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與王氏所設想的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即便不是直接血腥滿地,兩邊也該是針鋒相對的。


    這耿老三怎麽會直接就給衛榮德跪下了呢?


    她鬆開了攙扶著衛老夫人的手,不敢置信地跨步過去。


    耿老三已經被衛榮德給親自扶了起來,他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激動地道:“恩公,我耿老三總算是見到您了。”


    這樣一個魁梧的大男人,竟然當眾流起淚來。


    “這,這是怎麽迴事?你們不是來找老二尋仇的麽?怎麽變成了恩公,你們莫不是急糊塗,認錯人了吧。”


    聽到王氏的話,不用衛榮德開口,耿老三先衝著她吼道:“哪兒來的老婆娘,在此造謠,老子何時說過來尋仇的了?”


    王氏還從沒被人如此粗鄙地對待過,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喊老婆娘。


    一想到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她的臉便一陣青一陣白。


    她想要差人把這無禮之徒給拿下,但看到對方腰間那泛著寒光的刀,頓時又縮了迴去。


    “可,可你日日提著刀,還在門外叫囂,哪裏有半分來找恩人的樣兒。”


    耿老三大手一揮,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行走江湖日日都帶著刀,就是為了防一些小人。”


    “老子倒是想和和氣氣地喚人,但我剛到這門口,你們的人便推推搡搡的,不讓我入內,若不是看在恩公的麵子上,老子早就一刀把這些人的手給砍了。”


    “還怪老子嗓門大,老子要不是有這嗓子,恩公能聽見麽?”


    王氏之前隻是離得遠遠的,這會走近了,便被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震得耳朵疼。


    再加那四處亂飛的口水,很多都噴到了她臉上,氣得她險些要不顧形象爆粗口了。


    她懶得與這粗人說話,隻看著衛榮德道:“老二,既是沒有仇怨,方才母親問你的時候,你為何不說,反倒鬧出這麽大的誤會來。”


    衛榮德也很無奈道:“大嫂,我說過有誤會,並非你們所想的那般,可是您與母親並不相信。”


    “我呸,你這勞什子的老婆娘,是不是你欺負老子恩公了,還好意思說是一家人呢。這天底下哪有上來就給自家兄弟扣上個結怨帽子的,這便是你們京城人所謂的教養麽?”


    他的嗓門實在是太大,嚷嚷得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看向王氏的目光都帶上了探究,甚至還有人指著她竊竊私語起來。


    被人劈頭蓋臉一通罵,還落到被人指指點點,王氏氣得渾身發顫,臉也變得鐵青。


    “既是一家人,有什麽誤會是不能說開的,要藏著掖著,莫不是二弟故意想要蒙騙我與母親吧。”


    “不妨現在就說出來,到底是什麽不能說的誤會!”


    衛榮德顯得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


    就在王氏以為她扳迴一城,想要繼續讓衛榮德難堪下不來台時,耿老三又開口了。


    “恩公不願說,便由老子這個粗人來說。”


    “我們的人前些日子在運貨北上之時,著了海寇的道,船上的人和貨物全都被剿了。”


    這倒是和衛榮德說的一樣,王氏冷笑了聲:“他害得你們人貨兩失,你倒是認他做恩公?”


    “老婆娘,沒人教你別人說話的時候莫要插嘴麽?”


    王氏被他噎迴來,氣悶地閉了嘴,隻聽他能編出什麽花來。


    “本是該如此的,可就在出發之前,恩公找到我們,與我們說了最近水路不太平,讓我們要小心提防,還派了好幾個好手給我們防身。”


    “我們這些走水路的,被那些匪寇欺壓得夠久了,多少親人死在他們手中,人錢兩失。”


    “恩公便給我們出了一計,讓那些功夫好的護院裝成了船夫,故意被匪寇給劫走,找到他們的老巢,裏應外合將他們一網打盡。”


    “之前不能說,那是怕我們的計劃還沒成功,到時走漏了消息,留在那的人可就全都完蛋了。”


    “恩公這是講道義,怎麽到了你的嘴裏,就變得如此不堪了。”


    他似乎像是要證明什麽似的,揮了揮手,他周圍的那些人,不知從何處抬出好幾個箱子出來。


    他過去將箱子一個個打開,就見珠光四射,瞬間滿箱子的珠寶露了出來。


    成箱成箱的好東西,不僅有金銀玉器,還有布匹絲綢,什麽值錢就有什麽。


    就連見慣了銀錢的王氏,都瞬間被閃了眼。


    “怎,怎麽會有這麽多……”


    “當然是我們剿匪剿來的,官府收走了大部分匪寇的髒銀,剩下的都是補償給我們這些受害者的,是恩公出人又出主意,才讓我們免於一場劫難,我們自願將所得之物悉數贈予恩公。”


    誰會嫌棄錢多呢,便是王氏這等曾經大家族裏不識銅臭味的閨秀,成了當家主母,也免不得為柴米油鹽所擾。


    這麽多東西,都夠她打好幾副新頭麵,給一家上下添置好幾套新衣了。


    她正幻想著可以用這些東西打點年關各處要送的禮,就聽衛榮德義正言辭地道:“耿兄弟,這本是你們被劫的錢財,我衛某不能收!”


    “恩公與我們的恩情,哪裏是可以用錢財能衡量的。”


    “就是啊,二弟,這是人家給衛家的心意,你快收下吧。你們快些將東西搬進去。”


    王氏正滿心歡喜清點寶貝,就被耿老三一腳踹開了其中一個箱子。


    “慢著,你耳朵聾了麽,誰說是給衛家的了,我是給恩公的!”


    一直在旁邊圍觀沒有參與的衛南熏,聞言,慢悠悠地道:“對啊,大伯母,白字黑紙寫得清清楚楚,這衛家剛剛才分了家,父親已另外開府,即便是給衛家,也有很大的區別。”


    分家?


    不止是耿老三等人,在場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詫異是神色。


    父母尚在,哪有分家的道理啊,莫不是這衛家看衛榮德與人結仇,故意趁這個時候分家吧。


    雖說明哲保身沒什麽可說的,但這衛家這樣的門楣,在危急之際不拉親人一把,反而將人掃地出門,也太沒大家風範了吧。


    隨著議論聲起,王氏突得後知後覺,她好似是被人給擺了道。


    衛榮德莫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麽多東西,不想要分大房,這才故意裝作結仇騙她開口提分家。


    現在不止他們分不了財物,還要留下汙名。


    真是欺人太甚!


    “你,你們真是好算計。”


    “你這惡婆娘自己要分家,現在見了寶貝又不肯分了,我耿老三行走江湖多年,隻見過鄉野潑皮無賴這般,沒想到京城裏的貴人,與市井無賴沒什麽區別。”


    外頭圍觀的人,隱隱也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這讓王氏簡直抬不起頭來,臉上火辣辣的疼,看向衛南熏父女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


    “你、你們,好啊,不過是些俗物,我們衛家一點都不在乎,隻希望有的人沒了衛家的幫襯,莫要連路都不會走了。”


    她冷嘲熱諷地說著,不料話音剛落下,就見人群外圍有人開道擠了進來。


    來人一身內侍宦官的打扮,尖聲道:“太後娘娘懿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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