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披頭散發的人,正跪坐在自己身旁,死死的盯著自己,修長的頭發淩亂披散在前,遮住了她的容貌,但從體型上來看,於天夢推測她應該是個女人,或者是個姑娘。


    還沒等他開口,那造型酷似女鬼的少女率先開口,那笑聲聽著令人背後發毛,“哈哈哈,你醒啦。太好了,你身體果然很好。”


    “身體很好?這種說法是不是有點……”於天夢心裏暗想,當那少女挪開了身子,他愣住了,“紅色的天空,黑色太陽。”


    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世界變了樣,這幅景象他也曾看過,不過是“幻想”。


    廢墟之中,腐敗的氣息彌漫在大街上。


    記憶中繁華的街道如今已變得破敗不堪,建築物皆為廢棄樓,瓦礫遍地。牆壁上布滿了血跡與不知為何的腐爛物體。


    街道上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那是屍體腐爛的氣息。隨處可見殘缺不全的屍體,有的已經麵目全非,無法辨認,最多的便是肉塊,似乎還有些生機頑強的鼓動著。


    鮮血染紅了地麵,可早已幹涸,廢墟之間,赤紅色大道。


    廢墟中彌漫著灰霧,血紅色的天空籠罩著整個城市,使得天空變得詭異而陰沉。


    於天夢的左眼頓感不適,一把推開身旁的少女,艱難的爬起,環顧四周,不僅僅是大街,一切都變了模樣……


    他想到了什麽,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連我也……”


    “這就是『現實』嗎,這未免也太。”於天夢的後槽牙咬緊,愈發用力,“我生活了這麽久……你卻告訴我,我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偽』?!”


    冰冷的聲音從腦海放出,“如你所願,現在後悔了麽。”


    “我後悔?我為什麽要後悔。”於天夢的語氣帶著一絲憤怒,質問道,“我本就可以看透人心中的真實,今日所見所得,令我能看破世間真實,為何要後悔?這不過是讓我離『真實』更近了幾分。”


    “你的精神狀態不好,需要我安排冷靜一會嗎。”齊悅像是真的感受到於天夢的狀態有恙,語氣軟了下來。


    “冷靜。怎麽冷靜,再死一次?”於天夢大肆笑道,“我不怕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了我是誰,我曾是命,如今是絕。五天,這五天裏,我若死了便是真的死了。我從來沒這麽興奮過,不得複生時未嚐死亡,複生後我便不懼死亡,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都能清晰的覺察到,我無法真正提起情緒,他們所追求的無情,令我愈發覺得我不是個人。做人怎會無情?我終於再一次感受到了絕望,我還要慶幸我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麵貌,那時的我做了正確的選擇!我選對了。”


    齊悅沉默了片刻,平靜的說出了它的結論,“你瘋了。”


    “是,我瘋了。”於天夢承認了,他激動的情緒瞬間消失,心裏平靜不起半點波瀾。


    齊悅不再出聲,於天夢就這麽目光呆滯的站在“花店”門外,眼中不帶絲毫情緒,看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行人,行色匆匆的向著大道的另一端走去。


    “我好像……很失望?”於天夢不確定的開口,他一隻手放在了心口,試圖感知自己心中,哪怕半點的情緒。


    可除了微微跳動的心髒,他什麽都沒感知到。


    這時一雙手從他的背後抱住了他,是“花店”裏的那位少女,笑嘻嘻的開口,“瘋子新人,我很喜歡。”


    於天夢愣了一瞬,雙臂一抬掙開了少女的雙手,他轉過身去,認真的打量著眼前這位乞丐風裝扮的少女。


    他冷漠的開口,“是義竹前輩嗎。”


    “嘿嘿嘿,會說話嘛。”義竹雙手拉開了遮擋住她臉龐的長發,自認為開朗的笑了。


    於天夢看著義竹無神的雙眼,幹硬的彎起嘴角,露出了那足以評為非人的笑容。


    他也跟著笑了笑,可心裏不免產生疑惑,“『現實』中的人,與『虛幻』會有不同嗎?義竹前輩的樣子……看著不像我見過的那位。”


    但和他有什麽關係?


    “義竹前輩,你清醒著麽。”於天夢問出了最直接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似乎不會有人說自己不清晰,可義竹卻否認了。


    “我不清醒,我可能早就死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我殘留的餘念……這也說不定,是不是?哈哈哈。”義竹不合時宜的大笑出來,在於天夢看來,這一笑卻是毫不掩飾的真實。


    “我剛剛有些失態了,可能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問問前輩,您見過死而複生的人麽?”


    義竹眼中似有些許光輝複現,她麵無表情呆滯的迴答道:“見過。”


    “是麽……幾個呢,他們是什麽樣的。”於天夢輕歎一口氣,走迴了店內,環顧著店內那詭異的“花”與裝潢,並不斷的靠近,那地上的兩句新鮮“植物殘枝”。


    “你一個。”義竹毫不猶豫的迴答。


    於天夢聽後輕哼一聲,左手順著身子的迴轉,拾起了地上那把被拆解開的枝剪,刀鋒直刺義竹的咽喉!


    如義竹所說,這裏的她,或許真的隻是一道殘留的餘念,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人的本能會驅使身體躲避,哪怕隻有一絲對死的懼怕,求生的欲望,在這時都會有所反應。


    可義竹呆滯的站在原地……直到被枝剪戳穿咽喉,血液迴湧從嘴角流下。


    她的眼中泛起一絲微弱的光,開心的笑了。


    於天夢的情緒同樣在這一刻被理智拉迴,看著義竹天真的笑容,這個在記憶中隻認識了不過半天的少女,居然能帶動他一絲情緒。


    他看著義竹閉上了眼角,含著笑意倒在自己身前,心裏好似有一部分的空白,被填上了……


    我看到了執著的落幕,那是為餘念而留於世間的人,留下去往下一世的冥燈。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於天夢後知後覺,心頭的拚圖被填上,可記憶卻似乎在此時出現了誤區。


    在他的耳邊,仿佛聽到了一聲輕微的談話聲。


    【“前輩……”


    “你如果害怕,就站在隊伍裏不要出來,他們碰不到你。”


    “我不怕,我想去最前麵。”


    “開什麽玩笑,你一個新人,替我們這些前輩打頭陣?我們不可能讓你去當炮灰送死。”


    “我的爸媽說過,我能替別人受罪……是我的福氣。”


    “……”


    “前方戰線失守!全軍退至十裏外,死守最後的要塞!瀾城……不能交給虛妄!”


    “……”


    “義竹呢?”


    “誰?紅岩基地的人員記錄裏沒有這個人。”


    “新人義竹!她不在基地?!”


    “……”


    “有消息了,負責要塞封路的那個同伴,見過那個新人,可他的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應該是受到了虛妄的影響。”


    “義竹人呢!快點告訴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問你義竹呢!你現在很安全,所以不要再廢話了,告訴我義竹她人呢!”


    “哥哥還想活,哥哥還有家人,求求你……謝謝,謝謝,下輩子哥哥一定會報答你。”


    “你……”


    “哈哈哈哈……她父母餓死了?還養花?她若孝順為什麽不獻身賺錢養家。她連……”


    “嘭。”


    “……”


    “我帶的人,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清楚……執命人『朱鳥』第一小隊優秀隊員,義竹,獻身瀾城戰役,光榮犧牲。”


    (“前輩,假如我們與空穴的戰爭結束,我們都迴到生活,你想做什麽啊。”)


    “和你一樣,開家花店吧……”】


    “係統檢測到宿主與殘命體接觸,開始驗證信息……”


    “信息驗證通過,協議通過。”


    “檢測到宿主偷取一道引渡殘命,已自動吸收命體殘能,可抽取殘命體技能之一。”


    “歲月的長河中”


    “漂泊的靈魂渴望著安息。”


    “引渡這殘命”


    “踏上歸鄉的路途。”


    “恭喜宿主,星體已升至二級,解鎖專屬星象,請為其命名……”


    當齊悅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於天夢沒有絲毫反應,抱著義竹的屍體,流著他那不要錢的眼淚,他口中苦苦的哀歎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齊悅不再說話,並不想在這一刻打擾於天夢緩過情緒,雖說算不上絕望,但這一刻,情緒無限接近於臨點,無情並未發作,這就說明,他的情感限製的上限提高了。


    “請為其命名……”即便齊悅不願開口打擾,可係統作為非自由意識,依然會出言。


    於天夢的心情難得的平靜,沒有一絲波動,不是無情的副作用,是強烈的悲哀後,歸於平靜。


    他緩緩開口,“歸鄉。”


    “宿主已命名,解鎖專屬星象『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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