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遠和沈韻也不曾往這位陸家姑娘就是江淮淼這方麵想過。如今乍一見,那些流言蜚語中所描述的傳奇的經曆,讓他們的脊背不禁的發涼。


    被迫的離開江府之後,陸幼檀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隻是,眼下不是一個敘事的好時機。


    陸幼檀沒有要開口的樣子,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可任誰都看出來她笑得實在是勉強。


    江淮遠微皺著眉盯著她,卻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他並沒有那麽擅長交流,也沒有那麽細膩的心思,尤其是麵對這個妹妹。


    他可以對著沈韻傾訴自己曾經做過的,對不起胞妹的事情。也可以坦然的在她的墳前道歉、懺悔。可陸幼檀現在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麵前,他卻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甚至不敢去直視陸幼檀那雙依舊澄澈如初的透亮眼眸,那漆黑的瞳仁,記錄著他這個兄長曾經對她做過的所有不公的事情。


    還是沈韻先冷靜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眼眶微紅,卻依舊溫柔地招唿她。


    「有空來江府坐坐,好嗎?」


    對於這個沒有血緣關係,卻在江家真切護了她一段時間的姐姐,陸幼檀還是不願拂了她的麵子的。


    陸幼檀掩蓋下心中的茫然,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漂亮又燦爛的微笑,「世子妃開口邀請,定是要應下的。」


    這個「世子妃」的稱唿,讓江淮遠腳下一晃,臉上的失落更深了一重。


    沈韻客氣了幾句,腳步匆忙的拉著江淮遠離開了。


    他們都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一下,陸幼檀沒死的這件事情。


    江淮遠有幾分不舍卻又逃似的邁開腳步。


    沒等他走出幾步,他突然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喚了一聲「兄長。」


    江淮遠的腳步一頓,在對上沈韻那驚訝的目光後,才確定了自己並不是幻聽。


    胸膛之中的心髒瞬間被期待和歡喜填充的滿滿的,每一根血管都鼓囊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樣。江淮遠眼眶一熱,滿懷期待的迴過頭去。


    現實卻澆了他好大一瓢冷水。


    一個一身儒氣書生模樣的青年正朝著陸幼檀走去,他的麵上沒什麽表情,嘴角微不可見揚著淺淡卻發自內心愉悅的微笑。


    江淮遠認出他來了,這是陸幼檀現在名義上的兄長,江南陸家的嫡長子陸原。


    聽著那一聲聲的「兄長」,那滿懷的期待和激昂瞬間冷了下來,將心髒凍成一團硬邦邦的冰塊,沉沉的下墜。


    江淮遠強迫自己迴過頭去,僵硬的邁開步子,遠離那和諧溫暖的氛圍。


    ————


    目送著他們二人往偏殿而去的背影,陸幼檀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僅是他們需要時間,陸幼檀也需要仔細考量一下江淮遠的態度,才能及時調整下一步的動作。


    周圍那些遠遠圍觀的人,依舊注視著陸幼檀的方向,顯然對她非常的有興趣。


    好在長公主適時的出現在了陸幼檀的身後,她似乎也是聽聞了陸幼檀與江淮遠直接打上照麵的消息,才提前過來的。


    見陸幼檀神色如常,長公主這才鬆下一口氣。與陪著陸幼檀的吳淩寒暄了幾句後,終於是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先將陸幼檀介紹給了與長公主府素來交好的幾戶人家。


    順帶著,陸原也帶著她和陸家的世交打了招唿。


    長公主的行為顯然是昭告了,陸幼檀就是她選定的兒媳婦。


    眾人自然是給足了她麵子,對著陸幼檀也是連聲誇讚——哪怕她這一次也依舊不合群,沒有參與到宴會上各種活動中去。


    這與中秋宴上天差地別的態度,讓陸幼檀有幾分的恍惚。


    這樣的社交,與是誰來參加並沒有什麽關係,更多的是每個人背後的資本和勢力的博弈。


    陸幼檀遠遠的也看見了江亦瑤的身影。


    她從不離身的輪椅依舊不見了蹤影,比起之前那繁華的妝容,此時的江亦瑤卻打扮的大氣溫和了些。連眼尾都隻是低調的繪上一朵素淨的海棠,變得一點都不惹眼。


    在陸幼檀看過去的時候,她的目光與江亦瑤短暫的交匯了一下。倆人都匆匆別開目光後,江亦瑤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陸幼檀的視線中。


    江亦瑤在躲她!


    這倒是不符合她一向跋扈的舉止。如今兩人相見,更應該是仇人一般的眼紅才對,陸幼檀沒想到江亦瑤居然會主動的避開她,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三皇子的指示。


    看來這半年之間,江家眾人也變化頗多啊。


    陸幼檀輕聲的詢問了長公主:「這三皇子妃不是腿上有疾,素來輪椅不離身的嗎?為何不見了輪椅的蹤影。」


    長公主思索了一會,似乎才會想起輪椅這件東西,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三皇子再喜歡她,也不會容忍她低人一等的坐在輪椅上去代表自己參與社交。三皇子妃,必須站著才行。」


    這話說的很輕,卻莫名讓陸幼檀心中一沉。


    「她既然躲著你,想來也是被警告過了的。你要去和她打個照麵嗎?」


    陸幼檀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我們的底牌還沒有打完,還不是時候。」


    見她這樣老成的說話,長公主忍不住笑了笑,頗為憐惜地撫摸了一下她打理的整齊的發鬢。


    那一支簪在陸幼檀發髻之間的金鑲玉海棠簪子,是長公主在還不認識她的時候,贈與她的。誰曾想這兜兜轉轉的,倆人居然還有這般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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