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被槍決的時候,第一槍打在後心,沒有死。法警在他的後腦補了一槍,死刑犯竟然站起來了。臉上因為子彈的衝擊,沒有了五官,臉龐的地方是個巨大血窟窿。法警都驚呆了,觀看的群眾都尖叫飛奔跑開。一個武警,沉著的對準死刑犯的心髒開了一槍。


    《牡丹亭》的唱腔纏綿婉轉、柔曼幽怨,在刑場上久久不散。法醫很久都不敢上來檢查屍體。醫院來收屍體的救護車,裏麵兩個見習醫生,已經嚇得驚慌失措。


    牢房裏的剩下的幾個犯人,都死在床上,兩個心肌梗塞,一個腦淤血。時隔多年,農場裏還有人在爭論,死的犯人是否楚大的作為,最大的蹊蹺,便在於,犯人死掉的時候,死刑犯在公審大會上。


    那個牢房到現在,都隔三差五的死犯人。預警不得已把牢房空出來。牢房裏一到半夜就傳出隱隱的昆曲聲。


    我知道,那個牢房就成了楚大魂魄修煉的地方。他在牢房裏伺機而動,等著趙一二失魂。


    楚大被我治了一次,好像就沒有再現身。趙一二沒有被楚大糾纏,身體好了很多,甚至還有村民又陸陸續續的找他來看病。小病小災的,他都能應付。疑難雜症,他就麵露難色,奉勸病人家屬送病人到山下的大醫院。驅邪鎮鬼的事情,他就更幹不了。


    附近的村民,看到我,有的還私下說著:這個好像是趙先生的二徒弟……


    楚大好長時間都沒有迴來,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迴來。時間長了,看見趙一二一直沒有再發生什麽怪異的表現,我想著,楚大也許已經迴到了他該去的地方了吧。再過了一段時間,我很想漸漸的把楚大忘了。彷佛他從來沒有出現過。我現在就守著趙一二,等著王八迴來,然後下山,迴到宜昌,去過我該過的生活。送牛奶也罷,當保安也罷。無論怎樣,那才是屬於我的生活啊。


    是的,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我早就不用金旋子的那個破舊收音機了,看了金旋子給我留下的曲譜。開始看的很不明白,但漸漸的就看的懂,那個曲譜,除了最開始我看的開指,後麵還有正聲、亂聲、後序幾個部分,每個階段都有曲調的起伏變化。我不懂音律,但我看得懂五行的生克變化。當我看到正聲的“反魂第七”的部分,我就知道,我可以不需要收音機的幫助了。


    現在我無論在什麽時候,身處什麽環境,耳朵都不受控製的去聆聽身邊的所有動靜,然後內心裏就開始飛速的計算這個聲音,是從宮弦跳到羽弦,還是從地弦到商弦,根據弦聲的變化,應證出五行的生息,這個信息,在我的運算下,分別對應到水分的時刻,和卦象的方位。


    聽弦其實很有趣,非常有趣。我也明白了,楚大的陰伶路子,其實也是聽弦的一個變種,隻是他對京劇昆曲有著超常的愛好,走了另一條路徑而已。原來他刨人墳墓,扯出女屍,幹那種傷天害理的勾當,是在消磨自己身上的陽氣,他想做一個純陰的伶傀儡。


    曆史上好像有這種法術的記載。不止一個伶人,能夠蠱惑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者,但他們好像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最開始我對金屬器物的聲音特別敏感,後來覺得金屬的聲音太過於清脆。我轉而傾聽流水的聲音,計算著流水的變化,我樂此不疲,常常躺倒山間的泉流旁,靜聽泉水流淌。這個時候我不禁哂然失笑,當年在學校裏,專業老師教我們流體力學,我可是一竅不通,掛了科。沒想到現在又來學這個。


    我能計算出雨後屋簷的水滴,掉落的時刻和方位,在旁人看來,那些從屋簷往下滴落的水滴,數量龐大繁複,如同一個水簾。但在我眼裏,每一滴水珠的變化,都在我的預料之中,無一例外。


    樹木生長的抽動,蟲豸在地下沉眠、風從什麽方向吹來、木炭燃盡的那一點餘歎……


    半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短。我沒有告訴趙一二和任何人我的變化,我怕他們給我起外號,我可不想被人起個外號:徐旋子,不好,太難聽,還是瘋子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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