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斜倚龍床,翻閱著手中的奏章,表情似笑非笑。


    朱高熾跪在下方,冷汗涔,身上的朝服都已經被冷汗浸透。


    “老大,這奏章你看了嗎?”


    “迴稟父皇,兒臣看過了!”


    “你覺得他寫得如何?”


    “兒臣不敢妄斷!”


    經朱棣這麽一問,朱高熾心中更加不安,同時頭也埋得更低。


    沒錯,這奏章他的確看過了,而且反複看了很多遍。


    方子言提出的這個計策不可謂不冒險,細數從秦到元,一千多年的王朝更迭,真有膽量給自己下罪己詔的帝王又有幾人?


    更何況朱棣如今還隻是燕王,未曾**。


    要將自己的繼位詔書寫成罪己詔。


    要在天下百姓麵前承認自己的過失,承認是自己錯逼死了侄兒建文。


    這對於即將繼位的朱棣來說絕對是一項莫大的挑戰!


    眼見著朱高熾低頭無語,遲遲不曾作答。


    朱棣合攏奏折,笑著說道:“朕還真是老糊塗了,你既已經提前審閱過了這封奏折,又將其呈遞到朕的麵前,這便說明你已經默許了方子言在書中所說,讓朕下罪己詔之事吧!”


    朱高熾低頭無語,未曾明言。


    可是在心中,他卻已經默許了方子言的想法,另辟蹊徑,坦言過事,這對於眼下的朱棣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朱棣長歎一聲,隨手將奏折丟到一旁:“看來朕這個篡權謀逆的罪名是洗不掉了,就連朕的兒子都想讓朕下罪己詔,日後建文後代若想奪權,僅憑借著這封罪己詔就夠了!”


    “父皇,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昔年唐太宗李世民也曾發動玄武門兵變,可就因為其在位之上勤勉為民不也同樣,博得了一片千古清名嗎?”


    朱棣聞言,也不作答,隻是轉頭看向朱高熾:“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兒臣鬥膽,請父皇見諒!”


    “繼續說!”


    “如今天下無主,黎民惶惶,皆因天下無主,藩王並起。”


    “您若是能夠在這個時候登基**,坦言過失,那不僅能夠讓天下再次穩固,同時還能讓百姓不必再惶惶然不可終日!”


    “建文一朝,我等謀逆罪名早已經被烙印在了身上,就算父皇想要洗清,天下文人的悠悠之口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父子。”


    “既然如此,還不如采納方子言的意見,順勢登基,以平民怨,同時還能鎮壓藩王,使大位不得旁落!”


    聽完了朱高熾的這番高見,朱棣臉上竟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早年出征在外,隻餘徐皇後帶著朱高熾居住於順天。


    這些年來,他始終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大兒子疏於管教,同時也因對方不如自己這般彪猛而頗為不滿。


    他這三個兒子,當中要說最像自己的便當屬二兒子朱高煦。


    可要說最不像自己,但卻最讓自己省心的,便是這大兒子朱高熾。


    順天起兵之時,朱棣率領精銳直搗應天府,隻留下一萬老弱殘兵鎮守順天,適逢李景隆北上偷襲,朱高熾愣是憑借著這一萬老弱兵卒的協助堅持了三個多月,直到他迴援策應,父子二人內外夾擊,這才擊潰了李景隆的軍隊。


    後來他曾聽徐皇後說過,自己這個兒子為了能夠振奮軍心,甚至不惜將自己的兒子抱上城頭,誓與全軍共存亡!


    也正是因為這些事情的種種累積,所以才讓朱棣感覺自己愧對這個長子。


    但他身為燕王,如今又是即將繼位的新帝。


    自然不可能對哪一個兒子顯露出半點偏袒。


    誰都知道如今的太子之位懸而未決。


    而朱高熾和朱高燧又是自順天起兵就一直跟隨在他的左右。


    如果他此時顯露出偏袒,亦或者直接將皇位交給朱高熾。


    那豈不是平白寒了這兩個兒子的心?


    更何況如今應天大局初定,他二人還有兵權在手。


    朱棣意在等將二人的軍權剝奪之後,再考慮冊立太子之位,以避免手足相殘的慘劇再度發生!


    剛剛朱高熾的這番見解的確是讓朱棣有幾分耳目一新之感!


    他知道自己這個長子向來偏袒方子言。


    不過就這封奏折來看,朱高熾與方子言倒是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他這個大兒子行事向來謹慎小心。


    雖然幫助自己協理國家,但卻很少插足國事,對於自己即位的事情更是極少發表意見。


    如今為了這一封奏折,他竟然能說出這些話來。


    這也讓朱棣為之欣喜。


    像朱高熾之前一直保持的那副明哲保身的狀態,朱棣並不喜歡。


    他有意擁立朱高熾為太子。


    想讓其日後繼承自己的皇位。


    他可不希望大明未來的帝王就隻是一個老好人。


    若是並無鋒芒,震懾不住群臣的話,那他還不如將皇位傳給朱高煦!


    朱棣有意考教朱高熾,於是便又對其問道:“朕問你,如果朕真下了這封罪己詔,借此用作繼位詔書。”


    “那若是有朝一日建文迴來奪權,豈不是就意味著朕已經將什麽事情都自己交代了嗎?”


    “父皇,建文已經死於大火,難道您忘了嗎?”


    “自從咱們攻入應天府的那天開始,天下就已經再無建文這個人,如今天下有的就隻是懸而未決的皇位,以及一個即將即位的燕王!”


    朱高熾這番果決的迴答倒是讓朱棣頗為刮目相看。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麵前的朱高熾:“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迴稟父皇,是方子言!”


    方子言按照朱棣的旨意搬進了禦馬監。


    不過因為有朱高熾提前做出交代,所以方子言在禦馬監並未吃任何苦頭。


    他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給朱棣寫折子。


    而他所寫的多數都是些戳人心窩子的話。


    今天這封奏折還是朱高熾矬子裏麵拔大個,好容易找到了一封堪堪能夠入眼的。


    若不是因為他認同方子言的這一想法。


    他也不會冒著觸怒朱棣的風險,將這封折子送到宮中。


    最近他常去禦馬監中與方子言見麵交談,向其討教一些想法思路。


    經過天長日久的接觸下來,他發現此人雖然膽大包天,但頭腦卻是異常靈敏,異於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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