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八在朱市街找了個很破爛的小旅社,守店的小姑娘看著電視,裏麵正發著綜藝章目。王八給了錢,小姑娘丟了串鑰匙在吧台上,眼睛都沒瞟一眼我和屍體。


    “要不要開水?”我走到樓梯一半了,小姑娘才喊。


    “不要。”王八說道。


    小姑娘不說話了,我們上樓她才問,就是想等著我們說不要。


    進了房間,王八把屍體放倒,側躺,麵朝著牆。拿了個毛巾把屍體的額頭包住,裏麵塞了個符貼。我不知道他這麽做到底是什麽道理。但至少這樣看來,屍體更像個病人。


    看著王八熟稔的坐著這些動作,我忽然預感到,我和王八的距離,會越來越遠。他在我的眼中,已經不是我所在的世界的人了。


    我不願意再想了,一夜沒睡,又是背又是扛的,又困又累。我踢了鞋子,把肮髒的被子往身上一蓋,懶腰還沒伸一個,就睡著了。


    王八,不,應該是王抱陽揮舞著一個長劍,劍鋒所到,厲鬼們紛紛魂飛魄散,沒有被劍鋒砍到的鬼魂都向王抱陽跪下。天際混淪,鬼哭的聲音連綿不絕。慘烈無比。


    王抱陽的道袍在陰風陣陣中飄起。胸前一朵牡丹燦爛開放,綠色的牡丹。


    無數鬼魂都向王抱陽乞求,捧上內髒向他供奉。


    王抱陽哈哈大笑,揚著頭,頭發飛起,麵目猙獰。鬼魂們紛紛逃竄,卻又折轉迴來,仍舊苦苦哀求。


    王抱陽不為所動,鬼魂都化作黑水,在地上流淌。王抱陽的長劍指向董玲,董玲沒有躲閃。我喊道:“不要……”


    董玲倒下。


    “不要……”我哭起來。


    王抱陽的長劍又指向曾婷。


    我向趙一二喊道:“趙先生!救命。”


    趙一二冷冷的在一旁看著。嘴邊掛著微笑。


    “曾婷——”我衝過去抱著曾婷的屍體,可是曾婷的頭在那裏呢,我在地上摸索。手探進黑水裏摸著,摸到了曾婷的頭顱,我小心翼翼的放到曾婷的脖子上。


    “活過來……活過來……”我大哭。


    曾婷活了,對著我笑,可是這張臉,不是曾婷。是草帽人的麵孔。


    草帽人對我哭著:“你為什麽不救我……”


    我懷裏的曾婷軀體亦化作黑水。


    王抱陽把草帽拾起,戴在他的頭上。王抱陽沒有腿了,下半身變成蛇身。


    我啊的叫起來,連滾帶爬的撲到趙一二身邊,緊緊把趙一二抱住:“趙先生救我……”


    趙一二長袖一揮,把我推開,踏著黑水,漸漸遠去。


    王抱陽向我慢慢蛇行過來,手裏還是持著長劍。


    我坐在地上不停的後退,腳向王抱陽踢著。王抱陽把劍尖對向我。


    我赫極,拿起身邊的一個東西,擋住長劍。王抱陽把那東西一分為二,原來那物事,就是那個叫根伢子的屍體……


    我要死了,死在王八的手上……


    我開始嗚咽的哭起來。身上篩糠般的抖動。


    “醒醒……醒醒……”


    我醒了,看見王八正在搖晃我的肩膀。我啊的一聲,推開王八的手。一摸額頭,全是汗水。我還沉浸在剛才的夢魘中不能自拔。看著王八,恐懼不已。


    “你在做什麽美夢?”王八說道:“笑的那麽開心。”


    “沒什麽,”我想把剛才的噩夢講給王八聽,但覺得太無稽,忍住了。


    “我們要走了,已經下午了。我們今天隻能下午走路。晚上九點十七分,雪會積到手掌厚,溫度會下降,我們走不成,今天能趕到賀家坪就不錯了。”王八沒注意到我的神情。急急忙忙的說著,“等一下,我去買兩件軍大衣,天氣會很冷。”


    “你既然算得到下雪,怎麽不從家裏多帶幾件衣服。”我問道。


    “還記得我們在學校裏預測天氣嗎?”王八笑著說:“師父說了,我們那時候,什麽都不懂,早早的去探究天氣。玄術破的太早。我隻能推測出一天後的天氣,永遠。不過呢,我可以把天氣算的非常準,精確到秒,而且能算出準確的天氣狀況。”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其實並沒有睡好。


    王八出去了,我又在床上躺了一會。等王八買了軍大衣迴來,才算是完全清醒了。才對剛才的夢釋然。


    王八卻買了三件軍大衣,折疊好了兩件用繩子係好,背在身後。另外一件,把屍體給嚴嚴實實的包住。


    仍舊是我背屍體。到了樓下。兩輛麻木在旅社門口等著我們。


    王八坐了一輛,我把屍體放在麻木司機的背後,然後也坐了上去,隔著屍體,把麻木司機的腰抓住。王八對我這邊司機說道:“師傅,穩當點,病人吹不得風。要不是等不到班車,我們又著急,不會麻煩你們的。”


    麻木踩了兩下油門,馱著我和屍體,順著318國道往綿綿的大山裏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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