茶、一碟毛豆就更地道了,


    “三年前的今天……今天幾號來著。”


    “10月4日。”


    “哦,三年前的今天,我記得是一個好日子,實際上,好天氣已經持續了一個禮拜,漫長的戰爭即將結束,那個女孩叫什麽來著,阿奇格,阿凡達……哦,對了,阿齊薇。”


    2049年10月4日,中非共和國南部姆博穆省首府班加蘇以南30公裏,“自由十字軍”的臨時指揮所裏,正在舉行一場小規模的派對,晚上十點,白天的酷熱終於散去,晚風帶來愜意的清涼,“自由十字軍”的戰士們借住在熱帶雨林腹地一個小村莊裏,部落酋長那頂最大的窩棚裏傳出節奏強烈的舞曲,巡邏的戰士路過窩棚門口總要羨慕地往裏望幾眼,因為除了食物、酒和音樂之外,窩棚裏還有漂亮的女人,


    “喝,喝,喝。”一群男人圍攏在屋子中央區起哄,自由十字軍名義最高指揮官、自由工人黨名義最高領袖、穿著滑稽黃色睡衣的拉西希?奧科隆科沃蹲在地上,嘴裏含著一根塑料軟管,顧鐵正捧著一大桶當地特產的阿布賈蒸餾酒,向軟管頂端的漏鬥咕咚咕咚灌進酒液,


    年輕俊朗的印度軍官巴爾文德拉?比什諾伊站在一旁,微笑著呷一口杯中的威士忌,一位皮膚像巧克力般閃亮的非裔女孩倚在他身旁的木櫃上,端著一大杯冒著泡沫的涼啤酒,有點不滿地看著場中的鬧劇:“就算快獲勝了,也不能這樣胡鬧吧,領袖應該有領袖的天然威嚴。”


    巴爾文德拉笑道:“就讓他們鬧吧,尤其是鐵,他承受了太多的壓力,是該好好施放一下的時候了。”


    “壓力,哼。”黑女孩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那些跟他睡過又被拋棄的女孩才應該有壓力吧,瞧那個金發的,她叫什麽名字,居然還站在那裏有說有笑的,她難道忘記當時是誰在晚餐時邊哭邊指天發誓再也不相信男人。”


    巴爾依言看了一眼,“她叫西格麗德,是法國民主陣線的高級聯絡官,在那幫法國誌願者裏人緣很好。”


    “依我看,不過是個靠臉蛋和身材取勝的花瓶美人罷了,看她那雙纖弱的小手,能舉得起一支ak步槍嗎。”黑女孩上下打量那個金發美女,不甘示弱地挺起包裹在綠色作戰背心裏堅挺的胸脯,


    “你是整個自由十字軍中最美的女人,阿齊薇,你是雨林之花。”巴爾評價道,


    阿齊薇的俏臉上露出一瞬間笑容,接著就板起臉:“得了吧,巴爾,你是個喜歡蠱惑人心的混賬紳士,在她麵前你也會說出同樣的話,你這樣的男人如果跟顧鐵那東西揉成一團再平分一下,就是兩個完美的男人了,話說迴來,你是不喜歡女人還是怎樣,這麽久都沒見你跟一個女人打情罵俏,要我幫你介紹俊俏的男孩嗎。”


    “謝謝你的讚美,我想我早就愛上了一個女人,但又不清楚那是不是愛,她在遙遠的白俄羅斯,是個很好的姑娘。”巴爾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看著門外的夜色,


    “跟你聊天真是費勁,不痛快。”阿齊薇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噗。”


    在創紀錄的一分三十五秒後,拉西希終於從鼻孔和口中同時噴出阿布賈蒸餾酒,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周圍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唿,“新紀錄,新紀錄誕生了。”


    顧鐵丟下酒桶,叉著腰哈哈大笑:“老兄,你又刷新自己的記錄了,本月來的第三次,這個月才過了4天而已,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挑戰自我。”


    拉西希攤開手腳躺在地上,黑色皮膚中泛起醉酒的潮紅,像隻煮熟的大龍蝦,他含糊不清地叫著:“有人要挑戰我嗎,如果沒有,我就是,我就是今天的冠軍……”


    “冠軍,冠軍。”醉醺醺的人群齊聲高唿,把拉西希整個抬了起來一次又一次丟向空中,睡帽上的黃色絨球在空氣裏搖擺,這個毫不在乎形象的家夥怎麽看也不像解放軍的領袖,更像喝醉酒的小醜,


    顧鐵擠出人群,舉著空酒杯向巴爾跌跌撞撞走來:“老巴,又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呢,給我來一杯威士忌,最好是單一麥芽的,別藏私啊。”


    巴爾苦笑道:“別說單一麥芽,所有的蘇格蘭威士忌都已經被喝光了,我杯裏現在是占邊牌波旁威士忌,要嗎。”


    顧鐵立刻苦著一張臉撇嘴道:“美國農夫用玉米釀的酒,算了,我還是喝啤酒好了,阿齊薇,阿齊薇在哪,喂,給我來一大杯冰啤酒。”


    黑女孩在不遠處憤怒地迴應道:“我又不是酒吧侍應,自己過來倒。”


    “瞧,女人。”顧鐵迴頭朝巴爾努努嘴,一步三搖地走過去,“來啦來啦,千萬別小氣到關閉柴油發電機的電源啊,保持溫度在10度以下是讓啤酒好喝的第一要訣,隻要在行軍時喝過一口滾燙的罐裝啤酒,你就知道新鮮的尿液是什麽味道了……”


    “鐵,晚上有空嗎。”剛走兩步,名叫西格麗德的法國美女從旁邊靠近顧鐵,有意無意用豐滿的胸脯蹭著他的胳膊,湊近他耳邊輕聲問,


    顧鐵努力睜大醉意惺忪的眼睛,“哦,小麗啊,我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還沒有嗎,我昨天晚上是跟你在一起嗎。”


    西格麗德媚眼如絲地迴答:“你認為是就是吧,不知為什麽,我今晚覺得特別興奮,也許是蒸餾酒的作用吧……我很有興趣試一試你上次提議的姿勢呢……”


    顧鐵眼睛一亮:“那還等什麽,走走,迴我的房間。”


    巴爾苦笑著目送兩人摟摟抱抱走向門口,阿齊薇俏立在旁邊,冷哼一聲,用穿著迷彩褲和軍靴的長腿有意無意地拌了顧鐵一下,“哎呀。”醉醺醺的中國人腳下沒根,跌跌撞撞向前撲去,撲通一聲撞翻了酋長家的食品櫃,跌倒在一堆盤盤罐罐裏,人群中跳起一個頭上插著鮮豔羽毛、身材矮小如同兒童的中年黑人,指著他嘰裏咕嚕咒罵著,


    大家發出哄堂大笑,拉西希從地上爬起來,向部落酋長解釋著什麽,這個村莊屬於俾格米人中的阿卡族部落,崇拜叢林之神的阿卡族人平均身高不超過140厘米,也隻有酋長本人的窩棚能夠大到容納一場二十人的聚會,


    顧鐵翻個身,迷茫地盯著天棚:“發生什麽了,這張床怎麽這麽硌啊。”


    正在這時,一陣槍聲穿透夜空,“有敵襲,大約二百人,已經越過第二道警戒線,正從東南方向快速接近。”對講機裏響起哨兵的警告聲,沒有半分猶豫,窩棚裏的人們立刻熄滅燈火、抓起武器衝進夜色中,顧鐵的酒意也醒了一大半,推開西格麗德伸出的手,自己蹦了起來:“帶著拉西希去掩體中隱蔽好,這應該是他們最後的反撲了。”


    “知道了。”法國姑娘點點頭,搭起爛醉如泥的指揮官,向村莊邊緣的防禦工事撤退,


    顧鐵右手端起自己的ak-12突擊步槍,左手抓起彈藥袋俯身跑入叢林中,熱帶雨林的夜間能見度很差,茂密的植被遮蔽了月光,交戰雙方都缺乏夜視設備,實際上在接近一年的激烈交火中,無論是自由十字軍還是對手聖主抵抗軍,都拚光了坦克、大炮等重型武器,甚至連巴祖卡火箭筒都少得可憐,顧鐵的彈藥袋裏隻有一枚俄製rgn型進攻手榴彈,還是不知哪年留下的老貨色,對它能否爆炸顧鐵一點信心都沒有,


    槍聲由遠而近,夾雜著敵軍忽高忽低、聲調各異的吼叫聲,“請神上身呢是吧。”顧鐵朝地麵吐了口口水,“大唿小叫的,真煩。”


    從他所處的位置隻能勉強看到遠處敵人的槍口焰,還不到伏擊的最佳距離,顧鐵跪在一顆高大的欖樹後麵端槍瞄準,把準星指向鬼哭狼嚎的地方,


    忽然身旁不願的樹叢裏響起清脆的鳥叫聲,四聲為一組,重複了三遍,顧鐵樂了,低頭想了想,撮起嘴唇發出一組迴應的叫聲,灌木叢悉悉索索地響了起來,一個黑影潛行到他身邊,警惕地觀察四周,眼睛在幽暗的環境中顯得非常明亮,


    “阿齊薇,咱倆真是有緣,總選擇一個伏擊位置。”顧鐵低聲笑道,


    “你又吹錯口令了。”黑女孩惱怒地盯著他,“我發出的信號三高一低,意思是‘敵人接近,原地等待’,而你迴複我的是什麽,三低一高,‘我掩護,你衝上去’,現在這種情況,衝上去送死嗎,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顧鐵委屈道:“你發明的聯絡方式變化那麽多,我哪記得清,能吹響就挺不錯啦,再說,我哪不負責任了,我碰過你一根手指頭。”


    “就是因為你沒有碰我一根……”阿齊薇說了一半,懊惱地閉上嘴巴,哼了一聲,


    顧鐵吹了個代表“知道”的短音,


    “你知道個屁。”黑姑娘罵道,


    一枚流彈從兩人不遠處穿過,敵人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小村莊反而陷入一片死寂,沒有任何還擊的火力,身經百戰的自由十字軍戰士們默契地等待著攻擊時機,他們唯一的重火器是藏在村莊邊緣防禦工事裏的兩挺中國造98式12.7毫米重機槍,這種重機槍的重量隻有20千克左右,說是重火器,其實從精度與威力上來說都屬於班用機槍水平,


    “你知不知道他們喊的究竟是什麽玩意兒。”顧鐵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再說一次,不是所有的黑人都說斯瓦西裏語、能聽懂對方說話的,我是南非人,從小說英語,而聖主抵抗軍成員多半說烏幹達語,跟你一樣聽不明白。”阿齊薇壓低聲音訓斥道,


    顧鐵撅起嘴巴:“問問而已,幹嘛那麽大火氣……難道是生理期……”


    這時第一名敵人穿著破爛膠鞋的腳踏出雨林,踩在村莊的平整黑土地上,“轟。”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這個倒黴蛋準確踩中了工兵埋放在最後一條警戒線上的寥寥幾枚老式壓發地雷中的一枚,立刻被衝擊波掀飛,劈裏啪啦化為碎塊落下,


    “開火。”


    巴爾文德拉清亮的聲音響徹夜空,“咚咚咚咚咚……”一架重機槍冒出火龍,彈頭在爆炸發生處30碼範圍內自由布撒,12.7毫米子彈掀起高高的泥浪,“啪啪啪、啪啪……”顧鐵手中的ak-12自動步槍開始規律點射,兩朵槍口焰立刻在他的準星下熄滅,


    敵人的還擊馬上到來,各種型號的步槍與手槍發出亂七八糟的轟鳴聲,顧鐵埋下頭,身旁的灌木叢草葉紛飛,他從敵人逐漸修正的彈藥軌跡中察覺到危險,雙腿一蹬側躍出去,順便用力一拉阿齊薇的手臂,兩個人團團滾倒在幾碼外,原來所處的地方已經布滿曳光彈的紅色軌跡,稍遲一步就會與那棵千瘡百孔的欖樹同一下場,


    顧鐵躺在地上唿哧唿哧喘氣,阿齊薇趴在他身上,吐出嘴裏的泥土,瞪了他一眼,


    “我又救了你一命啊,大姐,幹嘛總是這麽鄙視我。”顧鐵申冤道,


    “別廢話,敵人火力很猛,我剛瞄準那個機槍手,該死。”黑姑娘舉起手中的衝鋒槍,


    “那也要先活命啊……另外,能不能起來,你壓到我某些器官了。”顧鐵呲牙咧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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