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羽見我好奇,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人非人,善惡難辨,鬼非鬼,兇吉難料。就算親近之人的靈魂,也有可能對你不利,莫說陌生人的靈魂,所以招陌生的靈魂是非常危險的,這是一不招。剛死不久的人,靈魂一般會眷戀死前所呆過的地方,極容易受到召喚,來到施法者身邊,如是死去很久的靈魂,卻不知何去何從了,就算你耗盡精神力,也不一定能與之產生聯係,成功率幾乎為零,除非施法者有特殊的法器或者法力極為高深,才能召喚年代久遠的靈魂,像外界江湖術士說可以隨便替別人招他們死去親人的靈魂,這基本是不大可能的,此為二不招。第三個不招說的是冤死、餓死、被殺害等所有非正常生老病死的人的靈魂不可招,這些靈魂死前怨氣極重,死後百分之八九十都化為厲鬼,很是難纏,所以……


    我打斷她的話道,如果按照你所說的,那麽伯父的靈魂很有可能對你不利,你這麽做,會很危險的……


    莊羽擠出一絲笑容,來寶哥,不要擔心,畢竟他是我父親,縱做鬼也會愛我疼我保護我,不會傷害我的。隻不過還是需要你們在一旁守護,以免出現其他意外。


    雖然我不曉得其他意外是什麽,但聽莊羽說的凝重,也知道馬虎不得,所以簡單吃過飯之後就迴房休息,養精蓄銳,等待晚上的招魂儀式。


    《解夢書》所記載的安魂湯效果非常好,我僅僅是服用了一茶杯下去,就極大的改善了我的睡眠狀況,此前清晰的、每次醒來令我記憶猶新的噩夢,沒有出現。


    當天晚上八點,我被張含充叫醒,洗了把臉之後,來到了莊羽的房間。


    房間內的床早已被搬到了正中央,床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固定住了四麵鐵鏡,莊羽正將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繞床而設。


    我見狀,趕緊過去幫忙,接過莊羽手中的幕布,圍著床走了一圈,然後將鐵麵鏡圍在了裏麵,在轉動的過程中,我發現東南北三個方位各放了一支粗大的白色蠟燭,唯獨西方未放置,心下好奇,便問莊羽是什麽原因。


    莊羽道,在施展招魂儀式過程中施法者是坐東朝西的,代表著背後東青龍坐陣,左右朱雀玄武護法,東南北三處蠟燭點燃之後代表施法者身上的三把陽火。招魂時靈魂自西邊而入,如三盞陽火不滅,說明招魂成功,和靈魂對答期間,三盞陽火不滅,預示過程順利,反之,則會有意外狀況出現。


    我問道,你說讓我們護法,我們該怎麽做呢?


    莊羽道,你們隻要各自立於南北方向,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都不要說就好了。


    我說就這麽簡單,這太小姨子了……


    莊羽深沉地說道,簡單不簡單,你試過就知道了。


    我說儀式什麽時候開始。


    莊羽說了聲馬上開始,然後就鑽入了白色幕布之中,隨後她吩咐道,門關上窗兒打開,燈閉上窗簾拉上。


    我按照她的吩咐,將房門緊閉反鎖,關上了燈,打開了窗子,在拉合窗簾的時候,我看了看外麵的景色,但見萬家燈火照離愁,陰雲漫天欲落淚。


    “要下雨了!”我嘀咕一聲,拉上了窗簾。


    迴頭一看,三盞燭火照幕布,窈窕淑女帳中坐,她手握杏黃旗,正在舞動著,想必是正在進行儀式之前的預熱工作。


    一舞畢,就聽莊羽喊道:“含充立於南方鏡前,來寶哥立於北方鏡前,你們立定之後,閉上眼睛,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不要睜眼。在這個過程中,你們要以自身堅強意識抵製外來者,不要暈倒,你們如果暈倒,我就麻煩了……”


    聽到吩咐,我走到正北方向,看了看黑乎乎的鏡影,立於前麵,閉上了眼睛。


    畢竟是第一次親身參與神秘的招魂儀式中,心裏不免有點兒忐忑。


    就在這時,耳朵裏傳來了莊羽嘀嘀咕咕的聲音,似乎嘴裏是含著“麵骨朵”說話,含混不清,開始的語速極慢,還隱隱約約能聽到“上天堂見玉皇,見了玉皇要霓裳,要了霓裳會閻王,會了閻王心莫慌……”之類的話,到得最後,所有的語言仿佛是擁擠在了一起,音節與音節糾纏在了一起,再也聽不清一個字。


    開始以說為主,後來有了旋律,似乎是在淺唱。


    雖然語音較為快速,但聲音異常低沉,顯得神秘而悠遠。


    她明明就端坐於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床上,但是話語卻猶如從窗外傳來,空洞而寂寞。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從空中劈下,繼而是轟隆隆的雷聲。


    這當然不是莊羽施展法術引起的天象,而是大自然恰逢其時在此時下雨。


    就在我心裏感歎老天爺閑著沒事來搗亂的時候,一股風夾雜著濕氣衝進了房間,吹的窗簾獵獵作響,又加上莊羽那深沉的淺唱低吟,使得周遭的氣氛詭異極了。


    當微風掠過我手臂的時候,胳膊很不爭氣的起了雞皮疙瘩。


    雖然閉著眼睛,但卻也能感覺到室內燭光開始搖曳不定。


    本來保持同一速度吟唱的莊羽,忽然加速起來,語言似乎幻化成了巨大的雨點劈劈啪啪的敲打著我的耳膜,難受極了。


    而這個時候,窗外雷雨聲大作,轟轟隆隆,嘩嘩啦啦……


    在這雨聲中,我忽然聽到莊羽說道,“來吧,我的親人……來吧,我的親人……”


    聽了這話之後,一股寒意不自覺的就升了起來,隨後感覺似乎有東西趴在了我肩膀上,在耳邊竊竊私語:“行行好,讓我過去吧!”


    我差點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誰啊你。但是忽然記起莊羽無論出現什麽情況都不要說話不要亂動的吩咐,使勁咬了咬嘴唇。


    莫名聲音再次傳來:“讓我過去,如果不讓我過去我咬死你……”


    隨後,我感覺脖頸濕濕的,跟有人用舌頭舔舐似的。


    我一動不敢動,覺得整個身子都僵硬了,感覺有液體順著肩膀緩緩地淌下來,不一會的功夫全身就濕透了。


    忽然聲音越來越噪雜,似乎是無數鬼魂在嘶喊,在吼叫,在追逐……


    “抓住他,別讓它過去了……”


    “他倒好運氣,還有親人對他念念不忘,哪像我死於懸崖,家人連我屍骨都沒找到……”


    “……”


    圍追堵截的嘈雜聲大概持續了盞茶功夫,隨後就聽莊羽用從未有過的清晰語言唱道:“我與老天定契約哩,上天命你來見我吆。見了我唻別騙我,不然我倆都沒好日子過嗬!”


    此段唱完之後,似是來自幽冥的噪雜之聲戛然而止,一股微風唿唿撩動幕布,幕布中央傳來了快速對答之聲,好像不是人類的語言,我一點兒也聽不懂。


    這個時候,外麵雷聲更密集起來,傾盆大雨更勝之前。


    我心想,看來招魂成功,好再沒出現什麽意外。


    想法未落,我忽然感到有人推了一下我。


    這個屋子裏莊羽正在施法,張含充正在護法,房間裏沒有其他人,那肯定不是人再推我。


    莫非是厲鬼不成?


    就在這時,我聽到幕帳之內一陣挪動和噗噗吹滅蠟燭的聲音,以及房門開合的聲音。


    隨後,莊羽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睜開眼吧。


    聽了這話,我如負釋重,睜開眼睛看時,因為風大,窗簾被吹得一蕩一蕩的,而且有雨水刮進了屋子,已經把我全身給打濕了。


    我心道,看來不是鬼趴在我肩膀上流哈喇子,應該是刮進來的雨水……


    對於此等神秘的儀式,我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麽會出現有人在我耳邊說話的情形,但肯定不是幻聽……


    想不明白,我也不再去想,摸索著去開了燈,發現房門竟然開著的,跟有人進來過似的,我也沒在意,就關上了門。


    迴首看去,燈火通明之中,莊羽一臉煞白的躺在張含充的懷中,似是暈了過去。


    莊羽這一暈,一會兒說胡話想媽媽,一會兒發高燒吆喝著吃水餃,一會兒身子又如跌入了冰窟,冷得死。


    這肯定是施展招魂儀式的後遺症,此種狀況讓我和張含充束手無策,隻好輪番守護,一夜未睡。


    快接近天亮的時候,莊羽麵色恢複了血色,唿吸平穩的睡了過去。


    張含充見我頭一點一點跟個磕頭蟲似的,對我說道,你抓緊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聽了這話,我立馬坐直了身子,說道,這怎麽能行,你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不放心好唄。


    也許是我熬夜照顧莊羽的行為得到了張含充的認同,他聽了我這話,臉上竟然罕見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微微晃了晃腦袋,說你就不用客氣了,安魂湯的副作用就是嗜睡,你得保證充足的睡眠,才能讓安魂湯充分的安撫你的靈魂。


    我拍了拍腦袋道,難怪自從喝了安魂湯之後,一旦睡下別人不叫醒我,根本起不來,原來還有這麽個說法,得,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你是習武之人,三天五日不睡都沒事,我就迴房睡覺去,莊羽醒了叫我起來。


    張含充點了點頭,說你放心的去吧。


    我嘴裏嘀咕道,你才放心的去呢……


    他看著我的背影說道,你啊,人不壞,就是嘴皮子不饒人!


    我哈哈一笑,走出了莊羽的房間,來到了隔壁,仰麵朝天躺在床上之後,沒用半分鍾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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