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有雙狹長的鳳眼,眼瞳漆黑似潑墨,平時冷冰冰地看著人,會給人一種冷厲肅穆之感。


    可此刻,衛南熏卻清楚地從他眼裏看到了自己欣喜的笑臉。


    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目光。


    她像是被一張溫柔的網給捕獲,怎麽也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


    他竟給了她一種被深深愛著的錯覺。


    不是喜歡,是愛。


    可惜兩人並非獨處,旁邊的滿星河不知何時撿迴了那兩根箭羽,正在手中把玩著,一抬頭就看見了僵持的兩人。


    說來也奇怪,他們並沒有在說話,隻是視線相對看著彼此,但視線卻有種互相吸引拉扯的感覺。


    仿佛沒人能插入他們之間。


    滿星河撓了撓後腦,雖然覺得氣氛微妙,可實在是不懂,以為是正尷尬呢。


    便沒當一迴事道:“舅父,方才比武輸了,我們再來比比箭術?”


    他的聲音也令衛南熏恍然夢醒,猛地推開了圈著她的手臂,低垂著腦袋退到了旁邊。


    “多謝王爺指點。”


    裴寂感受著溫暖的懷抱落空,手指虛空地握了握,隨後落下。擰著眉看向滿星河,若是眼神能殺人,他早就死了百迴,真是個沒眼力見的蠢蛋。


    他冷淡地掃了眼少年手裏握的箭羽,譏誚道:“還比?”


    雖然隻有兩個字,但滿星河已經讀懂了他的意思,他的箭被射下,勝負已分,沒什麽比的必要了。


    少年平日對自己的箭術還是很自信的,聞言道:“方才我是在教阿熏給她示範的,不算數,我們重新比過。”


    裴寂立即就想到了剛剛,他牽著衛南熏的手離開的樣子。


    小姑娘沒有掙脫或是拒絕,反倒很乖地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


    遠遠瞧著,一個張揚灑脫一個明媚乖巧,檀郎謝女,竟是意外的登對般配。


    他從不知道人的嫉妒心有這麽可怕,也從未這般在意過自己的年歲。


    他的心口酸脹,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戾氣:“教?你便是這麽教人的?”


    滿星河沒聽出來他的陰陽怪氣,以為舅父就是單純嘲笑他不會教人,便有些氣不過。


    他是不會教啊,那誰知道衛姑娘看著挺聰明的,在這方麵就是點不通呢。


    “阿熏,你與舅父說,我到底會不會教!”


    裴寂的目光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讓衛南熏的臉止不住燙起來。


    這對舅甥是要幹嘛,今天非要同她過不去了?


    “世子教得很好,是臣女愚鈍沒能領會其中的竅門,這不是世子的問題。”


    一個才認識不過半日的少年,就直當她為他說話了?


    裴寂冷笑出聲:“那倒是本王多管閑事了。”


    說完再未看她一眼,背過手大步離開了。


    衛南熏等他走後,才抬起頭,恰好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身後還有跑的帽子都快掉了的周福海。


    他生氣了。


    她的手指在衣袖下交纏著絞著,心也跟著有些低沉。


    其實兩人朝夕相處那幾月,裴寂是鮮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會讓人感覺他很溫和內斂。


    她倒是見過他笑,卻極難見到他生氣的樣子。


    這讓衛南熏一時有些心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生氣了也好,最好對她斷了心思。


    她也能不再沉淪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放下,但在情不自禁說出那句小心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幾日皆是自欺欺人。


    滿星河看她有點低落,還以為是又被嚇著了,安慰她道:“舅父平時說話就是這麽兇巴巴的,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是沒見過他訓我的樣子,那真是不當人。”


    “不過舅父今日也有些反常,該不會是監國壓力太大,又無處宣泄,發病了吧?”


    “發病?”


    衛南熏敏銳的捕捉到了發病兩個字。


    滿星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即搖了搖頭:“不是,我說錯了,是生病不是發病,該找禦醫給他瞅瞅。”


    他打了幾個哈哈,沒再正麵說這件事,可越是這樣就越是有欲蓋彌彰之感。


    發病?他看著很正常,傷勢也恢複如初,難道還有什麽隱疾麽?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暮色四合,不適合再射箭了。


    兩人也就收了東西約定明日再教她,那邊靈溪也來喊他們去用晚膳了。


    側殿的花廳內,薑太後居上位,***與裴寂分別坐在她左右。


    這屬於是家宴也沒分席一說,用了張小圓桌,他們兩人一到,滿星河就很自然地坐在了***身邊。


    衛南熏一頓,她還真是千算萬算,唯獨漏了這一環。


    現下沒得挑位置,總不能說她不餓不吃了吧,那避諱的意思又太過明顯了點,太難看了。


    隻能硬著頭皮坐在了裴寂旁邊。


    自從知道皇帝病了後,薑太後心情便一直很沉重,今日難得兒女都在,尤其是這個小兒子,他們母子都有好些年沒一塊用膳了,心情不免好了許多。


    今日的菜也全都是按裴寂的口味做的,待菜上來,她甚至不用宮女伺候,親自給裴寂夾了好幾次菜。


    “守拙,哀家記得你幼時很喜歡這個芙蓉蝦球的,來,嚐嚐味道如何。”


    “還有這個羊排,用的是小羊羔的肉,不膻特別嫩,便是哀家也喜歡,你試試。”


    裴寂的反饋並不多,偶爾點頭說個好,就這樣,薑太後都覺得很欣喜了。


    連帶著看衛南熏都順眼起來了,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小兒子今日肯賞臉大抵是為了這小姑娘留下的。


    小姑娘雖說長得太過妖媚不太安分,但性子確是難得的安穩討喜,既不作妖也不愛出風頭。


    就算是裝出來的,能裝這麽久,還能騙過裴寂的眼睛,那也是她的能耐了。


    見小姑娘隻夾自己眼前的菜,低著腦袋小口小口吃得很是文氣。


    心情一好,便難得地道:“阿熏,來,你也嚐嚐這個芙蓉蝦球,太過拘束靦腆可是要餓肚子的。”


    衛南熏突然被喚到,有些詫異,趕忙起身謝恩,又端著碗碟遞了過去。


    兩人中間坐著個裴寂,她盡量貼著桌子,伸長了手臂不去觸碰到他。


    圓潤飽滿的蝦球落入了她的碗中,她這才看清炸得金黃酥脆的蝦球外麵裹滿了杏仁片,上麵也撒著一點點的杏仁碎末。


    也不知是哪個大廚發明的這等做法,又好看又好吃。


    偏偏衛南熏是不能吃杏仁的。


    她愣了下,但這是太後賞賜的,她便是說自己杏仁過敏,也會駁迴了太後的好意。


    還好杏仁的量不算特別大,大不了一會迴去找藥吃。


    她咬了咬牙,便要伸筷子去夾那蝦球。


    隻是不等她夾到,就有另外一雙銀筷橫出,看也不看徑直從她碗裏,將那蝦球給夾走了。


    她詫異地抬頭看去,裴寂已經麵無表情地將蝦球吞下。


    “守拙,你喜歡吃這還有呢,哪有從人家姑娘碗裏夾東西吃的道理。”


    他卻看也沒看她,聲音淡淡地道:“我喜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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