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局長正色道:“她倒沒有直接承認潘天高是她殺的,但她承認房間裏的毒藥是她買的,這不就等於不打自招了嗎?我偵查這麽多年案子,還真沒見過這麽痛快坦白事實的!”


    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心裏一動,緊問道:“巴局長,聽你的意思,商詩並沒有主動承認潘天高是她殺的?”


    巴局長苦笑道:“嗬,我辦這麽多年案子,也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殺人嫌犯會直接承認自己是殺人犯的,最後都是在罪證麵前才俯首帖耳的!”


    也許巴局長說得對,但他是針對一般殺人犯而言的,而我的商詩是幾千年也難得一見的女人,用常人的心態或許難以對她做出推測,我甚至憑直覺覺得,如果商詩不主動承認潘天高是她殺的,那或許潘天高真地不是她殺的呢!


    想著想著,我心裏恍惚間竟然有點亮堂起來,我望著巴局長滿臉莊重道:“巴局長,你們不了解商詩這個女人的性格,她從來不會說謊,她承認毒藥是她買的,那就真地是她買的,她不承認潘天高是她殺的,那就肯定不是她殺的!”


    巴局長望著我無奈笑道:“李醫生,不要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好不好,你要我們怎麽去相信一個殺人嫌疑犯的誠實?再說,就憑常理推測吧,她好端端地去買毒藥幹什麽?我們問她,她說是自己吃的,問她吃這個幹什麽,吸毒也不是吸這個啊,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吃這個,就是養成習慣了,我們又問她什麽時候開始吃這個呢,她就再也不肯說了,這一點上她就不能自圓其說,再結合動機和證據進行綜合判斷,認定她是犯罪嫌疑人已經基本沒有問題了!”


    我低頭想了想,也覺得突兀,又想起以前我問她她怎麽會有美沙酮的時候,她還曾經跟我說過是潘天高遺留下來的,由此可見,在關於美沙酮這件事情上,她還真是撒了謊,那麽是否可以推論,她不承認潘天高是她殺的也是在撒謊?


    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服氣巴局長的話,所以我梗著脖子說:“老聽你們說動機動機,那你告訴我,商詩殺潘天高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巴局長愣了愣,想了想後道:“抱歉,李醫生,基於你心情的迫切,我已經跟你透露了很多不能說的內情了,至於其他的一切原委,等將來法院判決下達以後,你就能夠一清二楚了,我今天不能跟你再說了,我想,我應該下班了!”


    見不到商詩,我真地好不甘心,我情急之下甚至想邀請巴局長去天上人間,但話到嘴邊還是咽迴去了,這次情狀真地是不一樣了,聽趙警官和巴局長時刻提到的上頭,就知道那個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關注案情發展的什麽上頭這次抓住了商詩的把柄,是斷然不會允許有任何枝節橫生的了!


    所以臨了,我想了想,隻是對巴局長鎮定地說:“巴局長,我相信商詩是無辜的,她自己不請,我要替她聘請律師!”


    巴局長略一愣怔後苦笑道:“李醫生,我感慨於你的一往情深,但是遺憾的是,法律並沒有授權象你這樣的未婚夫有權利替她聘請律師!”


    我無奈一笑,其實我隱約也是懂得這麽點法律常識的,真地好遺憾,沒有在商詩入獄之前和她結婚,使得我喪失了為她做任何事情的權利。


    我悲歎道:“那怎麽辦?難道就沒人能夠幫她了嗎?”


    巴局長歎道:“她的家人作為她的法定代理人是可以直接為她聘請律師的,隻是遺憾的是,她不願意提供她家庭的任何信息,很顯然,她應該是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能夠心如止水了,李醫生,你的心情能夠理解,但是,及時調整自己的情緒,或許是你目前最應該做的!”


    我心裏悲鳴不已,嘴裏則強做鎮定道:“巴局長,打擾你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還得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按照正常法律程序,一步一步走下去,到最後她被判決,她還有多長時間?”


    巴局長眼神複雜地看我一眼,想了想說:“從偵查開始,到最後走完二審程序,如果銜接緊密的話,不到半年,最慢也就一年多時間。因為上頭對這個案子很重視,所以應該會比較快!”


    我心裏頓生淒涼之感,眼眶不自覺已經濕潤了,咬著嘴唇真正問了巴局長最後一個問題:“難道這半年當中,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巴局長的迴答是:“如果她將來願意委托你出庭替她辯護,那麽你們就可以在法庭上相見!”


    嗬嗬,法庭上相見,多麽有趣的事實啊!拉著福娃出樓門的時候,我不禁對著夜空冷冷地笑。


    出警察局的門的時候,福娃死活不肯出去,說他還沒有見到商阿姨,他不想走,我無奈,隻好蹲下身來,將他強行背在身上,他就在我背上手腳亂踢,嘴裏嘶嚎著,眼淚潤濕了我的背,來到大街上,人來車往地也還挺熱鬧,但是已經沒有人來關注我們這兩個可憐男人的存在了!


    我把福娃背到路角的一個小飯店裏,將他放到凳子上的時候,他已經停止了哭鬧,隻是肩膀還在一聳一聳,鼻子還在一抽一抽,兩眼無神地望著正前方的空氣,任由進進出出的食客好奇的眼神隨意落在他的身上,生命的氣息已然剩不下多少了。


    我抿著嘴唇,眼睛潮潮的,心裏澀澀的,很不好受,不過,我知道我自己得挺起來,這個孩子失去了他的商阿姨,我如果還倒下去,那他剛獲得的幸福立刻就煙消雲散,馬上又變成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這對他實在是太殘忍了!


    我給他叫了一碗麵條,外加一盤醬牛肉,給自己要了一碗湯,實質性的東西我是肯定吃不下了。


    我扯掉筷子的包裝紙,拉過他的小手,把筷子放進他的掌心,他的小手指自然地蜷曲,把筷子鬆鬆垮垮地握住,卻沒有行動。


    我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平靜地說:“孩子,別餓著了,快吃飯吧,吃飽飯才有精力迴家!”


    聽到我的話,福娃收迴視線落到我的臉上,小眼睛瞬間又紅了,卻堅定地搖頭說:“不,叔叔,我不想迴家,我要在這裏等商阿姨!”


    我怕他真犯起擰來不肯吃飯,所以隻好哄著他說:“好,好,福娃乖,福娃吃飽了飯,然後就有精力一直在這裏等商阿姨了!”


    福娃聽我這麽說,小眼睛一眨,覺得有道理,眼角動了動,握住筷子的手就用上了勁,見到了生機,我趕忙率先垂範,端起碗來美美地喝了一口湯,並夾起一塊牛肉狠狠地瞧起來,雖然滿嘴生疼,滿心苦澀,但我要替商詩照顧福娃,這樣做還是值得的。


    福娃被我挑撥起了希望,生命之光又重新在他的身上閃耀,逐漸恢複了對食物的欲望,而且哭了半天,他也確實餓了,他將筷子伸進麵條裏,先小心翼翼地吃了幾根,逐漸地,他就埋頭哧溜哧溜地苦吃起來,麵條的熱辣弄得他滿頭大汗,我撿起一張紙巾給他擦了擦汗,靜靜地看他吃了一會,心裏感覺到了一點安定,我就掏出手機給冷欣月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我們倆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就如同空氣中有一條無形的信號通道連接著兩頭的沉默和憂傷。


    我的周圍其實很熱鬧,電話那頭冷欣月的背景也是喧嘩的,但我們此刻感知到的卻隻有沉寂,彼此那種從心靈裏升起來並且靜靜交融在空氣中的沉寂。


    好半響,我周圍的食客都歪頭好奇地看我的時候,我才沉著地說:“欣月,商詩姐又被他們抓起來了,你知道吧?”


    冷欣月就靜靜地迴答說:“知道了,他們下午通知的公司!”


    我接著說:“你現在能過來接我們一趟麽?”


    冷欣月頓了頓說:“別過來了,他們不讓見的!”


    我苦笑道:“我知道,我和福娃就在他們的門前,我想讓你過來接一趟!”


    冷欣月那邊頓時陷入沉默,接著她好象在轉圈的樣子,因為背景聲在不停變換方位,然後她的聲音就有點驚訝:“你們在哪裏呢?”


    我不明就裏,仍然平靜地說:“就在他們這裏啊,公安局這裏啊?”


    冷欣月聲音有點發急:“我知道,我問你們具體在門前哪個位置,我怎麽沒看到你們?”


    我愣了愣道:“難道你也來了嗎?”


    冷欣月迴答道:“是的,我就在公安局的門口!”


    我說:“那你等會!”


    然後我就掛了電話。福娃也已經吃完了麵條,還剩了幾片牛肉。正在怔怔地看著我。


    我叫老板結了帳,一把拽著他的手匆匆走了出去。拐過路口,橫過馬路,就遠遠看到了警察局門口馬路邊停著一輛車,冷欣月的身影還有點模糊,斜斜倚靠在車身上,形成一團黯淡悲涼的塵霧。


    第201 決定在高牆下伴守商詩


    我拖著福娃的手,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生怕一不小心會觸發她那種黯然的神傷。逐漸走得近了,也就看清了,冷欣月的視線其實一直在跟著我們,不知道她的神思有沒有一直跟著我們,反正直到我們來到她麵前,她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我拍了拍福娃的頭說:“叫冷阿姨!”


    福娃很聽話地叫了一聲“冷阿姨!”


    冷欣月的身形微晃,那看我們的視線裏才出現了她的眼神,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對著福娃抿嘴笑笑,“恩”了一聲。


    福娃可能覺得他冷阿姨的聲色有點不正常,不自覺地往我腿根靠了靠。


    我輕聲問道:“欣月,你怎麽也跑這兒來了?”


    冷欣月已經逐漸迴複了一點心誌,眼睛裏無限落寞的樣子,輕歎一口道:“我想過來看看商姐,我知道他們不會讓見的,但我還是想在離商姐最近的地方靜靜地呆一會!本來我一會還想去找你們的,沒想到你們也來了!”


    我隻有苦笑無聲,默默地看著她。


    冷欣月象意識到什麽似的,將水汪汪的眼珠子一轉,頭一歪,聲音便帶了點活力:“對了,你們有沒有看到商姐?”


    我無奈搖頭道:“你都沒有見到,我怎麽能見得到?”


    冷欣月臉上浮現些許失望,接著,她又咧了咧嘴,嘲笑道:“你不是一般人啊,你還有天上人間護駕嘛!”


    這時節,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我算是服了她。我隻好搖頭苦笑道:“這次天上人間不靈了,以前沒有上頭的嚴令,趙警官還敢動動下邊,這次上邊有令、下邊就不敢了!”


    冷欣月被我逗樂了,嗬嗬笑了一下後,就苦巴著臉說:“李醫生,為什麽這些官老爺這麽關注這個案子呢?是不是就因為潘天高是個大款?他們這麽重視,商姐會不會因此被重判啊?”


    我心中頓時淌過一陣無言的苦澀,看來冷欣月的法律意識也並不是特別強,要麽就是她本能地想在心裏弱化事件的影響而給自己施加安慰,畢竟,殺人償命,這點法理常識在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是明晰的。


    所以我隻能悲歎道:“關鍵不在於潘天高是大款還是小醜,關鍵還是我們商姐錯了,潘天高再無恥卑鄙下流,她也不應該親自動手整她,她應該求助於她的佛祖,讓佛祖替天行道,念動他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咒,滅了潘天高!”


    冷欣月悲苦一笑說:“你還真挺冷靜的,好了,現在不去說這些沒用的話了,現在當務之急是了解商姐到底怎麽樣了?我諮詢了公司的法律顧問,他們說聘請律師可以見到商姐的,我們可以向他們提出給商姐請律師!”


    我無奈歎道:“可惜的是,隻有商詩姐本人或者她的家屬可以替她聘請律師,商詩姐的家屬至今杳無音信,而商詩姐自己又不肯聘請,咱們的商姐,隻怕要與咱們無緣今生了!”


    冷欣月驚道:“什麽?商姐不肯?她為什麽不肯呀?”


    我冷冷道:“還能是什麽呢?她肯定是執意認罪伏法,覺得折騰也沒什麽意義了唄!”


    冷欣月頓時半張著小嘴,兩眼慢慢蓄滿了淚花,最後帶著哭腔喊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呀?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爭取一點機會啊?難道我們就連得知她的情況都不可以了嗎?”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仰頭望著夜空,天上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是依靠著城市的光景反射出一片暗紅紫黑的夜幕,一點一點地沉下來吞噬著這個城市的色彩。


    冷欣月靜靜地喘息了一會,突然又對著我氣憤地喊道:“都怪你,你這個懦夫!”


    我的身體應激似地顫了一顫,不解地看著她,驚道:“欣月,你別太激動了,這跟我是個懦夫有什麽關係嗎?”


    冷欣月咬著嘴唇悲鳴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商姐留給你的時間或許不多了,讓你趕緊行動,可是你卻畏畏縮縮、猶豫不前,你要早行動了,早跟她結婚了,你成為她的丈夫,不就可以替她做任何事情了嗎?真是被你害死了!”


    我被冷欣月這話刺激得不輕,渾身不停地顫抖,在寒冷的冬夜裏,我的身體失去了一切溫度,心髒也開始冷凝。


    冷欣月說得沒錯,因為我的懦弱,時間錯過了一個天然的節拍,如果商詩將來真地走了,那麽最終沒有和她在人間結婚,將成為這個塵世感天動地的遺憾,當然,我也可以追隨到陰間去和她彌補,但那已經是後世的事情了,前世的事情成為缺憾幾成定局!


    冷欣月看著我森冷寒凝的眼神也有點害怕了,扯了扯我的胳膊小心說:“好了,我也是一時激動才這麽說的,你別多想,天這麽晚了,咱們迴去吧!”


    我心裏盛滿了艱澀的苦酒,但是對著冷寂的夜空我卻流不出眼淚,我默默看了一會正前方後,迴頭對冷欣月寂然一笑道:“沒事,不是因為你!不過,欣月,我這次得求你一件事!”


    冷欣月愣神道:“什麽事?”


    我平靜道:“以後,你下班後就迴別墅幫我們照看福娃,好麽?”


    冷欣月怔道:“我?照看福娃?那你呢?你要做什麽?”


    我淡然一笑,靜靜道:“我剛才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要你來接福娃迴去的,外邊太冷,孩子的身子骨太弱,不能呆得太久!他在家裏也需要人照看!”


    冷欣月驚唿道:“什麽?你的意思是你晚上不迴家了?你要?”


    接著,她一臉驚疑地看著我。


    我無奈笑笑,對著她堅毅地點頭說:“是的,我晚上不迴家了,我要在這裏守侯商詩姐,就象你說的,我要在離她最近的地方,靜靜地感知她溫暖的存在!”


    冷欣月眉眼瞬間閃過一絲淒色,然後就咬著嘴唇默然地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了。


    福娃卻趕緊表態道:“李叔叔,我不迴去,我也要在這裏陪著你!”


    這個機靈鬼,他明明是想在這裏守侯他的商阿姨,卻打著幌子說是要陪我,小腦瓜子主意還真多,我不由淒然一笑,摸了摸他的頭溫和地說:“傻孩子,你身子還沒有完全複原過來,熬不住夜寒的,聽話,跟冷阿姨迴家去,等你冷阿姨將你照顧好了,再過來陪叔叔和阿姨,好吧!”


    福娃嘴角一癟,急聲道:“不,叔叔,我身體已經好了,我沒問題的,你瞧!”


    說完,他還挺起瘦弱的胸脯象模象樣地拍了拍以示他的矯健。


    我無聲地笑笑,一把拽過他的小手,又毫不避嫌地一把拽過冷欣月的小手,將她們的手放在一起。又用我自己的寬大手掌將她們的手包住,暗暗用了一下勁,試圖給她們以心的力量。


    我對冷欣月決然地說:“欣月,拜托了,請幫我們照顧好福娃,好讓我能全力應對,在這人生困苦時期,我唯一能夠依靠的就隻有你了!”


    冷欣月眼角的淚花一陣閃爍,眼淚就撲簌簌掛了下來。


    我感覺到手心裏她的手增加了彎曲的力度,這就表明,她聽進去了我的話,而且,她是打算幫我了!


    我終於籲了一口氣,要不,因為福娃的存在,我還真地難以做到了無牽掛地陪伴在商詩左右。而我知道,此時商詩內心裏不知有多麽孤獨,我默默的守侯,她一定能夠通過心靈感知到,正如她所言,彼此親密的人,可以感知彼此的靈魂,那麽,身心早已經交融的我們,就一定可以穿透塵世的一切空間,讓靈魂交纏在愛的無邊空際裏。


    我撒手放開對她們小手的合抱,她們的手臂自然就垂了下來,但是沒有分開,我用手推了一把福娃,福娃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居然推不動,這個孩子,還有點強脾氣呢!


    我對著冷欣月無奈苦笑道:“欣月,別理他,拉他走吧!”


    沒想到我這話竟然激惹了福娃,他一把將手從冷欣月的手心裏甩開,迴頭憤怒地瞪我一眼道:“為什麽讓我走?憑什麽你就能在這裏陪商阿姨,我就不能?”


    我心情很不好,惱了,也迴瞪他一眼,狠聲說道:“因為我是個大人,大人可以隨意做一切,小孩就是不行!”


    我的惡聲惡氣嚇著了福娃,他身形不自覺地一顫,畏怯地看我一眼,醞釀了半天的眼淚就滾了出來。


    我頗覺不忍,連忙摸了摸他的頭,哄他道:“福娃乖,叔叔心情不好,但是福娃更要聽話,你現在身子還很弱,叔叔答應你,你迴家再喝幾天營養液,我就讓冷阿姨接你過來陪叔叔和阿姨!”


    福娃抿著嘴唇,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連忙向冷欣月使了個眼色說:“欣月,廚房裏有我剛買的保健品,你照著說明書在早上和晚上上下班的時候各給他泡一兩次,晚上多做點飯,教會他中午怎麽熱剩飯,衛生間的壁櫃裏有換洗的衣服,讓他別看電視太久了,晚上早點睡覺,欣月,這次真是拖累你了,非常感謝!”


    冷欣月無聲地流著眼淚,默默地點了點頭,她對我和商詩的支持,真是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淚,就輕輕往前一步,托起了福娃的手,咬著嘴唇看我最後一眼,就毅然轉身,邁動了步伐,福娃的身子顫了顫,就鬆動了,身形前傾的瞬間,他一直沉悶的嗓門爆發出了哭泣,聲音很脆嫩,很柔弱,在淒清的夜空裏沉浮飄蕩,生生不息!


    冷欣月拉開車門時,他瘦小的身形還迎風而立,愣是不肯主動上車,我正準備過去動員,隻見冷欣月突然俯下身子來,將他抱起,輕輕地放進了後排坐椅,我愣了一愣,望著冷欣月淒零夜色中尤顯嬌弱的身軀,心裏不免浮上了一陣感動,同時也放下心來,福娃有欣月的照顧,應該是沒問題了!


    冷欣月將車啟動的一瞬間,福娃突然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衝我大喊道:“叔叔,你別擔心我,我在家裏好好等著你和阿姨!”


    福娃的話擊中了我,在我的眼裏,繁華開始隱退,夜,蒼涼如水!


    我苦苦壓抑的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冬日的風寒,使路上行人寥寥,這個人世間,有多少人在歡樂,有多少人在憂愁?那些苦難的人們,你們到底畏縮在哪一個角落裏兀自顫抖?


    我悵然獨立在這片零落的土地上,茫然地看著,聽著,感覺著,仍然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來往的車燈燈影交叉掃射在我的身上,從我身旁經過的稀疏的行人甩落幾行同情的目光,公安局門口崗亭上的警衛時不時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和他們同在的孤獨影子。


    我不願意被這個塵世打擾我和商詩的相會,此時此刻,在我心裏隻有我和商詩,這個世界完全與我們無關。


    我要給我和商詩尋找幽會的世界,因為她的氣息正在空氣中飄蕩,我可不能讓這個汙濁的塵世和她的氣息有染。


    受到心靈的指使,我下意識地離開了這片由燈光、目光、夜光交織出來的場所,沿著公安局森冷的圍牆走了開來。


    第202 和商詩的靈魂相會


    公安局本來就沒有置身於繁鬧的街區,大門前已算清冷,再沿著側牆拐入這條小巷,前方連路燈都沒有開放,基本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儼然一片喪失人類氣息的所在,我不想讓大馬路上路燈的光影影響我,所以我昂然走入了前方那片黑暗!


    直到我終於感覺到已被黑暗徹底吞沒了,我就停下身形,斜斜倚靠在牆根,緩緩滑落下來,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冰涼的感覺從我的股心鑽了進來,一下子貫通我的腸胃,通達我的全身,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還好,隻是一忽兒,我就感覺到了圍牆裏邊商詩的熱度正在透過厚實的牆壁源源不斷地滲透到我的身上,一下子就使我得到了全身心的溫暖。心靈的力量真地好神奇,我隻是知道商詩在我一牆之隔的地方,我就解除了一切恐慌!


    我抬頭仰望著夜空,夜開始深了,反而迷糊著探出了一些星星的影子,我仔細辨認著,認真尋找著屬於商詩和我的那兩顆幽淡的微茫,輕易當然難以發現,因為他們一定是在最深的層次裏融會纏繞,即便夜幕要將他們卷裹,也撕扯不開他們靈魂的膠合,就如同我們隔著一堵牆,溫熱依然在我們彼此身體裏流轉,一旦夜幕潰散,他們就光輝流瀉,閃耀天堂。


    我是帶著這麽一種美好的期待,在沉寂夜色中商詩溫馨氣息的撫觸下,晃晃悠悠進入的夢鄉。


    在夢裏,我和商詩相會了,她還是那樣美,那樣溫柔,她著聖潔的蓮衣,腳踏五彩祥雲,一切邪魔歪道在她旁邊簌簌發抖,她滿臉微笑,最後降落到我的身側,我連忙翻身坐起,她伸出舌頭吻了我的額,並且對我嫣然一笑,甜甜地說:“小智,姐來看你了!”


    我激動得一把將她抱起,緊緊地讓她貼住我的胸膛,再也不想讓她離開了,我抱得太使勁了,所以胳膊一陣生疼,然後,我就醒轉,這才發現,我兩隻胳膊緊緊交叉在懷,而位於懷抱裏的,僅僅是一團飄渺的空氣……


    我醒來以後,天已經蒙蒙亮了,晨曦在天邊微露,霧靄在空氣中沉浮,這個城市還籠罩在一片淺淡的灰影當中,不過,那邊的大馬路上已經甚囂塵上了,表明這個世界還在苟延著它的生命,巷子裏稀稀拉拉有人開始穿行了,經過我旁邊的時候,無一例外地投射我好奇的一眼,我便對著他們友好地笑,象我這樣歪倒在路邊陰暗的角落裏睡覺的乞丐,因為過於稀鬆平常早就讓人麻木不仁了,能夠激發他們的興趣,關鍵在於我身上那套筆挺的服裝。


    在寒涼中斜躺了一夜,我整個身子麻酥酥的,從內到外都沒有知覺,所以我隻是用眼珠的轉動來應和著這個世界生命的節拍。直到太陽出來了,將自然界最神奇的溫暖輻射到我身上的時候,我的身軀才逐漸迴暖,腿腳才有了些微靈便,肚子裏就嘰裏咕嚕一陣轟響,我知道,我得補充能量了,我必須保證生命的最原始狀態,否則,商詩飄蕩在空氣中的生命氣息將在我身上找不到載體。


    我用手撐著地麵,背靠著牆根,一點一點將自己的身體拱起,立正的時候,我略微一個踉蹌,不過,還是咬牙挺立在了這片土地上。


    我甩了甩胳膊,晃了晃脖子,仰麵吸收了一點自然的力量,慢慢確定自己具有行為能力了,便蹣跚著向那條已經熱鬧起來的馬路走過去。


    經過公安局門前的時候,那兩個警衛還沒有換崗,看到我又從他們的側麵突然冒了出來,全都張大了嘴巴。


    我沒有理他們,緩緩移行著,穿越馬路的時候,由於神思恍惚,好幾輛車接二連三地急刹車,並紛紛有人頭探出來咒罵我,我全然不顧,依然故我地走著,終於來到昨天晚上吃飯的那個小店,店主好象對我還有印象,盯著我看了幾眼之後,才按我的吩咐取來早點。我要的分量很大,我想這一天就靠這一頓解決了,然後就能安心在牆根下守侯商詩,盡可能地少和她分離。這可能也是讓店主好奇的原因。


    昨天晚上才喝了一碗湯,確實感覺有點餓了,心中又有信念支撐著,便一陣狼吞虎咽,頓時風卷殘雲,麵前堆得冒尖的食物一掃而光。


    迴程的時候,精力好點了,我懂得避讓來往的車輛了,並且還在適當的時候嚴格遵守交通規則。所以沒有再挨罵,我便感覺到了一點本能的愉悅,人啊,還真是要在挫折中學會長大!


    我再次堂皇經過警衛崗亭前時,他們已經不是驚訝了,而是投射過來警惕的眼神。


    我微微一笑,根本不與他們計較,身體裏有了精力,我鏗鏘有力地走向淒涼。


    我仍然走迴到了那個印有我臀印的地方,既然我昨晚已經在這裏和商詩相會,那返迴原地才更方便她捕捉到我摯熱的氣息。


    我輕輕巧巧坐了下來,仰頭望著圍牆裏邊的天空,凝集全副心神去感知空氣中屬於商詩的那一縷芳香,我應該是看到了的,因為商詩那輕柔靈動的身影開始在我眼前浮現,並且柔情似水地流入了我的腦海……


    我在醫務處的辦公室裏第一次見到她,我差點把眼睛遺落在她的身上……


    我第一次給她打電話,我歡喜到幾近癲狂…...


    我等她的電話,幾乎肝腸寸斷……


    在天上人間突然接到她的電話,我激動得渾身篩糠……


    在租住的樓房前再一次看到她,我幸福得淚水盈眶……


    在租住的棺材盒子裏和她氣息相聞,那種美妙的滋味讓我發慌……


    和她在別墅裏同居的點點滴滴,讓我的心跳上了天堂……


    她突然消失在別墅裏,讓我體味到了生不如死的離傷……


    和她在看守所裏淚眼相望,我席卷了人世間所有的憂傷……


    和她再度重逢,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驚惶……


    和她爬山涉險迎接福娃,我深刻體會了什麽叫***人的力量……


    她甩我一耳光,我便理解了絕望……


    帶著福娃與她生活在一起,漫山遍野都是家庭的美滿……


    直到今天,我要和她共生死存亡……


    對了,還有那段***的時光……


    將和商詩相處的點點滴滴象放電影一般從腦海裏逐一放映出來之後,我又開始淚光盈盈了,不過在此情此景下,我已經無法辨認這是源於曾經的喜悅還是源於現在的辛酸。


    可能由於要將商詩的幻影牢固地保持在腦海裏太勞神費力了,所以到中午時分,我又覺得精力不濟了,沒有辦法,我隻能起來再去吃飯,在商詩還活著的時候,我必須得有足夠的生命力來和她相守相知、隔空遙感!


    我再次經過公安局門口的時候,夜哨已經換成了日崗,昨天下午值勤的那兩位中的一位赫然其中,他瞪圓了眼珠看著我,眼裏有惡狠狠的光芒,我想,一定是他的那兩位夜班兄弟告訴他一定要提高警惕,昨天的那個壞人頻繁在這周遭出現了。


    我無奈苦笑,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吃完飯迴來,我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拐入巷子裏,不過,才走一會,我就感覺到了我的背上有眼睛,我沒有當迴事,繼續走到我那個地凹處悠然坐下,身子側轉過來時,我漫不經心地扭頭瞥了一眼,路口那個用視線跟蹤我的警衛趕緊擰轉身子,裝做悠閑漫步的樣子,無所事事地退了迴去。


    嗬,他一定是想看我到底要幹什麽?卻哪料我隻是找個偏僻的角落跌坐,這應該是他沒想到的。


    這條巷子裏行人還真是不多,所以當我發動意念和空氣裏的商詩沉浸在愛河當中時,基本不受騷擾,因此我的持續時間很長,每發作一次,都得好幾十分鍾,比前些天和商詩現實中***的時候堅持的時間要長多了,雖然這次主要是精神幻戀,但那種快感也是響徹雲霄的!這讓我得到了基本滿足,在這樣困苦的時候,這種臨摹出來的歡樂可以幫助我抵禦痛楚、持續生命……


    一下午的靜坐之後,我以一個顛三倒四的幻境開始,不知不覺又沉入了花好月圓的夢鄉……


    第二天,我在舒心和驚魂的交替中醒轉,瞪著眼睛望著微微發白的天際,我隻能浩然一歎,沒想到,我就這樣以一天的風餐露宿結束了我所有的年假,為了還能和商詩同存人世卻不得不繼續去開始我新一輪的人生掙紮。


    我迴到病房的時候還早,先去衛生間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從來沒有這麽長時間地離開過病房,心裏陡然間還產生了一種親切溫暖的感覺,看來我在心底裏還真把這裏當作一個可以讓心靈停泊的避風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開了商詩心無所依的緣故,但願,在我即將和商詩同生共死的這段人生中,這個病房能夠給予我力量,至少,它應該能夠讓我感懷著一種最後的溫情和商詩共同離開。


    還好,胡醫生首先給了我這種溫情,他見到我之後,眼睛放亮,猛然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之後便拍著我肩膀哈哈笑道:“哈,小李子,你這半個蜜月總算圓滿完成,可把兄弟我想死了,你有沒有履行承諾,當你壓在弟媳身上的時候,腦子裏想著的是不是我啊?”


    胡醫生還想著這茬呢,我不禁啞然失笑,戲謔地捶一下他的肩膀道:“嘻,老胡啊,你李兄弟可是言出必行,我腦子裏想著的當然是你,不過,卻是將你壓在嫂子身上的樣子一起想的!”


    老胡就扶著我的背爽朗大笑。


    王征和丁蘭好象又白熱化了一層了,雖然在辦公場所不好親熱,但他們迎接我的歸來卻是一起行動的,一前一後地朝我奔來,王征撓著頭望著我嘿嘿傻笑不已,丁蘭則一把將他拂開說:“就知道傻笑,也不向你老師討要點喜糖。李大夫,新娘嫂子不帶來我們也就忍了,但你就這樣兩手空空地來見我們,有點對不住你身上的喜氣吧!”


    我心裏唯有苦笑,我知道,當初我向科主任請假說要迴家陪我的女人,他們一定是以為我迴家結婚去了。卻哪裏能夠體味我心中此時的酸楚和絕望!


    不過我臉上還得強裝歡顏道:“丁蘭啊,看王征這樣一副羞答答的樣子,你是不是也有喜了啊,你先把喜糖發給我吧!”


    丁蘭頓時鬧了個滿臉紅,嗔道:“李大夫就愛胡說八道,我們小女子軟弱可欺是吧,看我將來不在嫂子那裏告你的惡狀!”


    王征則在一旁憨憨地撓頭,傻嗬嗬笑個不斷。


    我正要再嘲笑他們一番,卻突然看到丁蘭眼角歪了歪,臉色一沉,便將頭埋了下去。我好奇地扭頭順勢一看,才發現關興正在從旁邊經過,隻見他臉色陰沉、目光森冷地瞪我一眼,然後又一臉淫賤地看向丁蘭的胸脯以下。這個畜生,我心裏好一陣反胃,好不容易剛剛生起的一絲輕鬆之情便蕩然無存。


    待關興走過去以後,我看了一眼王征,見他也是一臉迷惘,就不滿地瞪了一眼丁蘭說:“丁蘭,你好象很忌憚這個關大夫,你怕他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吃了你?”


    聽我這麽一說,丁蘭身形反而不自覺抖了抖,片刻後,她又突然抬起頭說:“李大夫,你應該要多去活動活動,據可靠消息,院裏決定要從普通外科的中青年骨幹醫生中選拔一個副主任,說白了就是將來的主任,然後就是將來的將來更大的官,我們可都希望是你呢!”


    我愣了愣,她突然說這話好象跟我剛才的問題不怎麽搭界啊?怔怔看了她半響後,我搖頭苦歎道:“當醫生還行,當主任,我可不是這塊料!你還是培養你將來的夫君王征吧!”


    丁蘭跺著小腳急道:“你當主任可不是為你一個人,你當了主任可是為了我們普通外科所有人的幸福啊?難道你願意讓關大夫當我們的主任嗎?”


    我愣了半響,皺著眉頭道:“難道我不當,就一定是他嗎?”


    丁蘭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他爸那麽大的官,我們科其他大夫幾乎無人能與他匹敵,你就不一樣了,你可以以醫術水平和他相抗衡,科主任可是最賞識你了,如果你再努力活動活動,或許可以以無可比擬的技術優勢取勝!”


    聞言,我心裏好一陣發苦,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對丁蘭淡淡地說:“丁蘭,你年紀小,不理解,在我們這片土地上,官大可以遮天,什麽鳥技術,救官老爺的命的時候,可能還有點用!”


    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說完,我歎了口氣,就不再理他們倆了,兀自走開。留下他們原地發怔。


    第一天上班,倒也沒什麽大事,還是要感謝胡大夫將我的病人照顧得順順當當的,所以我能正點下班。上班的時候,我倒也沒怎麽想商詩,這人就是奇怪,經曆了太多的苦難和波折,好象一下子就入了空明之境一樣,什麽事情都看開了,便少了那麽多無謂的痛苦,也是,人生萬象,最終無外乎死生二字,連死生都可以慨然笑對了,哪裏還能有那麽多憂愁?


    不過,盡可能多盡可能長地在這個人世和商詩相守,這樣的機會我還是要爭取的,畢竟,陰間是個什麽樣,我還一點都沒有把握呢!所以,剛一下班,我就匆匆離開了病房。


    我是打車去的公安局,我不想麻煩王師傅了,估計商詩的公司應該又被官方接管了,在這非常時期他出車將更加困難,再說,我身上還有那麽點錢攢著也沒用,根據巴局長所言,我的生命估計也就半年左右了。這半年一邊陪商詩一邊上班掙錢,足夠維持開銷了!福娃那邊就讓欣月負責了,真是感覺有點對不起欣月啊,不過也沒有辦法,隻能來生再報答她了!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想了想,還是先迴那個小飯店吃了點飯,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是活不下去的。


    看著我這個穿著如此優雅得體的貴人卻屢次三番進他的小店吃飯,店老板著實驚訝,他就象公安局門前的警衛一樣偷偷摸摸看我一眼又一眼,不過我正常點菜,平常吃飯,照常掏錢,他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就讓他心裏犯嘀咕去吧,我微微一笑,走出門來。


    外邊夕陽西斜,天際有一團暗紅的雲霞,籠著塵世裏最後的生氣,掙紮著濃抹重彩地渲染著天地,正好便是一天中最後的美好光景!


    我長籲了一口氣,沉穩地走向公安局的大門,我要去向和商詩相會的靈台,必須經過他們的大門,不過,我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是因為他們,使我和商詩在最後的時光裏還不能執手相看淚眼。我心裏怨恨他們,但是我並不責怪他們,我覺得需要責怪的,僅僅是我們所立足的這片大地,就是它,迫使我和商詩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我剛剛才拐進小巷子裏一截,我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滴滴答答的急促腳步聲,似乎是奔我而來,我好生詫異,不過我沒有迴頭,在即將和商詩相會的時候,真地不想再跟塵世間的任何人來往。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很快,那串腳步聲竟然追蹤到了我的背後,並且有人咳嗽了一聲,接著有人說話:“嗨!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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