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盼兒抱著頭盔,氣喘籲籲地從樓梯跑上來,她邊跑邊喊。


    “奶奶,你幹什麽,快放開晴晴。”


    杜老太太一看到杜盼兒,更加抱緊何雨晴的腿。


    “杜盼兒,你個沒良心的!”


    “你知不知道我們被你害成什麽樣了!”


    “現在全村的人每天都站在家門口來要錢,你爸爸把我的棺材本都拿走了,還把我推倒,我的腰都快斷了!”


    “你現在必須給我拿錢看病,要不然我死也死在你門口。”


    杜盼兒急忙去拽杜老太太。


    “奶奶,你不要在這裏撒潑,這是公寓門口,你這樣很影響別人。”


    杜老太太鐵了心地要錢。


    “我不起來,你不給我把錢掏出來,我是不會起來的!”


    杜盼兒應該是跑著迴來的,身上的t恤已經被汗濕透,劉海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


    “我每個月都要還貸款,哪有錢!”


    “你先起來,這個月我多跑一點,攢一攢給你。”


    杜老太太朝地下啐了一口。


    “呸!”


    “我要錢是要看病的,等你下個月給我錢,我早死了!”


    “何雨晴不是有錢麽,你問她要!”


    “我們家現在變成這樣,她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我告訴你們,不給我錢看病我會死,反正都是死,我一定要吊死在你們門口。”


    老太太這樣說,何雨晴心涼了一半。


    她自看到杜盼兒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又心軟了。


    這個奶奶,她大概是要管的。


    鄰居都在看熱鬧,杜盼兒臉漲成豬肝色,臉上的汗不斷地從下巴滴落。


    眼睛紅紅的,隻有拚命咬緊牙關才能不讓眼淚流出來。


    何雨晴被這近乎尖叫的聲音吵得崩潰,恨不得花錢來買清淨。


    她抓住杜盼兒的手,拿出了手機。


    “盼兒,要不……”


    何雨晴話還沒說出口,杜盼兒直接把她的手機推走。


    “晴晴,我不會再這樣傻了,這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


    杜盼兒臉上掛著苦笑。


    “其實從離開村子,上了火車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這件事不可避免的。”


    “我奶奶年輕的時候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都是老把戲了。”


    “你現在替我給了錢,我用什麽還你呢?”


    “再說了,今天她來這裏哭喊要到錢了,下次還會來哭的。”


    “她不來,我媽媽來,我爸爸來,他們都來要錢,我每次都要給麽?”


    何雨晴沒想到,杜盼兒如此清醒。


    杜老太太抱著她的腿,她動彈不得,這會累了,索性靠在門邊。


    “那怎麽辦,她在這撒潑!”


    杜盼兒抬起手臂擦掉額頭上的汗。


    “我進去一下。”


    杜盼兒走了進去,屋子裏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音。


    幾分鍾後,她提著一個蛇皮袋走了出來。


    “奶奶,我說過,該我承擔的我承擔,不該我承擔的你一分都不要跟我要。”


    “我還沒成年就偷偷出來打工,那時候賺一千五百塊,我給家裏拿迴去一千三,後來進場,賺五千,拿迴去四千五,現在我賺一萬,拿迴去八千。”


    “我才二十出頭,身上大小傷無數,常年幹活,整個脊柱都彎曲著沒辦法站直。”


    “一入冬,手腳都是凍瘡,又疼又癢,我讓我想把這雙手砍掉。”


    “我自認為我沒有對不起過家裏。”


    “你們確實把我養大,我很感激,但我不是牛馬,我也是個人,我不是你們賺錢的工具!”


    “若是家裏真的有什麽正經用途,我就是豁出去這條命去賺錢,那我也願意。”


    “可是我老漢兒把我賺的血汗錢都拿去賭!”


    “這些債是家裏的債,我會還,但是我不會再給你們任何人一分錢!”


    “今天你非要逼我,那我隻好離開了,我不住這裏了,你以後再也找不到我!”


    杜老太太嚇得立馬鬆開了何雨晴的腿。


    “你敢!”


    “我要是聯係不上你,找不到你,你就一輩子別迴家,我要把你逐出家門!”


    杜盼兒還沒說話,旁邊看熱鬧的小姑娘說了一句話。


    “老太太,你可真好笑,還逐出家門呢。”


    “你們家是什麽高門大戶,能給別人帶來榮耀麽。”


    “杜盼兒在這住了這麽久,我們也見過幾次,蠻努力的一個小姑娘。”


    “聽到你們家這些事,我怎麽覺得,被逐出家門反倒是好事呢。”


    這個小姑娘說的話一下說到了何雨晴的心裏。


    她心裏也在這麽想。


    為什麽家長都要用‘逐出家門’‘斷絕關係’這種事情來威脅別人呢?


    無非就是‘上位者’當久了,把家庭關係的羈絆,想想或者轉變成一種虛無的權利。


    因為是長輩,所以無論提出來什麽要求都需要被滿足,否則就是‘不孝’。


    利用‘傳承’這種形式的親緣斷絕,來砍斷親人之間的羈絆和聯係,造成了一種‘身後無人撐腰’的假象。


    明麵上說是保護你,為你遮風擋雨。


    一旦離開這種家人撐的傘,發現外麵晴空萬裏。


    而風雨雷電,都是所謂‘家裏人’給的。


    杜盼兒不說話,隻是提著蛇皮袋往前走。


    何雨晴看到過這個蛇皮袋,收拾好了就放在杜盼兒的床下。


    她以為這是杜盼兒換季的衣物便沒有上心過,原來這是杜盼兒所有的家當。


    她早就準備好一走了之。


    杜老太太一把拽住杜盼兒,用抱著何雨晴的方式同樣抱住杜盼兒。


    “你不能走,今天你不給我錢,哪也不去了!”


    杜盼兒把包一扔,順著力道也坐在地上,然後順勢往地上一躺。


    “行,我哪也不去。”


    “不工作,沒有錢,飯也吃不起。”


    “咱倆就餓死在這。”


    杜盼兒抬手衝著何雨晴揮手。


    “晴晴,關門,然後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走廊裏幾個看熱鬧的人也都心領神會。


    這老太太在這裏撒潑,就是想讓人看笑話,通過這樣讓人‘丟臉’的方式,達成自己的目的。


    可這種破舊的老房子,很少有本地人在住,幾乎都是打工人租的房子。


    能住在這種舊樓裏,大多數都是牛馬打工人。


    對這種事情不僅沒有覺得嘲笑,隻覺得杜盼兒可憐,老太太可恨。


    他們也明白,沒了‘觀眾’,老太太自然不會再‘演’下去,所以紛紛關上門,迴到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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