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問接線員:“請給我撥個號碼,就是這個電話最後打出去的那個電話。”


    接線員接通了那個電話,但是電話響了一陣竟然沒人接。


    房東太太出門了?


    “能告訴我這個電話所在的地址嗎?”


    “東門路冬晉裏23號。”


    “請問登記人的名字。”


    “抱歉,我這裏查不到你要的資料,請到電話局去查。”接線員說。


    他掛上了電話。


    “謝謝你,周小姐。”唐震雲說道。


    他沒想到,救他的人竟然是幾乎素昧平生的周希雲。雖然他的上司也曾給這裏的同行打過電話,但這事發生在他的休假期內,上司對他在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也不敢擔保什麽。因此,如果不是周希雲來巡捕房為他說話,他至少還得在那裏麵待上一整天。


    “殺死我父親的兇器是我舅媽的手槍。這把槍是在一個月前被人偷走的,這說明兇手殺死我父親是有預謀的。而唐警官是在案發當天才到我家的,他過去跟父親根本不認識,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前潛入我家偷走那把手槍。所以,他絕對不是兇手。”她說的應該就是這些話。


    最終,經過半個小時的商量,上海巡捕房的同行終於答應放行。審問過他的警察還把他送到門口,向他道了歉。


    “隻能說是巧合。你正好在那個時間,一個人出現在案發現場,又沒有目擊證人,所以也難怪人家會懷疑你。”


    他本想提一提夏秋宜這麽做的動機。但仔細一想,還是決定先找到阿泰的犯罪證據再說。


    “謝謝你,周小姐,今天多虧你幫忙。”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別客氣,這是應該的。”周希雲朝他羞澀地笑,“不過,我舅舅舅媽是不會故意誣陷你的,他們也因為你是陌生人,不了解你才會那麽做,所以你等會兒見著他們可別……”


    “當然當然,”他連忙道,“我不會對他們怎樣的。再次感謝你。”


    “又來了。”她笑。


    他們兩個下了公共汽車後,一路朝夏宅步行。眼看著夏宅就在前麵了,他忽然聽見周希雲在身邊說:“這是阿泰的車子。”


    果然,他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從他們身邊開過。


    “他去哪兒?”他問周希雲。


    她搖搖頭。


    黃包車夫把夏英奇送到了目的地。


    “就是這裏?”這是一條有些冷清的小街。


    黃包車夫用毛巾擦拭著額頭的汗,“是啊,就是這裏。他下車後,直接進了那裏。”他指指斜對麵的一家咖啡館。“你是說前天上午他就去了那家咖啡館?”


    “不止前天,他經常來這裏的,所以這條路我比較熟悉。有時候,他還讓我在咖啡館門口等他,他辦完事,我再把他再送迴家。”


    “他一個人喝咖啡嗎?有沒有同伴?”


    黃包車夫笑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他總是一個人進去,一個人出來,我從沒見他跟誰在一起。”


    “好,那你能不能在這兒等等我?我進去一會兒,馬上出來。”


    黃包車夫把車在路邊放下。


    “你去,我在這兒等著。”


    “要不要現在就付你車錢?”


    “不用不用。嗬嗬。”黃包車夫笑著說。大概是因為之前,她看出那個表是金表,黃包車夫一直高興到現在。


    她下車,穿過馬路,走進了那家咖啡館。


    “小姐,裏麵請。”一個金頭發的外國女招待操著不流利的中國話,熱情地迎了上來。


    “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外國女招待好奇地看著她,“找誰?”


    “我找我叔叔。他姓周,戴著金絲邊眼鏡,前天還來過,他平時經常來,因為前天晚上沒迴來,我嬸嬸就讓我來看看。”她顯出焦急的神情。


    外國女招待馬上就想起了她說的人,“你說那位戴金絲邊眼鏡的客人啊,我不知道他姓什麽,不過他確實是這裏的常客。”


    “啊,太好了。請問前天你看見他時,他是一個人嗎?”


    “他是一個人。”外國女招待神情認真,“他很喜歡我們這裏的羅宋麵包和咖啡。你要不要嚐嚐?”


    “啊,不必了!”她連忙擺手,“他每次都一個人來,吃完東西就走?”


    “不,隻有那次他是一個人。平時,他都是和一個女孩在這裏見麵,兩人一起吃飯。”


    “一個女孩?大約多大年紀。”


    “二十多歲。”


    她連忙拿出張慧真的照片,“你看是這個人嗎?”


    外國女招待立刻點頭,“是她是她。平時都是她先到一會兒,然後你叔叔才來,他們一般會在這裏坐一會兒。哦,你說你叔叔姓周?”女招待好像想起了了什麽。


    “是啊。”


    “是不是叫周子安?”


    她連忙點頭。


    “他常有信寄到我們這裏。”


    “有人把寫給他的信寄到你們這兒?”


    “是啊。前天,他還收到一封信。”


    “那你知不知道是誰給他寫的信?”


    女招待笑著搖頭。“那……”她顯出難以啟齒的樣子,“你看我叔叔和你說的那個女孩他們在這裏時,是不是很親熱?”


    外國女招待迴頭看了一眼,吧台裏一個老年外國婦女正在打電話,沒留心她“按理說,我們不能說客人的是非。”女招待把聲音壓得很低,“但他們看上去是很親熱。有一次我送湯過去的時候,還看見他們手拉著手呢。”


    原來周子安跟張慧真是情人。


    他們遮蓋得好嚴實,夏家的人居然沒有一個看出他們的關係。


    夏英奇從咖啡館原路返迴,黃包車夫還在牆角欣賞他的金表。她走到他跟前時,他才注意到,連忙把表收了起來。


    “爺叔,這東西貴重,你可別老拿出來!叫壞人看見可糟糕了!”她提醒道。


    黃包車夫笑著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你接下去要去哪裏?”


    “我還是想去之前說的地方。”


    “就是東門路是不是?離這兒不遠,一拐彎就到了。”黃包車夫說。


    “周先生去過那裏嗎?”


    “他沒有。他平時就是到那家咖啡館來。”


    車行了大約五六分鍾,果真東門路就在眼前了。他們沿著東門路又行進了幾分鍾,來到冬晉裏的門口。這是一所新式裏弄。


    “就這裏了。”黃包車夫道。


    她下車時,又想起一件事來,“你有沒有見過這女人?”她掏出張慧真的照片。


    黃包車夫看了一眼照片,“她啊,我知道啊。她是夏家的那個什麽家庭教師。有兩次,周先生正要走,她也正好出來。周先生就把車讓給她坐,說讓我帶她走,車錢以後一起結。周先生人好啊。唉,這麽好的人,怎麽就死得那麽早!”他重重歎氣。


    “她通常讓你帶她去哪裏?”


    “她啊,一般是郵局,有一次還讓我送她到一家書店門口。我拉她不多。她為人也蠻客氣的,總是笑嘻嘻的。不過,她沒跟我說過什麽話我把她拉到目的地就走了。對了,小姐你要我等你嗎?”


    “不用了。一會兒我自己迴去。”她可不想付雙倍車錢。


    唐震雲和周希雲到達夏宅時,正趕上梅琳在向她的女傭汪媽哭訴自己的遭遇。


    “哥哥神經病!他把我的衣服都弄破了!我最喜歡這件衣服了,他真是神經病,神經病!”梅琳將手裏的一件紅衣服塞在了汪媽的手裏,“你看哪,你看!”


    汪媽找了一會兒,才發現衣服上的兩個小洞。


    “這怎麽弄的啊!好了,別哭了,今天晚上我給你補起來。”


    “你要補得看不出來才行!要不然我讓我媽扣你工錢!”


    “那我不補了!”汪媽把衣服又塞迴到梅琳的手裏。


    “你不補也得補!要不然就滾蛋!”梅琳威脅完汪媽,又哭了起來,“哥哥神經病!我要他賠!我要好好敲他一筆!你補好了,到時候讓我哥給你錢!”


    這句話汪媽聽得挺順耳。“那也成。”她又把衣服拿了迴來。


    周希雲上前安慰梅琳:“一件衣服而已,讓舅媽再給你買件新的吧……”


    梅琳想說話,忽然瞥見唐震雲。


    “你還真的聽你媽的話,把警察帶迴來啦!”


    這句話讓唐震雲頗為驚訝。不過眼下,他沒心思研究這些,他隻想知道另一個人的行蹤。


    “阿泰去了哪裏?”周希雲問道。


    梅琳抬起眼淚模糊的眼睛,看了一眼周希雲,又看看唐震雲,“好!我告訴你們!誰讓他把我衣服弄壞的!他去追姑婆了!他剛剛在電話裏問到了一個地址!”


    阿泰遠遠看見姑婆下了黃包車,他不動聲色地坐在車裏,直到她走進冬晉裏,他才下車,偷偷跟了上去。她真的是來找之前的房東太太的嗎?不,顯然不是,如果她曾經在這裏住過,就不用一家一家地核對門牌號碼了。


    她手裏隻拿了一個小布包,煙土不在她身邊。她來這裏幹什麽?


    “姑婆!”他在背後叫她。


    她正專注於尋找門牌號,一轉頭看見他,先是一愣,隨即一絲驚慌掠過她的臉。但姑婆跟梅琳不同,畢竟是在當鋪當過女掌櫃的,轉眼之間,她就鎮定了下來。


    “真巧啊。”她道。


    他可沒時間跟她客套。他直接走到她跟前。


    “姑婆,你拿了我一件東西,我希望你能盡快還給我。”他開門見山地說。


    “應該說是你丟了什麽東西。”她道。


    “你這麽說也對。如果你拿了,請你還給我。”


    她思考了片刻才說話。


    “我確實撿到了一些東西。”


    她語氣略帶歉意,他朝她笑笑,她接著說,“可是,如果我在街上撿了什麽東西,我撿到後,一般我就會認為,那已經屬於我了。如果失主把東西隨意扔在街上,那就表示,他不重視失物,或者他跟失物沒有緣分。”


    沒有緣分!這句話聽來可真刺耳。


    “我是撿到了某件東西。我認為那就是我的。”她道,口齒非常清晰。


    他沒工夫聽她說這些廢話。


    “你怎麽定義自己的行為我不管,我隻想要迴我的東西。”他盯著她的臉。


    她朝他笑了笑。


    “那你得用錢買迴去。”


    他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唐震雲心急如焚。離開夏家後,他立即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東門路。


    幸虧那地方離夏宅不遠。上了車後,他一路擔心,先是擔心她的安危,雖然他沒證據證明阿泰是殺人兇手,但至少是個嫌疑人,一個兇殺嫌疑人盯上了她,能有什麽好事?其次,他擔心自己撲空,誰知道等他到那裏之後,能不能遇到那兩人。如果找不到他們,他該怎麽辦?


    他一路祈禱。幸運的是,等他到達冬晉裏對麵的時候,他發現阿泰的車就在弄堂口。他才剛要下黃包車,阿泰就出現了。他拉著夏英奇的手臂,兩人一前一後別扭地從弄堂深處走出來,雖然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從她不斷往後退的步伐,就知道她是不情願的。


    阿泰是要強行把她拉上車嗎?他想幹什麽?他要帶她去哪裏?


    他大喝一聲想要叫住阿泰。但此時,正好有一輛馬車停在了弄堂口,遮住了他的視線。馬的嘶鳴聲也蓋住了他的怒吼。而等他穿過馬路,想要衝過去阻止阿泰時,阿泰的車已經啟動了。


    無奈,他隻能叫上那輛剛下完客的出租馬車。


    “我這是馬車,人家是汽車。老板,我可追不上。”車夫想拒絕他。


    “你別管了,盡量追就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至少馬車要比黃包車快多了,“這個給你。快走!”他塞了幾張紙幣給馬車夫。


    馬車夫這才笑嘻嘻地吆喝了一聲,揮起馬鞭朝前跑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夏英奇問道。這是她第四次問同樣的問題了。


    阿泰的迴答永遠是:“你到了就知道了!”


    她心裏忐忑不安,充滿了恐懼。從這個男人的臉上,她看不出任何預兆。一開始她擔心他會殺了她。但轉念一想,阿泰如此缺錢,以至於要偷父親的煙土,那他肯定不會白白殺了她。他會不會把她賣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朝車把手看過去,有那麽幾分鍾,她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突然打開車門跳下去。


    她想,如果跳下去真的被路過的車撞死,倒也是一了百了,從此解脫了,隻怕到時候沒死成,卻缺了胳膊斷了腿,苟延殘喘,還得讓哥哥來養活她,那可是比死還難熬。她告誡自己,英奇,像你這樣沒有依靠的人,尤其得懂得護著自己,千萬不能衝動,即使要逃跑,也要等他把車停下來再說。


    阿泰一路把車開得飛快,她如坐針氈地等了大約十來分鍾,終於,他的車速慢了下來。


    “這是什麽地方?”她朝車外望,這是一條很深的巷子,巷子裏有好幾個門牌前掛著紅燈籠。她大致猜到這是什麽地方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她。他是想把她賣到這種地方嗎?也對啊,把她賣了,誰會在乎?也許哥哥會在乎,但他又能怎麽樣?她想到了包裏的槍。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真的會用它。誰讓她碰上了呢!她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如果當時弟弟能有一把槍,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呢?她想到弟弟,鼻子就發酸。


    阿泰把車在巷口停了下來,正當他打開車門要下車的時候,她搶先一步,推開另一邊的車門一溜煙地衝了下去。幸虧她沒裹過小腳,這是她母親幹過的最好的事了,幸虧她從小就喜歡像男孩子一樣四處奔跑,幸虧她從來沒讓體重成為自己的負擔,要不然她不可能跑得那麽快!


    “姑婆!夏英奇!夏英奇!”阿泰在身後叫她,她隻當沒聽見。


    “夏英奇!夏英奇!”


    你叫吧,你有本事就追上我!不過追上我,對你來說可不是好事!因為我會請你吃槍子!我不想殺你,也不想弄傷你,但如果你真的逼我太甚,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話說迴來,你死了或者你受傷了,對我又有什麽損失?當然如果我殺了你,我就得先把你的屍體丟在這裏,然後迴去想個辦法把哥哥弄出夏宅,她一頭朝前猛衝,忽然,一個粉色的人影出現在她麵前,她想躲開對方,但那人卻不知怎麽的,竟非要擋在她麵前。


    “喂!”她嚷道。


    當她看見眼前這個人的臉時,她感覺霎那間好像有誰掐住了她的脖子。


    母親!母親怎麽會在這裏?她怎麽會在上海的花柳巷?她不是在唐家當姨太太嗎?


    “我聽見有人在叫你的名字。還以為聽錯了呢!沒想到跑過來一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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