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誡完了朱高煦以後,朱棣又將目光轉向了朱高熾:“朕聽說你昨晚又去禦馬監找方子言了?那關於建文餘黨的事情,你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嗎?”


    “兒臣昨天專程就此事詢問了方先生的看法,如方先生所言兒,臣的想法還是太過幼稚,兒臣斷不該隨意質疑父皇的想法……”


    朱高熾為人固執,向來很少向朱棣承認錯誤。


    如今見朱高熾竟然主動向自己坦明過失,朱棣臉上的笑容不由得變得更加燦爛:“嗯,你能理解朕的良苦用心,朕就已經頗為欣慰了,除此之外,你就沒和方子言聊些其他的東西?”


    朱棣最近對於方子言的看法可謂極為重視。


    這不僅僅是因為姚廣孝之前的那句話,同時也是因為方子言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與他不謀而合。


    這讓朱棣逐漸意識到方子言也是一個難得的治國良才。


    若是能夠得到此人的支持,非但永樂一朝能夠受益。


    就連未來即位的後世之君也能因此得到裨益,永保此脈不絕!


    其實自打入主應天至今。


    朱棣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雖然他如今已經大權在握,皇位唾手可得。


    可他最擔心的就是有朝一日朱允炆會卷土重來,並且清算他這一脈當年犯下的罪行。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將子孫後代推入火坑。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想方設法堵住朱允炆未來複辟的所有道路。


    絕不能讓自己這個好侄兒再次臨朝!


    若非出於此番顧慮,依照他的性格,他早就將方家上下滿門處死了。


    又如何能任由他們苟活至今?


    麵對朱棣的詢問,朱高熾直言不諱的說道:“兒臣昨晚的確和方先生聊了許多事情,這其中就包括有您登基之後,永樂一朝應該秉承的執政理念!”


    聞聽此言,朱棣不由得眼前一亮。


    朱高熾不愧是他的兒子。


    果然擁有上位者高瞻遠矚的目光!


    這件事情同樣已經困擾朱棣多日,隻是朱棣一直舍不下臉來親自求教方子言。


    如今見朱高熾為自己了結了這樁心病,朱棣連忙對其問道:“方子言是怎麽說?”


    “方子言說應該繼續推行削蕃之策……”


    “荒謬!”


    “一派胡言!”


    還不等朱高熾將話講完,站在他身旁的朱高煦,朱高燧兩兄弟便十分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


    朱高燧此時表現的最為氣憤,他指著朱高熾說道:“老大,嗯打從進了應天開始,我就一直覺得你不對勁。”


    “你最近簡直是把那個方子言當成了寶,不僅在爹的麵前幾次三番袒護對方,如今更是敢在爹的麵前大放厥詞,說什麽繼續推行削藩之策,我問你,你還知不知道建文是因何才被推下皇位?”


    朱高燧言辭激烈,對著朱高熾連番指責。


    他這種目無尊長的行徑引得朱棣不滿,坐在龍椅上的朱棣此時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朱高煦性格並不像朱高燧這般魯莽。


    眼見著朱棣臉色陰沉,朱高煦連忙用手肘捅了一下朱高燧:“老三,注意一下和大哥說話的態度,這件事情大哥固然做的有錯,可也輪不到你來如此指摘!”


    朱高煦此言一出,朱高燧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之所以這麽賣力抨擊朱高熾,其目的全都是為了給朱高煦鋪路。


    本應該站在自己身邊的二哥,如今竟然袒護起了老大。


    而且說的話還如此難聽。


    這讓朱高燧一時如何能接受得了?


    朱高燧聞聽此言不由得瞪大眼睛。


    正當他準備向朱高煦發作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朱高煦的嘴角一直在朝龍椅上撇。


    朱高燧壯著膽子看向龍椅,這才發現老爹正滿臉怒容的看著自己:“好啊,兄弟鬩牆,手足相爭,朕平常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對吧?”


    “老三,你接著吵啊,接著罵,你要是感覺光罵不過癮的話,那就直接抽刀砍了老大,砍了你這個大哥!”


    朱棣一聲怒斥如同虎吼,直嚇得兄弟三人紛紛跪倒在地。


    “爹,兒臣隻是一時惱怒,這才對大哥有所冒犯,懇請您老見諒!”


    朱高燧跪在地上,冷汗頃刻之間便浸透了他的衣袍。


    朱棣坐在龍椅上久久不曾說話,直至三人在地上跪的雙腿發直,朱棣這才開口道:“咱們爺四個自順天起兵,一路披荊斬棘,這才打到了應天府。”


    “我如今還未登基,你們三個就常在我麵前吵吵嚷嚷,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皇位,不就是為了爭誰能被冊立為儲君嗎?”


    說至此處,朱棣目光冷冽的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我告訴你們,儲君之位可以廢立,你們也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那點小心思,隻要朕一天沒死,你們就都得給朕夾著尾巴做人!”


    朱棣最後一句話的聲音驟然拔高。


    兄弟三人直被嚇得一縮脖子。


    訓斥完了三人之後,朱棣的態度方才有所緩和:“老大,此事與你無關,你站起來迴話!”


    “是,兒臣遵旨!”


    朱高熾顫顫巍巍從地上站了起來:“兒臣從未忘記建文是因何被推下皇位,但是方先生之言在兒臣聽來卻也是有理有據!”


    “方子言究竟是怎麽說的?”


    “方先生認為建文推行削藩之策本無疏漏,可錯就錯在他根基淺薄,卻妄圖大刀闊斧的直接革新,如此不僅觸犯了藩王們的利益,更是給自己攫取了墳墓。”


    “他還說薛藩之是理應徐徐圖之,來一招溫水煮青蛙,如果見聞當初選擇這樣做法的話,你我父子,未必能有造反的機會!”


    朱高熾雖然將方子言昨晚的話進行了一番修改,可最後一句話他卻是如實轉達,並未有任何藏私。


    他知道身為帝王的朱棣有容人之量,也知道對方此時有多看重方子言。


    他不會因為方子言的一句冒犯而勃然大怒,反而會因為這句話而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處境有多危險。


    隻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兩兄弟並未理解到更深層次的含義。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兩人臉上明顯流露出了怒容,若不是有朱棣在此壓製,恐怕又將會有一番唇槍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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