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雙看著綠瓦上掉落的雨珠, 心裏在想一件事?。


    泰川城的神器,藏在了?哪裏,到底是什?麽?前世死的太快, 來不及找出是誰害了?蒼藍, 而?今這件神器, 是離真相最近的答案。


    赤蟒死了?, 神器最後落到誰的手中, 誰就可能是想害蒼藍的兇手。


    琉雙想得出神,身後的晏潮生已經?穿好了?衣裳。


    仙衣本就根據人的體格變化, 墨藍衣衫在晏潮生身上十分妥帖。木門受不住外麵百姓的衝擊,被撞到在地。


    “先離開。”琉雙連忙拽著晏潮生穿過牆壁。外麵衝進來的百姓見沒有人, 麵麵相覷。


    琉雙打量晏潮生, 少年臉上到處是擦傷, 他五髒六腑受損, 身上沒有一塊兒好肉。


    晏潮生一雙漆黑的瞳暗沉, 他迴頭看一眼牆外百姓, 那股冷意讓琉雙心裏打了?個哆嗦。


    妖族向來睚眥必報,尊嚴不容踐踏。


    晏潮生間接救了?泰川百姓,百姓們喊著要?殺死他,就能讓他露出這樣的眼神。那自己和白羽囂呢?


    原身冤枉嫁禍晏潮生, 白羽囂雪上加霜毀了?他, 廢去他辛辛苦苦修來的修為。如此?深仇大恨, 恐怕在晏潮生心裏, 自己和白羽囂的墳都準備好了?。


    她的決定果然沒錯,還?是得趁著晏潮生沒有成為妖君,早早把一切後患給扼殺。


    想起方才對戰赤蟒時,晏潮生把自己拽過去的眼神, 琉雙心裏一陣後怕。


    他、他剛才不會是要?吃了?她吧!


    琉雙看晏潮生的眼神都不對了?,好哇,原來大家都心懷不軌。


    趕緊的,一刻也不要?再等了?,這裏誰也不會看見,她不會崩原主膽小?的人設。琉雙趁晏潮生沒注意,瘋狂翻找乾坤袋,有什?麽能直接戳死他。


    乾坤袋中有一柄精巧的匕首,琉雙連忙藏在手中。晏潮生捂著唇咳嗽,他傷得很重,琉雙一瞥,甚至看到他咳出碎裂的髒器。也幸得他身負妖脈,換作常人早就死了?。


    他若不死,就是自己死了?啊,琉雙舉起匕首,趕緊戳死,戳心髒能死的吧?


    她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揮,少年恰巧滑坐下去。


    晏潮生鬆開掌心,咳出一手的血,他抬眸要?和琉雙說什?麽,剛好看見她差點?揮空的匕首。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安靜一瞬。


    晏潮生看一眼琉雙手中匕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判斷錯了?,這分明還?是那個害他的空桑少主,和白羽囂同流合汙的女人。那為何?要?脫仙衣給他,又為他撐傘?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他轉眸看向她,聲音清冷:“少主想做什?麽?”


    琉雙:“……”


    琉雙在心裏衡量了?下,自己打不打得過晏潮生。權衡結果是完全沒問題,趁他病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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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要?翻臉動手。


    卻見晏潮生冷冷盯著自己,也不知有意無意,他廣袖下滑,露出手腕上的銀環。


    琉雙認出來,那是赤水爹爹交給晏潮生用來捆自己的十誡環。


    方才連畢巡都能暫時困住,琉雙吸了?口?氣?。


    少年靠著牆壁,不動聲色地看著琉雙:“少主,嗯?”


    他聲音很輕,表麵是詢問,琉雙卻莫名感覺到被威脅。琉雙收迴視線,晏潮生有十誡環,別不小?心到時候被他給反殺了?。


    不慌,辦法總比困難多。


    她還?是把他扔迴人群中去,再暗中解決他。十誡環再厲害,總不能把她和百姓同時鎖住吧?


    想通以後,琉雙連忙真誠地解釋說:“赤蟒雖然死了?,可是泰川城說不定還?有未知的危險,百姓們認得你,你需要?一樣東西防身。你看這匕首,它好不好看?”


    她心虛地彎起眼睛,把匕首捧到晏潮生麵前,討好地說:“送給你。”


    鑲嵌著寶石的匕首極其漂亮,在少年蒼白的掌中,光華流轉。


    晏潮生抬眸,就看見一雙笑盈盈的眸,她不知何?時把麵紗重新戴上了?,沒了?六層衣裳,隻有一件漂亮的金色小?馬甲。


    她像是犯了?錯急於補救,殷勤地說:“你能站起來嗎,要?不要?我扶你?”


    晏潮生不動生色盯著她,把玩著掌中匕首。


    這小?小?匕首,也是一件很不錯的靈器。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方才他分明感覺到她身上的不懷好意,此?刻那些?感覺全部消失了?。


    本以為她想殺自己,沒想到再一看,少女彎起眼睛,無比真誠,把匕首交到了?他的手中。


    晏潮生緊繃的身體沒有放鬆,心裏泛起冷意,不知她想耍什?麽花招。他收起匕首,笑道:“好啊,少主扶我。”


    琉雙麵紗下的臉色苦了?苦,怕晏潮生知道自己要?殺他,起防備之心,用十戒環困住自己,隻好認命扶他。


    她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意識到,境主爹爹才是最可怕的隊友。


    琉雙憋足了?一口?氣?,把晏潮生從地上扶起來,往人群中拖。


    走你,外麵一群術士等著呢!


    不知道少年是不是故意的,體重全壓在她身上,險些?壓得琉雙腿一軟。


    此?時晏潮生身量纖弱,比七百年後還?要?矮上一些?,少年還?未完全長開,頂多比她高半個頭。可是琉雙去扶他,才知道他比自己想象的沉得多。


    晏潮生大半個身子?往她身上傾軋,沒了?六層衣服阻擋,她的身子?幾乎被他覆蓋。


    琉雙連忙調動體內靈力,總算不覺得他沉,拖著他往外走。


    晏潮生本來心裏憋著一腔對泰川百姓的怒火,這會兒看琉雙吭哧來扛他的模樣,莫名有些?想笑。他靠在少女肩膀上,重新戴上虛偽的假麵,百無聊賴地打量她:“少主這是往哪走,把我往人群裏送?”


    她幹巴巴一笑:“哪有,我看你傷重,給你找大夫呢。”


    “凡人大夫治不好我,少主也許可以。”晏潮生故意露出手腕上的十誡鐲,讓她看見,“弟子?為了?少主的泰川城才變成這樣,少主會照顧好弟子?嗎?”


    她憋著氣?,道:“嗯嗯嗯,當?然。”


    晏潮生看見,她麵紗下的臉頰氣?得鼓了?鼓。他收迴視線,嘴角不自覺揚了?揚。


    算了?,反正?還?沒有看出她的意圖,留著下次再吞掉。


    晏潮生說:“少主,來,這邊沒人,走這邊。”


    琉雙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想看見白羽囂,以前覺得白羽囂討厭,現在恨不得白羽囂立刻出現在麵前,她就能大喊一聲:白羽囂快來除後患!


    畢竟人是他們一起得罪的,沒道理下黑手是她一個人的任務。


    琉雙是仙體,帶著晏潮生躲在城中很容易。


    她幾次試圖做一些?小?動作,讓晏潮生暴露在術士麵前,晏潮生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把她臉掰過來:“少主,專心找路。”


    畢巡帶來的破壞巨大,如今城中百廢待興,琉雙在晏潮生手中十誡環的震懾力下,找了?一家沒人的客棧,把晏潮生扔上去。


    晏潮生臉色慘白,忍住一聲沒吭。


    琉雙蠢蠢欲動,說:“我出去給你布一個養傷的聚靈陣。”把他扔這裏,她就可以掉頭跑,帶術士們來圍攻他。


    晏潮生睜開眼,幽幽看著琉雙:“少主會丟下我嗎?”


    琉雙搖搖頭,一臉正?氣?:“不會,身為空桑少主,我自當?照顧好門下弟子?,以前是我不好,害你變成這樣,放心,經?曆這麽多事?,我已經?意識到自己不好,絕不會扔下你。”


    晏潮生一臉木然地說:“弟子?好感動。”


    琉雙半點?沒看出他感動,她走到門邊,手腕一涼,隻見晏潮生手中銀環一分為二,換作銀色手鐲,扣住她的手腕。


    床上晏潮生手一動,仿佛有無形的絲線拉扯,琉雙的手也被拽得動了?動。


    琉雙扶住門,抬眸看去。


    晏潮生彎起唇:“少主去吧,早些?迴來。”


    琉雙咬牙,也笑:“好的。”


    千算萬算,琉雙還?是沒想到,都這樣了?,他還?是不相信她,依舊把十戒環扣在了?她手上。


    琉雙忙活完迴來時,真想用一個枕頭把閉目養傷的晏潮生捂死,如果這樣就能捂得死的話。


    他閉著眼在打坐,琉雙布置聚靈陣很敷衍,她尚且還?是小?仙草時,最擅長治愈之術,可今日不希望他好起來,便草草做了?個樣子?。


    迴來的路上,她折了?一枝柳,把上麵的葉子?通通變成紙鶴,讓他們去找白追旭和白羽囂。


    一大群綠紙鶴圍著她飛,齊聲喊道:“主人,主人,有何?吩咐?”


    琉雙雙手結印,傾注仙力在紙鶴身上,把它們全部送走。


    沒了?神器壓製,這些?日子?修煉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以往這些?法術琉雙做起來吃力,如今得心應手。


    琉雙沒有想過去找神器。


    若要?找到傷害蒼藍的兇手,隻能觀望最後這神器落到了?誰手中。


    放出仙紙鶴以後無事?可做,琉雙索性去隔壁修煉。晏潮生也不管她,兩人相安無事?。


    約莫三日後,晏潮生的傷好了?許多。他推開門時,麵無異色。


    琉雙不得不感歎妖族恢複力驚人,再重的傷,隻要?能喘息,就可以活下去。


    琉雙試圖在他臉上看出殘留的痛苦,他平靜地說:“少主,該走了?。”


    “去哪裏,不留在這裏等白追旭他們嗎?”


    晏潮生兀自往前走,說:“去殺席芸兒。”


    “你、你恨她讓百姓來殺你,所以要?殺了?她?”


    “在少主眼裏,我這麽小?氣??”


    琉雙心道,可不是嗎?然而?這話不能直接說,她用一雙眼睛表達出來自己的鄙夷。


    晏潮生臉色一黑,他不痛快地道:“少主怎麽沒出去打聽,泰川城這幾日可死了?人?”


    琉雙皺眉:“什?麽意思?”她被十誡環捆在他身邊,想出去也沒機會啊。


    “七千年騰蛇的內丹,席芸兒一個凡人,承受不起。她若想活下去,就得不斷殺人,吸取凡人生氣?來壓製自己內丹的煞氣?。”晏潮生說,“就像迎親那日。”


    他這樣一說,琉雙瞬間想起幾日前,席芸兒體內殺人的紅絲。


    當?時以為是畢巡幹的,沒想到紅絲由席芸兒控製。


    琉雙當?機立斷,怕席芸兒真的殺人:“走,迴城主府看看。”


    果然,如晏潮生所說,城主府被淡淡的妖氣?籠罩著,除此?之外,鬼氣?衝天。


    琉雙心道糟了?,她和晏潮生去席芸兒閨房附近,恰好看見這一幕:五個凡人被吸成幹屍,倒下去。


    席芸兒麵色紅潤,撫著自己的臉,笑著說:“拖出去埋了?,別讓人發?現。”


    被她命令的府中侍衛垂著頭,麵色都很難看。


    琉雙和晏潮生隱了?身,席芸兒看不見他們,當?即甩了?身後一個侍衛的巴掌:“我的命令,你們聽不見嗎,還?是你們也想死?告訴你們,別背叛我,那蛇妖都能死在我的手上,你們算什?麽!”


    侍衛們連忙拖走屍體。


    隻剩席芸兒一個人時,她把玩起掌中生出的紅絲,悠然低聲道:“這內丹,可真好用。假以時日,我定然也能成仙,不會生病,不會老?死。”


    她嬌美的臉上布滿歡欣,全然不似那日-逼死畢巡時,表露出對妖丹的嫌棄與排斥。


    晏潮生冷冷地問琉雙:“少主,按仙律,是否席芸兒也當?死?”


    琉雙沉默地點?頭。


    下一刻,席芸兒隻覺得耳畔風掠過,強大的妖丹警覺地提醒她有危險,她臉上慌亂,卻不知道如何?控製自己擁有的強大力量。


    她慌亂地任由紅絲到處翻飛,試圖找出暗中的人。


    腹部一痛,她愣愣低頭看,一隻手穿透而?過,握住鮮紅內丹。席芸兒臉色扭曲而?惶恐,她迫切地想要?伸手去拿那枚內丹,嘴角溢出鮮血:“還?……還?給我……我,我的……”


    晏潮生冷眼看著她倒下去。


    臨到死,席芸兒眼睛空芒地看著一處,仿佛終於想起什?麽,下意識囁嚅著唇:“畢巡,救……救救我……再救我……一次。”


    大顆眼淚從她眼裏滾落,院子?裏一陣風吹過,再也沒有那個強大又呆傻的妖怪,會慌慌張張付出一切給她了?。


    她瞳孔漸漸渙散,終於想起來,道士給她說,失去內丹後的妖怪,都是沒用的。怕他要?迴內丹,畢巡已經?被她給逼死了?。


    晏潮生的掌中,紅光熠熠。他垂眸看著騰蛇內丹,長街斂住眸中情緒。


    琉雙繃緊了?身體,下意識覺得他會把妖丹給吞了?。這樣一顆內丹下去,多少失去的靈力都迴來了?。


    誰知他走過來,嫌棄似的,把內丹塞她手中,轉頭就走。


    掌心內丹灼熱,還?帶著席芸兒的血,琉雙連忙施了?一個清潔術,把它放入乾坤袋。


    琉雙追上去,不太敢相信:“你真的給我呀?”


    晏潮生冷著眸,惡毒吐字:“蠢物的內丹,不要?也罷。”


    “那你是專門來殺席芸兒的?”


    晏潮生眼中閃過一絲冷嘲:“我幼時,聽過畢巡。他是一方妖山的領主,龜縮在山頭,數千年不敢出去,也從不招惹凡人。他轄領的妖山妖怪,從不會生事?。”


    畢巡愛上城主的女兒席芸兒,席芸兒病入膏肓,快要?死了?,畢巡舍不得她死,便挖了?內丹給她,人一直都是席芸兒主動殺的,包括迎親那一次。隻不過席芸兒不願承認,就推脫給畢巡。


    畢巡也默認了?,最後還?被席芸兒逼死。


    說出來都可笑,天底下竟然有這麽單純又傻的蛇妖。


    琉雙隱隱明白了?什?麽,看晏潮生臉色,她了?然問道:“你幼時崇敬他呀?”


    晏潮生冷笑著說:“誰會崇敬一個蠢貨?反正?在那個女人和你們眼裏,妖沒有一個好東西,生來低賤該死。”


    這就不對了?,琉雙心想。


    “我信。”琉雙說,“我信畢巡是好妖。”


    晏潮生腳步頓住,抿唇迴頭看她,她站在泰川城陽光下,說:“我知道,妖並不都是壞的。”她的青鸞就是好妖嘛。


    在說他?晏潮生莫名覺得嗓子?幹澀,他壓平上翹的唇角,避開她的眼神:“你信不信,關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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