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杲,字初旦,乃是太原城中一位品行端正、心地純善之人。他與庶兄向晟之間的情誼,深厚至極,親密無間,堪稱兄弟和睦的楷模典範。他們相互關愛,彼此支持,那手足之情如春風般溫暖,又如磐石般堅固,在歲月的長河中熠熠生輝。


    向晟傾心於一位名叫波斯的風塵女子,二人情真意切,濃情蜜意,甚至還曾有過割臂定情這般莊重且刻骨銘心的盟誓,足見他們感情之堅貞不渝,海枯石爛也難以動搖。然而,命運似乎總愛捉弄有情人,波斯的母親是個極度貪財之人,她索要的錢財數額龐大且奢靡無度,仿佛是個永遠無法填滿的無底洞,這使得向晟和波斯那美好的約定難以順遂達成,他們的愛情之路布滿了荊棘與坎坷。


    恰在這艱難的關鍵時刻,波斯的母親卻忽然萌生出從良的念頭,或許是在這風月場中曆經滄桑,心生疲憊,亦或許是受到了某種觸動。並且,她表示願意先將波斯遣送嫁人,為女兒謀一個看似安穩的未來。就在這時,一位姓莊的公子如鬼魅般出現了,此人向來與波斯關係頗為親密友善,其心思不言而喻。莊公子聽聞波斯即將被遣嫁的消息後,如同嗅到獵物的惡狼,急切地請求將她贖身,欲納為自己的小妾,以滿足其私欲。


    波斯得知此事後,內心瞬間被憂慮與不甘所充斥,她那美麗的眼眸中滿是無奈與悲傷。她滿懷真誠地對自己的母親說道:“母親啊,既然咱們母女都滿心期望能夠脫離這風月場的無盡苦海,這無疑是渴望從地獄脫身而登上天堂,去追尋那一絲安寧與平靜。但倘若成為他人之妾,與做這低賤屈辱的妓女相較,又能有多大本質上的差別呢?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另一個深淵罷了。母親若是能夠真心順遂我的心意,那向生才是我真心向往的溫暖港灣,是我在這茫茫塵世中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她的母親聞聽女兒這番發自肺腑、情真意切的言辭,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愛與愧疚,最終應諾下來,並將她的這番深情厚意小心翼翼地轉達給了向晟。


    彼時,向晟的妻子剛剛不幸離世,他尚未從喪妻的悲痛中完全走出,正處於孤身一人、形單影隻的狀態。當他聽聞波斯母親傳來的消息後,心中大喜過望,那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瞬間燃起了希望的火花,猶如在黑暗中看到了璀璨的曙光。為了能與心愛的波斯共結連理,從此擺脫孤獨,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他毫不猶豫地傾盡全力,竭盡自己所有的資產,甚至不惜變賣家傳的珍寶和房產,曆經千辛萬苦,排除萬難,終將波斯迎娶歸家。


    然而,莊公子得知這一消息後,心中的惱怒猶如熊熊烈火燃燒不止,那怒火仿佛能將整個世界都吞噬。他認為向晟橫刀奪愛,搶走了自己心儀已久的佳人,這是對他極大的侮辱和挑釁,憤恨之情充斥心間,猶如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一日,在偶然的機緣下,莊公子於途中與向晟不期而遇。那一刻,他再也無法抑製心中那團燃燒已久的怒火,對向晟破口大罵,言辭粗鄙惡劣,不堪入耳,句句如刀,直刺向晟的內心。向晟本是正直善良、有骨氣之人,麵對這不公的辱罵,心中自是不服,他挺直脊梁,據理力爭,言辭犀利地與之理論,扞衛自己的尊嚴和愛情。莊公子見狀,更是怒火中燒,他那扭曲的麵容變得更加猙獰可怕,竟喪心病狂地唆使身邊那些如惡犬般的隨從之人,手持棍棒,對向晟進行了極其殘暴的毆打。那些隨從為了討好莊公子,下手毫不留情,棍棒如雨點般無情地落在向晟身上,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惡意和殘忍。直打得向晟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奄奄一息,幾近斷氣,莊公子和他的隨從這才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留下向晟躺在冰冷的地上,生死未卜。


    向杲在第一時間聞聽兄長遭此慘無人道的厄運,心急如焚,心如亂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他以最快的速度匆忙奔赴現場查看,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哥哥那冰冷、毫無生氣的軀體,向晟已然命喪黃泉。向杲目睹這慘絕人寰的一幕,悲痛如決堤之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身心,讓他幾乎窒息;憤怒似噴發的火山,在他心中熊熊燃燒,熾熱的岩漿仿佛要將他的靈魂都焚燒殆盡,難以抑製。他的雙眼被淚水模糊,視線中隻剩下哥哥那慘不忍睹的遺容;心中被仇恨填滿,那仇恨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刺痛著他的每一寸神經。他暗暗發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要為兄長討迴公道,讓那作惡多端的莊公子血債血償。


    向杲懷著滿腔的悲憤,精心準備好詳盡的狀紙,那狀紙上的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的血淚和仇恨,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在訴說著向晟的冤屈。懷揣著最後一絲對正義的期望,毅然決然地前往郡裏告狀,他的步伐堅定而沉重,仿佛承載著整個世界的重量。他誓要讓那作惡多端的莊公子受到應有的懲罰,為冤死的兄長申冤昭雪,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怎奈那莊公子財大氣粗,憑借著自己龐大的財富和滔天的權勢,廣泛地行賄各級官員,編織了一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和利益鏈。在金錢的誘惑和權勢的壓迫下,官府中的黑暗勢力相互勾結,沆瀣一氣,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他們狼狽為奸,顛倒黑白,致使向杲的冤情被無情地壓製,正義被深深地掩埋在黑暗之中,無法得以伸張,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被深埋在無盡的淤泥之下。


    向杲滿心的憤怒如同沉重的巨石,鬱結於胸,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那痛苦如影隨形,卻又無處宣泄,仿佛無數隻毒蟲在啃噬他的心靈,讓他日夜備受煎熬。然而,向杲心中複仇的火焰從未熄滅,反而越燒越旺,那火焰燃燒著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他一心隻想著要在路上尋找合適的時機刺殺莊公子,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為兄報仇。於是,每日天未亮,他便懷揣著鋒利的利刃,那利刃在微弱的晨光中閃爍著寒冷的光芒,仿佛是他複仇的決心。他潛伏在山間那條莊公子可能經過的小路旁的茂密草叢之中,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道路的前方,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動靜,耐心等待著複仇的最佳時機。日子就這樣在煎熬中一天天過去,時間漸久,他那堅定的刺殺計劃竟不知為何漸漸有所泄露。


    莊公子知曉了向杲的圖謀後,心中惶恐不安,猶如驚弓之鳥。為保自身周全,他不惜花費重金,加強自己的安保力量。每次出門時,戒備愈發森嚴,那場麵猶如皇帝出巡,浩浩蕩蕩。不僅增加了隨行人員的數量,而且還為他們配備了精良的武器,人人手持利刃,神情警惕,仿佛隨時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莊公子聽聞汾州有個名叫焦桐的人,此人英勇無畏,膽量過人,且擁有精湛的射箭技藝,堪稱武藝高強,在江湖上頗有名氣。莊公子為了確保自身的絕對安全,不惜花費重金將其聘請為自己的貼身護衛,讓其時刻跟隨左右,形影不離。焦桐身背強弓,腰挎利箭,猶如莊公子的影子,為其保駕護航,以防向杲的行刺。向杲麵對莊公子如此嚴密的防備,一時之間竟無計可施,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然而,那複仇的執念在他心中紮根太深,如同燃燒的火種,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曾熄滅。他依舊每日堅守在那充滿危險與未知的地方,苦苦等待著哪怕一絲一毫的機會,哪怕希望渺茫如星辰,他也從未想過放棄。


    一日,向杲又如往常一般早早地埋伏好,心中默默祈禱今日能夠得償所願。誰料,天有不測風雲,暴雨突然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那雨勢猶如天河決堤,洶湧澎湃,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水中。毫無防備的向杲瞬間被冰冷的雨水澆透,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渾身濕漉,沒有一處幹爽之地。寒冷的雨水透過他的衣衫,無情地侵襲著他的身體,令他冷得直打寒戰,牙齒咯咯作響,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仿佛一片在狂風中飄零的落葉,痛苦不堪。


    緊接著,狂風在四麵唿嘯而起,那風聲猶如猛獸的咆哮,令人膽戰心驚。狂風裹挾著暴雨,形成了一道道水幕,讓人視線模糊,分不清東南西北。隨後,冰雹也接踵而至,如石子般大小的冰雹從天空中無情地砸落下來,仿佛是上天憤怒的宣泄。向杲身處這極端惡劣的天氣之中,身體被風雨和冰雹肆意摧殘,仿佛是大自然對他的無情懲罰。忽然間,他隻覺得身體痛癢交加,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他的身體。隨後,這種痛苦逐漸加劇,他的知覺也在這難以忍受的折磨中漸漸失去,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整個世界在他眼前變得黑暗。


    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向杲憑借著最後一絲頑強的意誌,想起了嶺上那座曾經路過的古老山神祠。那座祠廟在他的記憶中猶如一座避風的港灣,或許能成為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他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勉強支撐起自己幾近虛脫的身體,那身體仿佛有千斤重。他艱難地朝著那座祠廟的方向一步步挪去,每邁出一步,都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腳下的泥濘讓他舉步維艱。


    當他終於踏入祠廟的那一刻,仿佛從地獄來到了天堂。進入祠廟後,向杲竟意外地發現相識的那位道士正在其中。此前,這道士曾在村中行乞,向杲心地善良,每次遇見都會慷慨地給他提供食物,從不嫌棄他的落魄與寒酸。道士因此對向杲心懷感激,也由此與向杲相識並結下了一份善緣。


    道士見向杲此刻如此狼狽,衣服濕透,瑟瑟發抖,狼狽不堪,心中頓生憐憫之情。他趕忙從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件幹爽的布袍,遞到向杲麵前,關切地說道:“暫且換上這件吧,以免受這風寒之苦。” 向杲顫抖著雙手接過布袍,感激涕零,依言迅速換下了那濕透的衣物。然而,此時的他因寒冷和疲憊已到了極限,隻能蜷縮著身子像狗一樣蹲在角落裏,試圖獲取一絲溫暖。


    就在他蹲在那裏瑟瑟發抖的時候,不經意間自己低頭一看,竟驚覺身上不知何時瞬間長滿了濃密厚實的毛和堅韌如革的皮,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中化作了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他驚慌失措,四處張望,想要尋找那道士的身影,希望能從他那裏得到答案和幫助。然而,環顧四周,那道士卻已如同人間蒸發一般,不知去向。


    向杲心中先是充滿了無盡的驚恐和疑惑,繼而是深深的憤恨。然而,在這短暫的混亂之後,他轉念一想:既然已化身為虎,或許這正是上天給予的複仇機會。若能借此虎身尋得仇人,將其無情地吞食,以報兄仇,倒也不失為一個實現心願的良策。於是,他不再糾結自己的變化,懷著堅定的複仇之心,毅然下山迴到原來埋伏的地方。


    當他迴到那熟悉的地點時,竟看到自己的屍體正靜靜地躺在草叢之中,毫無生氣,冰冷而又淒慘。至此,他方才如夢初醒,徹底明白自己的前身已然在這場天災中死去。但此刻,他已顧不得為自己的身死而悲哀,心中更多的是擔憂這屍體被烏鴉老鷹等食腐之鳥啄食,使其死無全屍。於是,向杲決定留在此地,時常在附近巡邏守護,以保兄長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


    過了一天,莊公子騎著高頭大馬,在眾多護衛的簇擁下,洋洋得意地經過此處。那化作老虎的向杲一直潛伏在草叢中,目不轉睛地盯著道路,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複仇的怒火,那怒火仿佛能將莊公子燒成灰燼。當莊公子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時,向杲的眼中瞬間燃起了複仇的烈焰。他猛然從草叢中如閃電般衝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將莊公子從馬上狠狠撲落。莊公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已重重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向杲不給莊公子絲毫喘息的機會,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下莊公子的頭顱,毫不猶豫地吞咽下去。那一瞬間,鮮血四濺,染紅了周圍的草地。


    莊公子的護衛焦桐見此突發的變故,先是一驚,但他畢竟訓練有素,很快便反應過來。他迅速調轉馬頭,彎弓搭箭,瞄準向杲,一箭射中老虎的腹部。老虎吃痛,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但複仇的信念支撐著他,使其沒有立刻倒下。然而,那箭上的力量實在強大,老虎最終還是頹然倒下,當場殞命。


    向杲的靈魂在那雜草叢中悠悠轉醒,仿佛從一場漫長而奇異、充滿血腥與複仇的夢中蘇醒。他的意識漸漸清晰,但身體卻極度虛弱,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又經過了整整一夜,在月光的撫慰和山間靈氣的滋養下,他的身體才漸漸恢複了一些知覺,能夠勉強支撐著自己行走。但他的神情依舊疲憊不堪,腳步虛浮,無精打采地踏上了歸家之路。


    家人因他連續幾晚未歸,心中的憂慮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他們整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彼此間不斷地猜測議論,擔憂向杲是否遭遇了不測。那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鍋裏煎熬。此刻見他歸來,皆喜出望外,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們紛紛圍上來,噓寒問暖,關切地慰問著向杲的近況。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上,寫滿了關切和喜悅。


    向杲隻是疲憊地躺在床上,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連說話都顯得艱難晦澀,難以完整而清晰地表達自己的經曆。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吃力。


    過了一會兒,家中有人聽聞莊公子的死訊,興奮地奔走相告。那聲音在庭院中迴蕩,充滿了喜悅和解脫。眾人爭相來到向杲的床頭向他慶賀,認為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終於為向晟報了血海深仇。向杲在眾人的喜悅氛圍中,這才緩緩開口,用微弱而顫抖的聲音自述道:“那隻老虎其實就是我。” 接著,他強打起精神,詳細而又艱難地講述了這一段離奇詭異、充滿波折與奇跡的經曆。此事一經他的講述,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在當地傳播開來,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奇聞軼事。


    莊公子的兒子因父親死狀淒慘,心中悲痛欲絕,同時也對向杲充滿了憤恨。他覺得父親死得太過冤枉,決心要為其討迴公道。他聽到向杲的這番講述後,認為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對其極為厭惡,便毫不猶豫地將向杲告到官府,指責他信口胡言,荒誕不經,且毫無真憑實據。官府受理此案後,經過一番審查,認為此事過於離奇,超乎常理,難以令人置信,最終選擇置之不理。


    異史氏聽聞此事後,不禁感慨萬千,評說道:“壯士若誌得意酬,成功報仇雪恨,必定不會安然無恙地生還,此乃千古以來讓人悲痛憾恨之事。借他人之身死而複生,仙人的法術著實神奇莫測啊!然而,天下令人憤怒得怒發衝冠之事多如繁星。假使心懷怨恨之人常常能夠化身老虎,真恨不得讓人在憤恨滿腔之時暫時都能化作老虎,以懲惡揚善,伸張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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