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車在山道上空檔了。飛快的往山下飛馳。沒人知道為什麽。


    司機在下意識的,憑經驗左右扭動方向盤。客車在s形的山路上,瘋狂的開著。每到拐彎的地方,眾人都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有一次,我都覺得客車已經騰空在懸崖之上了。司機很有經驗,若不是他的沉著,客車拐第二個急彎的時候估計就會翻下懸崖。並且司機到現在都沒有拚命的踩刹車,就是怕客車速度太快,急停後在光滑的路麵上翻滾。


    司機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把客車的車身,往山壁上摩擦,減緩下行的速度。可是這樣能堅持多久呢。也許在下個彎道,客車就會翻下去。


    客車裏有人在說:“這是撞了什麽邪哦,不早不晚的趕上這班車……”那話語帶著哭腔。


    換洗(宜昌方言:替換)司機在前麵喊:“都別做聲!”


    車裏安靜了些,可是又有人說了一句話,“車上有死人,山裏的死鬼聞到味了,來找替死鬼的。”


    我聽到這句話,暗自心驚。我想的沒錯,一直在暗中跟我們作對的人,忍不住了。


    車上的乘客紛紛的抱怨:“是那個這麽缺德……這不是在害人嗎?”


    有的人就吼著說:“死人在那裏,在那裏?”


    那個說車上有死人的聲音又出聲了,“就在我麵前……”


    我一看,就是剛才看我隻買兩碗麵條的那個老頭子。現在車裏的燈光很昏暗,我向他仔細看去。把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老頭子漸漸就沒了身形,人形消失在座位上,再等我看,座位上隻是放了一個卷成一團的包裹。


    眾人現在都把王八和我看著,還有屍體。


    王八站起來,對著眾人,什麽都沒說。


    眾人開始騷動,要撲上來打我們。可是客車又轉了急彎,大家都站立不穩。


    王八歎了口氣,喃喃的說了幾句什麽。


    眾人驚唿之後,又扶著座位的靠背站起來,向王八和我走來,他們的意思很明顯,要我們把屍體扔下去。


    王八突然喊道:“師傅,你可以掛一檔了。”


    司機正在焦急萬分,再下個彎,他就準備放棄拐彎,因為車速實在是太快,車肯定轉不過去。司機正在做個決定,是拚命踩刹車;還是把車頭往道路一邊的山壁上撞。


    兩種方法都危險,結果都有可能一樣——翻車。


    司機正在痛苦的抉擇,在這個當頭聽到王八的提醒,彷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裏平衡,因為有人替他做了選擇,就算是翻車,他內心也認為自己沒有責任。


    車正常地掛到了檔位。車速慢慢緩慢下來。越來越慢,最後靠著半山腰的一個凹地,停在路邊。


    車上的眾人,都把我和王八惡狠狠的看著。意思很明顯:我們可以滾下去了。


    王八抬起下巴,輕蔑的看了看眾人。隨即把隨身的事物扔給我,自己去背屍體。


    我對眾人說道:“這個車,不會再出事了……”


    眾人還是把我們冷冷的看著。


    “這個天氣,這麽晚,我們下去了,怎麽辦?”我還在堅持辯解道。


    “算了,我們下車吧。”王八說道:“他們不會信的。”


    我和王八向車頭走去,在下車之前,王八問了句:“師傅,你信不信?”


    司機臉色不忍,但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和王八下了車。車開走了,我看著客車平穩的向山下駛去。


    和王八站在這個山坳裏,這個山坳地方不小,有一大片較為平坦的斜坡。


    王八看了四周的環境,沒來由的問我:“瘋子,你後悔嗎?”


    我當然後悔,可我說道:“我知道你一門心思的要做趙先生的傳人,你幫了我這麽多次,我不幫你,說不過去。”


    王八笑了笑。


    又來了一句:“你怕不怕?”


    我懶懶的說道:“從火葬場開始,我膽子早就給嚇破了,最壞也就這樣,已經怕到底啦,還能怎麽樣。”


    王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起來。


    我忽然發現,天上沒有再飄雪花。並且我能看見四周的情況。卻不知道光線從那裏來的。這裏可是深山老嶺,那裏來的光線呢。我抬頭看了看天,天上烏沉沉的,並沒有月亮和星光。


    “還是讓他搞贏了,我們最終還是被他給逼在這裏。”王八說道,打斷了我正在想著光線的思路。


    “你一開始就知道,有人搗鬼?”


    “嗯,在船上我就知道了。”王八歎了口氣:“其實在高家堰我就應該想清楚的。”


    我想起了那個紙紮的小姐。


    王八又說道:“我一直以為他也在車上,所以不會下狠手,可是我疏忽了。”


    我還是在想那個紙人,那個紙人的法術被王八瞬間給散了。王八很厲害了。


    “可我還是失算了,他不在車上。”王八把臉轉向我,問道:“馬上就有老熟人來了,你怕不怕?”


    “嗬嗬,”我笑著說:“我現在就怕鬼,來了熟人我高興都來不及……”


    看著王八苦笑,我知道王八說得熟人是什麽意思了。王八的表情告訴我,他現在寧願看見鬼。


    “瘋子,你見過的人,誰最擅長障眼法和分神術,你還記得嗎?”王八問道。


    我想了想,這個問題還用問嗎,我這輩子隻見過一個人施展這兩種法術,“風寶山的羅師父。”


    我的心頓時喪氣,想起溶洞裏羅師父的癲狂,和他高超的法術,我想起來就後怕。


    王八說道:“我真沒想到,羅師父竟然這麽對他言聽計從。”


    “什麽!”我大驚,聽王八的意思,還有個更厲害的人物,比羅師父跟狠的角色,在算計我們……我真的寧願見鬼了。


    “我一直以為,他在車上使壞,車子不管怎麽兇險,他都不會孤注一擲。可是沒想到,他留了羅師父這一手。”王八苦笑道:“看來真是躲不過了。”


    “你現在怕不怕?”王八問我。


    “當然!”我迴答。


    “其實你不用怕羅師父,他怕你才對。”王八看著我驚訝的臉,“羅師父的法門,就是往純陰的路子上走,道行越高,身上的魂魄越少。所以他怕你怕的厲害。在高家堰,你已經把他逼在屋裏,沒路走了。是我放了他的。”


    “你為什麽要放他?我怎麽不知道我逼住他了?”我被王八說得暈頭轉向。


    “把他逼在屋裏,又能怎麽樣,把他搞負急(宜昌方言:狗急跳牆)了,真的發作,也不好收拾,我還要去安頓那些小姐和嫖客……”


    王八的心裏一直在思考算計,我卻不知道,以為他和我一樣,糊裏糊塗的趕屍呢。看來神棍也不好做,不是隨便拜個師就一帆風順的。


    “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問道。


    王八不說話了。腦袋向兩邊擺了擺。他也發現光線的蹊蹺。他當然發現了,這種地方,怎麽會有光呢,深山辟野的。


    我知道光線的來源了。因為我的眼睛慢慢的在適應環境。但我寧願永遠不要適應。


    這個凹地,是個大墳場。斜著的山坡,密密麻麻的全是墳墓,一個接一個,公路上下,全部都是。光線的來源,我也知道了,是漂浮在我們四周不遠出的點點鬼火。雖然每個鬼火看起來不甚明亮,但漫山遍野的全是這個鬼火,在這個環境裏,無比恐怖。


    更恐怖在我仔細看了鬼火之後。我兩腿發軟,站不住了。


    每個鬼火之下,都立著一個死人。他們都把我和王八盯著在看。有的死人,臉上的皮膚都腐爛殆盡,可是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仍舊朝著我們的方向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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