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錢……”


    蕭綽敲擊禦案,片刻後看向許良,“許愛卿,你可有快速聚斂……掙錢的計策?”


    很明顯,她已經被許良說得動心了。


    “陛下!”


    上官婉兒提醒,“快速斂財容易動搖國本!”


    蕭綽卻擺手,目光熱切地看向許良:“許愛卿?”


    上官婉兒也急了,沉喝道:“許大人,你為大乾朝臣,一言一行當為大乾負責!”


    許良抿了抿嘴:“有,但臣不建議陛下用。”


    “何計?”


    “抄家。”


    “若是賣官呢?”


    “賣官隱患太大……而且賣官來錢也不如抄家快。”


    君臣一問一答,聽得一旁的上官婉兒心神狂跳。


    在她看來,此時的女帝蕭綽為了能快速開啟流毒絕戶計,已經不管後果了。


    她心底已經打定主意,此後一定要力諫女帝,遠離許良這佞臣!


    他出計策,隻管是否奏效,全然不計後果。


    長此以往,整個大乾朝堂,乃至大乾都將被他攪鬧得一塌糊塗!


    然而此時蕭綽卻笑了,“許愛卿覺得該抄誰的家?”


    “迴陛下,此事不是臣說了算,乃是陛下跟大乾律法說了算。”


    “若朕說是你鎮國公府呢?”


    上官婉兒眉頭微挑,心底一歎。


    許良終究太年輕,仗著有些計謀便在陛下麵前賣弄,這下引火燒身了吧。


    不過說到底許良也不過是少年得誌,一朝忘形。


    眼下受些挫折也好。


    不料許良躬身一禮,隨後挺直腰杆直視女帝:“若國公府果然做了違反大乾律法之事,無論陛下如何處置,臣不會有絲毫怨言。”


    蕭綽眯眼,沒有立刻迴話。


    片刻後才大笑道:“許愛卿果然忠君為國,其心赤誠。”


    “好如你所說,暫緩對戎狄、魏國施展此計,朕接下來會著手充盈國庫。


    待時機成熟,對兩地動手!”


    “陛下聖明!”


    “不急著拍馬屁。”


    蕭綽揮手讓人撤掉了堪輿圖,神色忽地變得輕鬆起來,“既然急計都不可用,許愛卿是否有緩計可用?”


    上官婉兒已經看愣了,不明白陛下態度轉變為何如此之快。


    更讓她疑惑的是這個時候的許良竟然不再立馬迴答,而是眉頭緊鎖,似在思索,好大會不見動靜。


    偏偏陛下也不催促,就這麽等著。


    良久,許良才緩緩開口:“陛下,以臣所見,對魏綾之計可暫緩,跟戎狄互市可著手推行。


    隻不過現在跟他們互市交易東西以等價換取,並不推行羊毛之計。”


    “一則現在互市可以緩解邊境吃緊的局勢,我大乾也可以趁機收購戰馬等必須之物。”


    “二則可以通過互市麻痹戎狄,這期間我大乾可以幾次調整交易所需,讓戎人覺得我們每個時期收取不同物品是正常的,也能讓將來羊毛之計的推行更為順利。”


    “三則是現在可以通過開放邊城互市嚐試能否吸引一部分戎人,允許他們居住在邊城附近,或者接受大乾約束,成為大乾子民。”


    “不管是這些戎人的養馬之術,還是直接減少戎狄的人口數量,現在就開始正常推行互市都不虧。”


    蕭綽沉吟點頭:“可以,國庫積蓄可以支撐部分互市所需。


    隻是要想對付魏國,仍舊需要銀錢,這要如何解決?”


    許良躬身道:“此涉及開源節流,臣心底隻有大概雛形,尚需驗證。


    求陛下容臣迴去驗證一番,果然可行,再獻計不遲。”


    “好!”


    蕭綽讚許點頭,“朕等你的好消息。”


    “婉兒,你帶著許大人先熟悉一下朕處政務所在,再讓人送他迴去。”


    “臣遵旨。”


    上官婉兒隨即領著許良熟悉了他以後“上班”的地方。


    上官婉兒走在前麵,心底起伏不已。


    沒想到陛下居然沒敲打許良!


    她瞥了一眼許良,發現許良竟沒有劫後餘生的覺悟,甚至跟個好奇寶寶一樣到處打量。


    “許大人,作為朝奉郎,你需在陛下麵見大臣、外史、處理政務時伴侍在側。”


    “你已經去了太極殿,那裏是幹什麽的不用我多說。”


    “禦書房你也知道了,是陛下單獨召見朝臣時所用。”


    “還有紫宸殿,陛下在那裏通常會召見外史、外臣。”


    “此外如文華閣、尚書閣,陛下也會不定時去那裏召見各部堂官……”


    許良越聽心越涼。


    本以為兩天一打卡已經夠苦的了,沒想到女帝蕭綽如此勤政,幾乎每天都有政事要處理!


    按照上官婉兒的說法,自蕭綽登基以來的三個月,她還沒休息過一天!


    關鍵是蕭綽是女帝,不像男人,白天處理政事,晚上還能找後宮佳麗放鬆一下。


    她每天早起晚睡,最大的休閑就是在禦書房練字,或是在禦花園裏走兩圈。


    皇帝做到這份上,還有什麽意思?


    可一想到自己是給這樣的領導打工,許良的心也跟著沉下來。


    領導是工作狂,下屬的日子又能好哪兒去?


    就這樣熟悉了以後各處辦公地點後,已是晌午。


    看上官婉兒的意思,沒有留他吃飯的可能,許良便拱手告辭。


    臨行前上官婉兒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許大人,少年得誌固然是好,可也要懂得凡事須有分寸。”


    許良再次拱手:“多謝上官大人提點。”


    上官婉兒便轉身去見女帝。


    “陛下!”


    “婉兒。”


    蕭綽招唿上官婉兒,“巧了,禦膳房剛送來的午膳,陪朕吃吧。”


    “謝陛下!”


    君臣二人斜對而坐,兩碗米,七八樣菜蔬。


    上官婉兒等女帝夾了第一筷之後才吃了一口米。


    蕭綽夾了一塊鹿脯放在上官婉兒的碗裏,“這是午膳時間,不必拘禮,吃吧。”


    “遵旨。”


    “你……”


    蕭綽輕輕搖頭,邊夾菜邊說,“剛才許良所說,你以為如何?”


    上官婉兒就要放下碗筷起身,卻被蕭綽擺手攔下,“邊吃邊說,就像以前下學吃飯一樣。”


    “臣領旨。陛下,許良所出計策確有可行之處,卻也太過毒辣,於陛下名聲不利。一旦施展,陛下難免為列國詬病。


    朝中史官、言官隻怕也要羅裏吧嗦。”


    蕭綽點頭,歎道,“男子為帝,尚要顧及名聲。朕為女子,再行毒計,更易被世人說成心腸歹毒。”


    上官婉兒趁機問道:“既然如此,陛下為何還要重用許良?


    今日除了在朝堂上獻的換國之計外,其他計策均為毒計。


    臣實在擔心陛下會……會……”


    “怕朕會急功近利,鋌而走險?”


    上官婉兒默不作聲。


    蕭綽輕笑:“那你也太小瞧朕了。


    朕用許良,就是看重他這股不受世俗道德約束的狠勁。


    他的毒計朕可以不用,卻不能沒有。


    更何況他的計策也不全然是毒計。


    如今日的魏國之危,若無他的換國之計,我大乾如何自處?


    許良之計,可視作沒有出路後的保命手段。


    朕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上官婉兒目光一亮,展顏微笑。


    蕭綽又道:“而且你也太小看著許良了。”


    “先前他提‘千古一帝’時,更以言語鼓動,分明是想試探朕的野心跟底線。”


    上官婉兒美眸一挑:“這廝竟如此大膽!”


    蕭綽輕笑道:“不奇怪,他有如此才學,見識自然不低。


    若朕隻想做個女子皇帝,那他自不會有流毒千裏的絕戶計。


    可朕願做那千古一帝,於他來說便是一種保障。”


    “保障?”


    “嗯,朕的野心越大,越需要他建言獻策,他就越安全。


    反之,朕隻偏安一隅,做個守成皇帝,他隻會明哲保身。


    否則他動輒便要冒著卸磨殺驢的風險。


    就像……今日在朝堂上一樣,換國之計是他為了保命所出,並不想因此被人詬病抨擊。


    可朕還要將其流放,逼得他不得不盡力,這才有了引水絕戶計……”


    上官婉兒麵露不可思議:“他才十九,怎會有如此縝密心思?”


    蕭綽笑道:“你我不過二十二,不照樣一個登基**,一個成為禦前二品?”


    上官婉兒搖頭:“陛下乃是女中豪傑,千萬人中難出一個。


    臣能有此際遇,全仰仗陛下提攜。”


    女帝又笑,“還說許良逢迎拍馬,你這樣跟他又有什麽分別?”


    “陛下!”


    上官婉兒嗔怒看向蕭綽。


    “哈哈。”


    蕭綽爽朗大笑,“婉兒啊婉兒,你可太久沒有這麽瞪人了。”


    不等上官婉兒開口,蕭綽自顧自笑道,“虧得許良解了魏國之危,讓朕的心情都變得好了。”


    “朕要好好賞他,不如……婉兒,朕將他賜婚給你如何?”


    “陛下!”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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