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墨軒渾然不知帝景心中那翻湧的念頭,他隻是靜靜地坐在蕭暮雪的床沿,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蕭暮雪恬靜的臉龐上,神情專注且凝重,仿佛世間萬物都已無法吸引他的注意。


    帝景先前詢問他的那些問題,此刻如輕柔卻又執拗的絲線,在他耳邊不斷迴蕩。他滿心疑惑,實在有些弄不明白帝景話中的深意究竟何在。然而,以他對帝景的了解,知曉此人絕不會無緣無故拋出這些問題。


    可是,任憑他如何絞盡腦汁地思索,卻始終猜不透帝景這般舉動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目的。


    他緩緩伸出手指,仿若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美夢,輕輕摩挲著少女那細膩光潔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在與她分享獨屬於兩人的秘密:“你一定知曉他為何要問我這些問題吧?不過,無論他懷揣著什麽心思,想要做些什麽,想必都不會傷害到你的!”


    在穆墨軒心中,隻要眼前的女子能夠安然無恙,一切事情便都尚有轉圜的餘地,皆好商量。


    不知過了多久,蕭暮雪悠悠轉醒。她微微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穆墨軒坐在床榻邊的圓凳上,身子前傾趴在床沿,似乎已然沉沉睡去。


    蕭暮雪著實沒有料到,這人竟會以這般姿態沉沉睡去。她心中泛起一絲柔軟,緩緩抬起手,動作輕柔得如同微風拂過花瓣,撩起他的一縷青絲,而後緩緩地繞在自己的手指上,看著那縷墨發在指尖纏繞,又慢慢地將其展開,如此反複,仿佛在細細描摹著這份難得的靜謐。


    盡管她的動作極其輕微,可穆墨軒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緩緩抬起頭,睡眼惺忪間,目光立刻聚焦在蕭暮雪身上,眼神中滿是關切:“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蕭暮雪輕輕將穆墨軒的頭發放開,像是怕驚擾了此刻的氛圍,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緩緩坐起身來,目光溫柔地看著穆墨軒,嘴角微微上揚,漾出一抹動人的笑意,輕聲說道:“穆世子,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


    穆墨軒平日裏冷峻的麵容上,此刻竟難得地浮現出一抹微笑,他微微歪著頭,似是在思索,隨後反問了一句:“算嗎?” 在他看來,自己這次不過是將她平安帶了迴來,這真的能算是救了她嗎?


    “怎麽不算呢?”蕭暮雪眼中笑意更濃,清脆的笑聲在房間裏輕輕迴蕩,仿佛帶著驅散陰霾的魔力。


    蕭暮雪隨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瞬間凝重了幾分,急切地問道:“你見到師父了?他有沒有做什麽?” 她已然將上一世的隱秘之事告知帝景,然而,她實在無法篤定帝景知曉後會采取何種行動。


    穆墨軒看著神情緊張的蕭暮雪,心中頓時明白,蕭暮雪必定清楚國師詢問他那些問題的緣由。


    “他什麽都沒做,隻不過問了一些問題。”穆墨軒如實相告,緊接著,便將帝景所問的那些問題,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


    蕭暮雪聽聞後,陷入了沉默。她著實未曾料到,帝景所問的內容,竟全都是圍繞著她與穆墨軒之間的種種。不過,略作思忖後,她便理解了帝景這般發問的用意。畢竟,她曾向帝景鄭重保證過,即便上一世妄圖毀滅世界的人真的是穆墨軒,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將穆墨軒引導迴正途。


    蕭暮雪心裏明白,帝景問這些,無非是想弄清楚穆墨軒是否可控,自己究竟能不能將他“掰正”。


    “你知道國師為何問我這些?”穆墨軒凝視著蕭暮雪,目光中帶著探尋,緩緩開口問道。


    蕭暮雪聽到這問話,眼珠一轉,思索片刻後,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開始笑嘻嘻地胡謅起來:“師父跟師伯啊,他們可厲害啦,精通占卜算卦之術,能預知天下大小事呢。說不定啊,他們算出了你日後有可能會步入歧途,同時也算到了隻有我能把你從那條歪路上給拽迴來。所以呢,師父問你這些,意思就是讓你以後多聽我的話,這下你明白了吧?”


    穆墨軒聽著她這一番說辭,微微皺眉:……


    他心裏篤定這個人在忽悠自己,可仔細想想,卻又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證據。


    穆墨軒剛想再追問幾句,就在這時,門外“咚咚咚”地響起了敲門聲。


    蕭暮雪清脆地喊了一聲:“請進。”


    緊接著,門緩緩被推開一條縫,侍女秋韻從外邊小心翼翼地探進來一隻腦袋。她臉上洋溢著笑容,輕聲說道:“姑娘,你醒了呀?炎麟衛那邊的邱大人來了,正在外邊候著呢,您要見一見嗎?”


    蕭暮雪微微點頭,應道:“你讓他進來吧。”


    秋韻趕忙答應了一聲,隨後輕巧地退了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


    沒過多久,邱金宇便邁著沉穩的步伐走了進來。他一見到穆墨軒和蕭暮雪,立刻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蕭暮雪目光關切地看著邱金宇,急忙問道:“溫知許怎麽樣了?”


    邱金宇微微抿了抿嘴,有條不紊地說道:“他倒是沒什麽大礙,老大已經派人將溫知許安排的那些人全都保護起來了。而且,證據也都妥善保管著,雪姐您不必擔憂。”


    蕭暮雪微微點頭,緊接著又追問道:“兄弟們呢?他們情況如何?”


    邱金宇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聲音低沉地說道:“有三個兄弟當場就犧牲了,還有四個兄弟正在全力搶救,其他兄弟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我去看看!” 蕭暮雪聽聞此言,心急如焚,話一出口,便猛地站起身來。


    然而,她剛從昏迷中蘇醒不久,身體極度虛弱,渾身綿軟無力。這一站起來,腳下突然一軟,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撲去。好在穆墨軒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穩穩地將她扶住,否則,她必定會重重地摔倒在地。


    邱金宇見狀,趕忙勸道:“雪姐,您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太醫們都在全力救治,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您再休息休息吧。”


    蕭暮雪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眼神中卻滿是擔憂與焦急,對兄弟們的牽掛溢於言表。


    那些當場犧牲的手下,她已然無力迴天。但對於這些還有機會搶救的兄弟,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有事。


    蕭暮雪緊緊扶著穆墨軒,努力站直身體,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提步往外走。


    可就在下一瞬,她隻覺身體陡然一輕,雙腳瞬間離開了地麵,整個人穩穩地落入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之中。


    “我帶你過去吧!”穆墨軒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蕭暮雪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穆墨軒已然抱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無奈之下,她隻好緊緊抓住穆墨軒的衣襟,扭頭朝著邱金宇急切地問道:“傷者是不是安頓在府衙那邊?”


    邱金宇一邊快步跟著往外走,一邊趕忙迴應道:“是的,雪姐。我這就去準備馬車。”


    言罷,邱金宇便小跑著先行離開了。


    待穆墨軒抱著蕭暮雪來到國師府門口時,馬車已然在那兒靜靜等候。


    “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走的。”蕭暮雪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倔強。


    穆墨軒低頭,目光溫柔地看了一眼懷中的人兒,依舊沒有言語,隻是徑直抱著蕭暮雪登上了馬車,隨後輕輕將她安置在馬車的軟榻之上。


    蕭暮雪頗感無奈,嗔怪道:“都說了讓你把我放下來,我真能走,你怎麽就不信呢?”


    “我信。”穆墨軒低聲迴應,語氣沉穩而篤定。


    蕭暮雪頓時語塞,有些哭笑不得:“那你還……”


    穆墨軒微微湊近,聲音低沉卻清晰地說道:“我就是想,抱著你也挺好的。” 這簡單的話語,仿佛帶著絲絲縷縷的溫柔,在狹小的馬車空間裏悄然彌漫開來。


    蕭暮雪頓時一愣,腦海中仿佛有片刻的空白,完全不明白穆墨軒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咳咳……”她下意識地咳嗽了兩聲,試圖以此掩飾內心那一絲慌亂,緊接著趕忙別過臉,朝著馬車外邊喊道:“可以走了。”


    馬車外邊的車夫立刻應了一聲,隨後,馬車緩緩啟動,車輪滾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穆墨軒看著眼前明顯有些慌張的少女,不禁覺得有趣,嘴角微微上揚,彎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但他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安靜地靠著馬車壁,緩緩閉上雙眼,似是打算閉目養神。


    蕭暮雪聽到穆墨軒的唿吸逐漸變得均勻而綿長,心中稍定,這才悄悄地轉過頭,偷偷看了他一眼。隻見穆墨軒就那樣靜靜地靠在馬車壁上,麵容沉靜,仿佛真的已經睡著了。她微微凝視著那張熟悉卻又似乎帶著幾分神秘的臉,心中五味雜陳,思緒也不由自主地飄遠……


    他的五官猶如天工巧琢,精致且立體,恰似那經過千錘百煉、精雕細琢的完美玉器,每一處線條都仿佛恰到好處。此刻,他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那平日裏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氣息,竟也隨之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柔和,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宛如春日暖陽,讓蕭暮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分毫。


    迴想起自己昏睡之時,他必定是一刻不離地守在身旁,想來此刻定是疲憊至極。蕭暮雪正這般默默想著,忽然,馬車毫無預兆地顛簸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晃動,讓穆墨軒的身形也跟著一晃。


    蕭暮雪心中一驚,不假思索地立即伸出手,輕輕貼在穆墨軒的臉頰上,動作輕柔卻又堅定,試圖防止他往一旁傾倒。待穩穩扶住穆墨軒後,蕭暮雪這才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子,朝著車夫壓低聲音說道:“車趕得穩一點,不必著急。”


    車夫趕忙應道:“是,姑娘。” 聲音恭敬而清晰,隨著微風傳入車內。


    蕭暮雪絲毫沒有察覺到,就在她與車夫交談的這短短瞬間,穆墨軒看似熟睡的麵容下,嘴角的弧度悄然加深了幾分。那一抹笑意,如同春日裏悄然綻放的花朵,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甜蜜與溫柔。他並未睜開雙眼,依舊維持著休憩的姿態,可心底卻因蕭暮雪這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關切而泛起陣陣暖意。在這小小的馬車空間裏,這份隱藏在細微之處的情感,如同輕柔的絲線,將兩人的心悄然纏繞得愈發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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