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陳旺不明白紅發瓷娃娃的術法來曆,如今他已清楚,便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等會去何家,要有好戲看!”


    陳旺聽到寨子中的動靜,也起身向遠處看去。


    此時,一縷香火氣飄飄蕩蕩,從寨子裏歸來,正是滿臉疲憊的劉菜花。


    “劉婆婆早!”


    陳旺笑眯眯向著劉菜花打招唿,“我做了飯,等會兒您過來吃。”


    “旺娃子,起得真早,還會做飯,真懂事。”


    劉菜花看到陳旺,露出一抹笑容,但隨之震驚,“娃子,你能看到我?不害怕?”


    “爺爺昨夜不是給您說過,我有陰陽眼。”


    陳旺輕笑解釋:“我這眼睛天生的,見古怪東西見多了,自是不怕,再說婆婆您人好,我為何要怕?”


    “你這娃子,嘴是真甜!”


    劉菜花恍然記起,昨夜吳過是提及過陳旺有所不同。


    “看你是個好苗子,迴頭指不定還能跟婆婆學這出靈的手藝。”


    “旺娃子,你把吳老鍋子叫起來,婆婆等會兒有事要給他說。”


    “好,我這就去。”


    陳旺轉過身去,把宿醉的吳過叫醒。


    沒過片刻,吳過就打著哈欠來到院中,劉菜花的魂魄也已經迴到身軀裏,走過來。


    三人吃著早飯,劉菜花說起苗家的事情。


    “啊?出了這麽大事兒?”


    吳過瞪著眼睛,趕忙詢問:“娃子,那女鬼待的破衣衫在哪呢?昨晚喝太多,把她都給忘了!”


    陳旺淡淡道:“爺爺,就在屋裏放著。”


    方才他就把孫秀蓮放迴屋中,順帶還解了封印,做成不曾出屋的假象。


    “哎呀!莫不是昨晚一時不察,被那女鬼跑出去作惡?”


    吳過焦急起身,就準備進屋去拿嫁衣。


    “爺爺,我去。”


    陳旺剛想起身,被劉菜花按下,“讓他去,老不死的,一天天不做正事,真出了事也怪他!跟你沒關係!”


    “旺娃子,你先吃飯,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多吃點肉。”


    劉菜花給陳旺夾了塊臘肉,抬頭看著吳過從屋中拿出紅嫁衣。


    吳過當即質問孫秀蓮,是否去作惡。


    孫秀蓮是被陳旺叮囑過的,自然不敢亂說,隻道是老實呆在嫁衣中,不曾外出。


    “我看這閨女也沒說慌,確實不是她做的。”


    劉菜花沉聲道:“昨夜,我與那行兇者交過手,是山外來的……鎮邪司的妖人。”


    “鎮邪司?”


    吳過皺眉頭,低聲呢喃:“他們雖很少進山,可在外頭那可是官老爺都怕的狠人。”


    “他們說殺人全家就絕不會留下一個活口,如此說來,倒像是他們辦事的作風。”


    陳旺邊聽兩人談論,邊裝作吃飯,實則悄悄都把飯菜都存入人皮藏物中。


    沒辦法,以他如今的身軀,不能接受米糧入腹。


    昨夜吃了那頓飯後,到如今還在難受。


    等到這頓飯吃完,吳過和劉菜花也下過決定。


    “今日,必須去何家問罪!”


    劉菜花起身,“若是胡花姐姐還在,老姐姐也不會放著何家作惡的!”


    吳過點頭,“說得有道理,等等我陪你同去!”


    兩人打定主意後,陳旺也附和道:“爺爺,我也想去看看。”


    “去!一起去!”


    吳過站起身,拍拍陳旺的肩膀:“今後你要繼承爺爺的衣缽,自然也要知道,爺爺我這守香人,可不是吃幹飯的!”


    守香人?


    陳旺眼前微亮,想起剛看過的《九州雜記》中曾記載此事。


    無論是山中大仙兒,還是山外的仙兒,都需要香火供奉,每年消耗的香燭不計其數。


    而這香燭也分各種類別,譬如陳旺曾食用的血香,胡白白用的黃香……


    每種供香和供燭的製作過程不同,效果也相差甚大,需要專業的製作,更需要有人收斂。


    這守香人,便負責製作,收斂各方百姓供給大仙們的香燭。


    同時,若是百姓家出了事情,守香人有時也會出手,維護大仙兒們的名頭。


    陳旺暗道:“這大山中的大仙行事,其實與山外的那些仙兒差不太多,隻是管轄的地段不同。”


    “這山外的大仙麾下,有大把的守香人,巡夜人,負責收取香火,保護一方安寧,山內也是如此,隻是人數少些。”


    麻雀雖小,肝膽俱全。


    多與吳過和劉菜花交流,還真能見識到不少東西。


    陳旺立刻起身表態,“爺爺,我定然好好跟您學!”


    “好娃子!”


    吳過麵露滿意笑容,摸摸陳旺腦袋,“等會兒跟爺爺一起去!”


    三人各自去準備。


    吳過換了身衣服,腰間挎了柄短刀,獸皮刀鞘擦得鋥光發亮,隱隱有氣息擴散開。


    那柄刀,不是凡品,最少也是小品法器。


    劉菜花在家中拿了不少東西,什麽銅錢劍,黃符,銅爐……看起來是做法所用。


    陳旺沒什麽收拾的,隻是換了身幹淨衣裳。


    隨後,三人才奔著何家而去。


    紅眸大概是睡得太死,並未察覺到三人的行動,站在梧桐樹上酣睡。


    ……


    寨子東邊大院,何家門口。


    “族長,前門後門都堵住了,保準誰也跑不出去!”


    “我叫海柱哥帶著人,把兩側的高牆下也守住,翻牆也跑不掉!”


    “岩叔,要不要我帶人衝進去,直接把何家人都扣了!”


    幾人圍著吳岩,七嘴八舌討論。


    “莫要著急。”


    吳岩麵容肅穆,“別忘了,何家是靠啥出的頭,若是不小心惹了何家人,我們都不好過!”


    聞言,眾人氣焰頓時萎靡,唯唯諾諾不敢再多言。


    大概八十多年前,何家老祖帶著何家人搬到吳家寨子,僅僅用了十年,就搬到東邊大宅院中。


    靠的正是一手批命,看風水,還有下咒的法子!


    當初有人欺負何家初來乍到,不過是占了他家地頭,便被咒得小半年爬不起床。


    吳家本家靠著何家的看命手段,培養出讀書的種子,走出過大山去。


    正是靠著巴結吳家,外加下咒的手段,才讓何家在山裏站穩腳跟。


    “大家再辛苦等會兒,待到三姑過來,事情便好辦了!”


    吳岩沉聲說著,盯著何家的大門。


    何家宅院雖然老舊,門卻修葺得極好,大門之上油光鋥亮,剛刷過紅漆,豔得似血。


    對比四周灰蒙蒙的牆壁和石柱子,反倒透露出幾分邪性。


    常人隻是覺得有些不搭,但在吳岩眼中,那扇大門冒著騰騰香火氣,似山中濃霧。


    吳岩眯起眼睛,暗道:“有些時日沒關注過何家宅子,之前沒發覺,他家門口香火氣怎麽如此濃鬱,都快趕上祖祠了!”


    正當他想著,身後有人招唿。


    “三姑奶奶來了!快讓開!”


    “鍋子爺也來啦?嘿!咱吳家寨子的兩尊老仙兒都來了,看那何家還怎麽作妖?”


    在眾人的擁簇中,陳旺三人來到何家門前。


    “三哥,三姑。”


    吳岩料到吳過也會來,並不詫異,隻是上前打招唿。


    “嗯,叫過門了嗎?”


    劉菜花板著臉,眼神沉重,緊盯何家大門。


    吳岩輕聲迴應:“還沒呢,我沒敢去,這不等您到再說。”


    “您看咱是先敲門,還是先去祖祠問問老祖宗的意思?”


    “先敲門吧,弄不明白事情,就去打擾吳家老祖宗休息,不好。”


    劉菜花淡淡說著,眼神示意吳過,“老鍋子,你去,小心點。”


    “嗯。”


    吳過深吸一口氣,口中念叨著:“爐中大火燒,仙氣身中聚!”


    唿哧——


    他那強壯的身軀,頓時臌脹,冒起騰騰熱氣兒,大步上前敲門。


    砰砰!


    兩下重重敲下去,紅漆大門震顫。


    “咦?”


    可在陳旺眼中,卻是不一樣的景象。


    隻見吳過敲門之時,門上的香火氣似是根根尖刺,要去紮吳過,但吳過身上熱氣蒸騰,頓時讓香火氣消散!


    “還真是批命下咒的小法門!”


    陳旺暗道:“這門上的香火氣,便是咒毒,尋常人若是碰了,當場便會手腳潰爛,嚇人得很!”


    “但吳過爺爺身上有活煉法門,這等小法門卻是傷不得他。”


    由此可見,何家也確實硬氣,是想給宅子外的人個下馬威。


    按照這態度來看,是要來硬的!


    那這場戲,可就好看啦!


    陳旺眯著眼睛,默不作聲觀瞧。


    吳過也感覺到何家大門有所不同,方才敲上去涼的刺骨,明顯是有人在作怪。


    他氣唿唿破口大罵:“苗穗,少他娘的裝大頭蒜!”


    “寨子都吵翻天了,你在家裏聽不到?趕緊開門,跟鄉親們把事兒說明白!”


    砰!


    隨著叫罵聲,吳過手上力氣變大,將大門砸得亂響。


    “是我們家哪位惹了鍋子爺,讓您這麽大火氣?”


    門內,終於有迴應聲。


    大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一男一女。


    男的五十歲左右,身材幹瘦,雙眼烏青,似是天天睡不好覺,分明是活人卻滿身陰冷氣。


    這是何家老三,何高書。


    女的也是五十左右的年紀,但皮膚很好,如苗正那般富態象,皮膚白膩,反倒看起來似是三十七八的俏夫人。


    這人便是苗穗。


    吳過見到兩人,冷聲道:“苗穗,你哥哥死了,你不知道?”


    苗穗驚訝道:“我哥哥死了?他身體那麽好,怎麽會死?難道是被奸人所害?”


    “少他娘的裝蒜!”


    吳過怒罵:“你夥同你哥哥做的那些醃臢勾當,都已經被人查出來了!”


    苗穗更驚訝,直哎呦呦:“鍋子爺,您這說的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我幹過什麽勾當?”


    何高書更是怒道:“吳老頭,你別倚老賣老!怎麽,你欺負我小娘和我們何家孤兒寡母,沒人有你輩分高?”


    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對著俏寡婦叫小娘也就罷了,還說出孤兒寡母這話。


    真是叫人聽的牙疼!


    陳旺更是看出來,這苗穗滿身邪氣,睜眼說瞎話。


    誰家好人聽到哥哥死了,不趕緊詢問緣由,關心哥哥的事情。


    她倒好,對哥哥的死一點都不上心,開口便是爭辯。


    顯然是早就知道哥哥苗正遭遇毒手,隻是在努力隱瞞自己的過錯。


    “少他娘的廢話!”


    吳過的暴脾氣,哪跟兩人廢話,伸手就要去抓苗穗,“跟我去吳家祖祠裏說清楚!”


    “鍋子爺,您這就是不講理了!”


    苗穗冷笑道:“我家老爺雖然走了,但也不容你如此欺負到何家頭上!”


    她說著,往後退了兩步,伸手從懷裏拿出個稻草紮的小人。


    那稻草小人上寫著吳過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透出邪氣。


    “叫你欺負人!叫你不講理!”


    苗穗抬起腳,脫下布鞋,對著稻草人狠狠抽打。


    啪啪啪!


    三鞋子下去,吳過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三下,竟然真就踉踉蹌蹌,跌坐在地。


    “好你個苗穗,還敢用邪法!”


    吳過氣得大罵,還想起身。


    可苗穗冷哼一聲,又把稻草人狠狠摔在地上,踩在腳下!


    撲通!


    吳過頓時趴倒在地上,臉上陷下去大塊,不能再動彈。


    此刻,就仿佛苗穗隔空踩在吳過的臉上!


    苗穗眯起眼睛,耀武揚威地冷笑:“吳老鍋子,他們怕你,我可不怕你!”


    “你一個被趕出吳家祖祠的守香人,多什麽?胡花太奶都死了,誰還能為你撐腰?”


    吳過聽得心中惱火,大罵道:“妖婦!鍋子爺我等會兒要打爛你的嘴!”


    劉菜花滿臉火氣,獨自坐下,擺弄她的那堆玩意,看樣子是要開壇做法。


    陳旺眼神也很冷。


    若不是此刻不便出手,他早就上去抽苗穗了!


    “哎呀!何家人下咒啦!”


    背後吳家寨子的人麵色驚恐,紛紛後退。


    尋常人不明白,但陳旺看得清楚,這是苗穗用的批命法門。


    她借著吳過的生辰八字,以稻草人為媒介,施展‘控命術’,也叫‘打小人’。


    這算是咒術的一種,但不高明,隻能欺負吳過這種隻會活煉,卻不懂法門的半吊子,或者尋常人。


    劉菜花這種懂出靈的,應該就能破她的術法。


    想到此處,陳旺轉頭看向劉菜花。


    果不其然,劉菜花已經擺起供台,嘴裏念叨著:“山君老爺顯靈!睜眼看看這惡婆娘!請山君老爺治她!”


    請靈?


    陳旺眼角微跳,暗道:“劉婆婆本事大,竟然上來就要請山君?”


    山君,可是陳旺都請不來的主,劉婆婆能請動?


    陳旺不由看著供桌上的香火,是不是真的向大山裏飄去。


    可那香火飄飄蕩蕩,沒過多遠就消散,明顯是沒人收到。


    劉菜花請不動山君!


    眼見吳過被踩得叫罵不斷,劉菜花卻無計可施,陳旺頗為無奈。


    “哎!還得是我出手!”


    陳旺暗歎,悄悄摸出張血肉紙人,丟到人群中。


    紙人飄飄蕩蕩,冒出一陣白光,順著供台香火落到何家大門前!


    那紙人劍侍一襲白色紙張長袍,手持長劍,被浩然正氣映得神光煥發,還真有幾分神仙相!


    “吾乃青冥山君座下除惡童子,何人喚我前來?”


    紙人劍侍怒目圓睜,環視四周,最終目光落到劉菜花身上。


    陳旺眯眼暗道:“嗬!那山君老頭隻坐仙位,不做實事兒,今日,不如讓我來當一當這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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