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 被打暈在房門口的?妖將領著三個美人,臉色陰沉警告道:“誰也不許把今晚的?事說?出去。待我把她抓迴來,定讓她求死不能。”


    三個美人不敢忤逆他?, 連聲答應。


    眾人心裏都清楚, 若是?讓山主知曉, 妖將闖了禍, 擅自把來曆不明的?人留在妖宮中, 還讓她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定會發怒。


    妖將名為勞河, 是?一名降兵,早在跟著上一任山主時, 他?就慣於?阿諛奉承, 討好獻媚, 與前山主臭味相投, 很得重用。


    在勞河看來, 不管妖山換多?少個山主都無所?謂, 隻要他?的?地位尚且穩固,能夠吃香喝辣。


    妖族慕強,他?很懂得見風使舵,上月新山主捏碎舊山主脖子時, 勞河腿一軟, 連反抗都沒?有, 就帶著所?有舊部歸順於?他?。


    盡管勞河心裏並不太看得上新山主。


    這小子太年輕了, 長?得也是?一副冷峻模樣,姿色比許多?女子還好。可他?麵無表情捏碎舊山主骨頭時,那種令人膽寒的?聲音,至今揮散不去。


    這是?個狠角。


    勞河有自己的?想法, 新山主法力高?強,心狠手辣,可到?底年輕力盛。前幾日他?讓人觀察過,山主竟然妖身不穩。


    妖身不穩,對於?妖族來說?,是?一段漫長?的?發-情期。


    勞河暗暗搜集美人,打算在今夜獻上去,越強大的?妖,意味著穩定妖身的?時間越長?,可惜妖宮荒蕪太久,來此真正的?美人不多?。


    勞河好不容易弄來了三個。


    本來是?四個,想到?那個令他?驚為天人的?少女,勞河狠狠咬了咬牙。等他?抓到?她,不必獻給這新山主了,自己享用完,扔給底下的?弟兄們,竟敢算計他?!


    勞河摸不清新山主的?脾性,伏珩要趕走的?人,自己留下,無疑犯了錯,他?的?地位還沒?穩固,不敢讓山主知曉,隻敢吩咐人去尋找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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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迴頭看一眼三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道:“前麵就是?山主的?寢殿,能不能留下,會不會受寵,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女妖們抱緊胳膊,猶疑道:“為何會這麽冷。”


    越靠近山主的?寢宮,越發寒冷。此刻走近,如同?人間寒冬,令穿著輕紗的?她們瑟瑟發抖。


    勞河修為比她們高?深多?了,自然比她們耐得住凍。


    他?一麵覺得她們沒?用,一麵欣賞這她們的?美色,意味深長?地道:“寢殿中有寒潭,若你們能令山主滿意,他?自然用不著這玩意了。”


    女妖們驚訝不已,同?時又有些喜悅。


    她們沒?敢想,山主竟會如此年輕,妖身竟都不穩,在□□最旺盛之時,竟然冰封在寒潭之中。


    本來還忐忑能不能留下,過上好日子,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她們來此,大多?都想效仿那隻蝴蝶精叢夏,那叢夏原本是?舊山主的?女奴,過得十分淒慘,可近來她春風得意,還得了不少寶物,身上也無傷痕,還有人伺候。


    當真“受寵”。


    女妖們也想這樣,一步登天,不願在外飄零,或者被法力高?強的?妖欺辱淩虐。她們的?姿色比叢夏還好,一定能留下。


    畢竟沒?有哪隻厲害的?大妖,寧願受冰封之苦,也不願沉睡在美人香軟的?懷裏。


    子時,勞河上前道:“山主,屬下勞河,為您準備了一份大禮。”


    良久,裏麵冰冷的?聲音響起:“進?來。”


    男子嗓音微啞,女妖們心裏一動,比起一開?始的?攀附之心,多?了幾分期待。


    一個強者,正需要女人的?強者,無疑令女妖們心醉且期待。


    勞河行了禮,示意她們進?去。


    她們終於?看清了山主寢殿的?全貌,比起外麵,裏麵更冷,猶如下過一場大雪,此時雪化。


    妖山尚且簡陋,可因為前山主喜好奢侈靡麗,這寢殿便也華麗好看,飄飛的?暖紗後麵,一池寒潭幽幽帶著白氣。


    岸邊,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男子,隔著紗簾打量勞河和她們。


    他?很高?,身形修長?挺拔,發冠半束,衣衫也並未嚴謹係好,想來子時剛從寒潭中起來。


    女妖們忍住殿內寒冷,極力展現自己美好的?一麵。


    勞河語調曖昧:“有了她們,山主便不用受極寒之苦。”


    說?罷,勞河抬頭,見那人依舊站著,不言不語,沒?有反應,心中疑惑:“山主?”


    那人沉默半晌,道:“人留下,你離開?。”


    勞河心中舒了口氣,一股喜色漫上心頭,這就是?願意收下他?的?大禮了,如此,自己就不用擔心那個被玩壞了伏珩,取代自己的?地位。


    勞河離開?,還不忘體貼地帶上門。


    三個女妖跪下寢殿,等山主發話?,她們冷得發抖,卻不敢表露出來,怕紗簾後的?人不悅,隻要去他?懷裏,取悅了他?,總能暖和起來。


    良久,女妖們冷得快受不住了,他?在紗簾後坐下,聲音冷漠道:“進?來。”


    女妖們心一喜,走過紗簾,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她們一愣,他?實在好看,長?眉薄唇,漆黑的?眸顯得冷淡殘酷,介於?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氣質,讓人的?心狠狠一動。


    他?修長?的?手指蒼白,連同?整個人,也透著一絲病態的?美感?,唇卻嫣紅,他?瞳孔比尋常人略細一些,像危險可怖的?蛇瞳。


    因著妖身不穩,他?眼尾帶著淡淡的?紅。與其他?妖不同?,他?身上的?旖旎揉碎開?來,這幅模樣,在仙族眼裏,無異於?是?瘋魔妖物,在妖族審美中,卻冷峻得不像話?。


    若是?來之前隻為榮華富貴,此刻女妖們則暗暗竊喜,誰都沒?想到?,新山主如此年輕,如此俊美。


    她們助他?渡過這段難熬的?日子,若能活下來,他?想必不會虧待她們。


    其中一個女妖叫做念宜,她大膽開?口:“山主,我們服侍您就寢吧?”


    他?抬起了眸,看向念宜。


    眼神淡漠如冷玉,若非殿中氣息不對,她們甚至不會有人覺察他?在忍受妖身不穩帶來的?痛苦。


    他?說?:“好。”


    叫做念宜的?女妖靠過來時,晏潮生心想,就該是?這樣的?,這才是?你原本該走的?路。


    縱然在空桑待了三年,可他?骨子裏,仍舊隻是?一隻在他?們眼中肮髒卑賤的?妖。


    強化元身的?痛苦,無異於?剜肉剔骨。


    那日被三個長?老圍攻,他?第一次化出元身,後來去鎮妖塔中,他?又強壓住了自己的?天性。


    鎮妖塔倒後,他?帶著小妖鳥,在山洞宿了一夜,身體開?始發燙。


    妖身竟開?始成?長?,不斷膨大。


    從幾丈高?,到?十丈,乃至現在他?化出元身,一個寢殿都裝不下他?。


    他?痛了好幾日,小妖鳥都嚇壞了,可是?不會有人收留他?們,他?也無法再迴空桑,甚至因為強橫的?妖氣,有道士摸索到?了附近。


    他?的?鱗片下,血跡斑斑,而強化元身,導致從前遲遲未來的?妖族發-情期,也終於?席卷而來。


    冰封已經無用,他?要麽就像隻畜生一樣,在叢林中隨意與女妖苟合。


    小妖鳥都擔心得快哭了。


    它?們心脈相連,晏潮生的?心實在跳得太快了,快得它?覺得他?的?血脈要爆裂而亡。它?也是?妖族,甚至想,若是?能緩過強化元身的?痛,找女妖也沒?什麽大不了。


    可晏潮生愣是?赤紅著眼,來到?妖山,求借妖山寢宮的?寒潭來冰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麽。


    他?將仙鞭化作妖物法寶,獻於?前山主。


    那倒黴的?前山主葷素不忌,收了法寶,還看上了晏潮生姿色,氣了色心。


    晏潮生壓了許久的?妖性,沸騰暴虐。


    那一刻,漫山均是?血霧,他?一路殺生過去,捏住前山主的?脖子,麵容邪肆冰冷:“要我陪你,令你滿意才肯借?山主,你現在滿意了麽?”


    前山主發抖,也沒?想過這看上去孱弱到?快斷氣的?人,是?個殺神:“不,不必,我借給你,借給你。”


    “現在,不用了。”晏潮生手一用力,捏碎了他?的?骨頭。


    前山主大睜著眼,爛泥一般滑落下去。


    那一日,晏潮生也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反抗的?全部死在他?手下,剩下的?盡數臣服。


    可笑得很,他?一心求仙,隱忍三年,換來門派追殺,逼他?強化元身。


    而他?無意做妖,一朝發瘋殺生,被人恭敬奉為山主。


    一隻妖的?元身,本要經曆數次蛻變,可強化元身,意味著所?有成?長?,均在這一次,數倍的?痛苦與肆虐的?妖性在體內交織。


    晏潮生每日隻能清醒數個時辰,用來料理妖宮之事,其餘所?有時間,全部冰封在寒潭裏。


    他?垂眸看著自己蒼白的?指尖,寒潭待得太久,加上之前引過情花毒,已然在體內生成?寒毒。


    這樣下去,他?縱然熬過了強化元身的?後果,也會英年早逝。


    女妖們已經在脫衣裳。


    勞河的?心思,晏潮生一直都懂,或許這樣的?人,才是?妖族應活下去的?姿態。


    放蕩、惡毒、□□不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需要什麽。


    窗戶開?著,寢宮外麵,送來晚風中碎花的?香氣。他?冰冷的?指尖緊握,在這樣的?時刻,他?知道自己不該想起那個人。


    從柳樹下分別開?始,他?就說?過,此生再也不見。


    他?該是?恨她的?。


    她害他?毀去修為,她父親要殺他?,她留給他?的?,是?如今這一身寒毒,和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比起曾經,他?這段時日長?高?了,麵容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女妖們妖嬈的?胴-體就在眼前,妖族的?本能理應讓他?上前,沉溺於?欲海,就此真正與過往一刀兩斷。


    可他?久久坐著未動,浮現在眼前的?,仿佛成?了那夜,鎮妖塔中,少女哭著委屈叫他?名字,她哭得那般可憐,又生成?那副樣貌,抽泣說?讓他?救救她時,他?的?恨也變得無力起來,她永遠知道,什麽是?他?軟肋。


    胸腔下,失去護心鱗的?地方,又開?始疼了。


    他?從徹底墮落為妖,占山為王開?始,是?不是?就再也迴不去了?


    他?禁止自己再想起她,強迫自己走原本的?夙命。


    念宜見他?久久不動,大著膽子,想往他?懷裏靠。


    夜風送來的?花香使人迷醉,新山主抬起手,明明像擁住她的?動作,可令念宜震驚的?是?,他?推開?了她。


    一室沉默,女妖們心中惶恐跪下,不知哪裏惹得他?不愉了。


    晏潮生似發怒,又似冷嘲:“你們迴……”


    話?音還未落下,紗帳上的?鈴鐺,盡數作響,叮鈴叮鈴,不絕於?耳。


    她們看見,山主猛然寒著臉站起來。不知想到?什麽,他?又冷靜地坐了下去,喚道:“伏珩。”


    一個沉默如影子般的?男子出現:“山主。”


    晏潮生手指縮緊,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抓過來。”


    伏珩:“是?。”


    伏珩心道,山主這幾日除了料理妖宮事務,隻做了一件事,反複加強原本的?結界,更喪心病狂的?是?,他?在後山的?結界處,用九個十誡環布了個陣。


    整整九個!


    別說?常人去闖,就算大羅金仙來了,恐怕都夠嗆,這實在太過陰損。先前伏珩不理解,怎麽會有人去那個地方,沒?想到?今日真有人去闖。


    女妖們已經惶然穿起了衣裳:“山主,我等先行告退?”


    “不必。”晏潮生陰著臉,道,“留下,都留下!”


    他?手指一收,座位扶手上的?饕餮化作齏粉,他?失神地想著,或許弄錯了呢,或許他?那日,走得太惶急,應該弄清楚,她對他?的?好,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她表現好一點,他?不是?不能原諒她和她的?父親。


    於?是?琉雙被帶到?寢殿時,就看見了這一慕,三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半遮半掩,嬌笑著跪伏在一旁,討好一個男子。


    這三人很是?眼熟,前不久,還險些成?為了她的?“同?伴”。


    那上座的?人,更加眼熟。


    竟然是?晏潮生。


    那日不歡而散,一段時間未見,他?比以前高?,也比之前眉眼疏朗,長?開?了些。此刻看也不看她,垂眸笑看腳邊討好的?美人。


    “本座道是?誰闖陣,原來是?赤水仙子。”他?話?裏冰冷諷笑,帶著刺,“真當我妖宮是?無人之地,自不量力。仙子可想好後果了?”


    “山主?”


    琉雙沒?有被十誡環束縛住,她決心闖陣前,已經覺察到?不對勁,腳下有陣法。伏珩來找她時,她沒?有反抗便跟了過來,打算和新山主談談,畢竟從小二口中,能看出此時的?妖族,是?有幾分敬怕仙族的?,她隻是?借地路過,應當有談判的?希望。


    可此時,她的?視線在他?腳邊的?女子逡巡一圈,那個傳說?中,暴戾、殺人如麻,口味重的?新山主,竟然是?晏潮生?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想起當日分別,她得知他?喜歡自己,如今麵對他?,怎麽都覺得怪異。


    他?怎麽迴事,怎麽不喜歡宓楚,反而喜歡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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