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侍從塵述迎上前,恭敬地稟報道:“大將軍,府中遞了話,小少爺鬧著要您迴府,否則他不吃晚膳。”


    離晚膳尚有一段時辰,這麽早就開始鬧,無非是被蘇珩敘管得嚴了,借此抗議。


    蘇桁逸收迴思緒,眉宇間略有無奈,問:“策安晚膳有想吃的?”


    “是,小少爺饞了辣的,但少將軍擔心上一迴的意外再次發生,不同意。”


    蘇策安尚還年幼,以往隨父母住於邊境,每日三餐同普通士兵一致,隻能保證不中毒、吃得頂飽。


    一迴京城,蘇策安被各種美食饞昏了頭,日日惦記那幾口吃的,可意外發生得太快,更是把蘇珩敘嚇得不輕。


    自那次意外發生後,蘇珩敘嚴格看管著蘇策安的食衣住行,特別是一日膳食的菜品,皆得由他親自過目,不能辛辣刺激。


    如今終於盼到自己的父親迴京,蘇策安迫不及待想著法子解解饞。


    聽完是從塵述的話,蘇桁逸抬手輕揮,道:“今日,暫且依著策安。”


    若一直如此,按照策安的性子,定會想出其他辦法去滿足他的味蕾,到那時怕是更容易出現意外,不如先讓他解一解饞。


    塵述應道:“是,大將軍。”


    蘇桁逸走上馬車。


    塵述隨之跟上,待大將軍坐下,再同車夫道:“迴府。”


    “是。”車夫即刻攥緊韁繩,起步離開皇宮,前往蘇副統領一家的蘇府。


    車廂內一片安靜,隻聽聞外頭傳來馬車的車軲轆碾過地麵的聲響。


    蘇桁逸凝眸深思,待馬車徹底離開皇宮,徐徐駛入京城繁華的街道內,他抬眼看向塵述。


    塵述立即側過身來:“大將軍。”


    蘇桁逸開口問道:“你隨在我身邊幾年了?”


    塵述一聽,頓時頭皮一緊,還以為大將軍有意要趕他走,立即慌張道:“大將軍,屬下自十一歲那年,便隨在您的身邊,如今已是十年有餘了。大將軍,屬下對蘇府忠心不二,懇請大將軍……”


    蘇桁逸抬手製止他後麵的話,打斷道:“我信任你,你無需多言。”


    “大將軍……”塵述一陣感動,還未細細體會,又聽見大將軍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僅十年,那便是未曾見過姑姑。”


    塵述耳朵一動,小心翼翼地道:“大將軍可是有何心煩之事?”


    蘇桁逸瞥他一眼,本不想同他多談,心中卻實在困惑。


    少頃,蘇桁逸開口問道:“你可聽聞救了策安的那位蘇郎中?”


    塵述連連點頭,知無不答,一並說道:“大將軍,屬下雖跟著您今日迴京,但隱有聽聞,那位蘇郎中僅十五,同另一位葉郎中共事,兩人皆為女郎中,在京城內開了間小藥堂,據說醫術極佳,妙手迴春。”


    這類話語幾乎每一位郎中符合,但這位蘇郎中不一樣,她是實打實救下他們的小少爺。


    塵述再接著道:“屬下聽聞,這位蘇郎中還是未來的太子妃,是太子殿下非她不娶的心上人。”


    說完這句話,塵述瞧了瞧自家將軍的神情,沒等他琢磨出來,就聽到將軍開了口。


    蘇桁逸閉了閉眼,道:“你知曉的,與我知曉的相差無幾。”


    塵述:“……是屬下沒用。”


    蘇桁逸沒怪他,隻是再吩咐道:“這位蘇郎中,你去查一查她的來曆,譬如,她的父母是何人,其他無需過細。”


    這一“譬如”,便是他想知道的一點。


    塵述馬上應道:“是,大將軍!屬下即刻便去查!”


    蘇桁逸背脊坐得挺直,閉目養神,可腦海裏不斷迴想著方才突然瞥見的一幕。


    太子殿下同那位蘇姑娘走遠時,他抬眼望了一下,恰好望見那位蘇姑娘側頭麵向太子殿下,正與太子殿下說些什麽。


    便是這一動作,讓他看清那位蘇姑娘的側臉,那張側臉,竟是像極了他二十多年未再相見的姑姑。


    已是過去二十幾年了,他對姑姑的印象,尚還停留在姑姑未曾離家的那段日子。


    當時的他年幼,家中許多事情隻知曉表麵,姑姑離家後不久,父親便接到皇帝的聖旨,護守邊疆,蘇家上下一同前往,隻偶爾迴京上報戰情,其餘日子沒有皇帝的命令,皆不曾迴京。


    一晃眼,竟是過了這麽多年。


    蘇桁逸雙手慢慢收緊,掌心有著常年舉槍提劍的厚繭,今日皇帝依然待他如初,熱情依舊,可他總覺得,皇帝已然對他們蘇府一家,有另外的安排。


    父親所言無差,伴君如伴虎,即便他們忠心一片,一旦實力過甚,他們定會遭受無妄之災,與忠不忠心無關。


    是以,此次最後一戰,父親不慎受傷,如今在迴京的路上,估摸再有四日抵達京城。


    馬車平穩地向前行。


    距離上一次迴京,也將近一年,蘇桁逸睜開眼,抬手掀起旁側窗口的帷幕,望向馬車外。


    京城安穩寧和、繁華依舊、天漸漸寒冷,卻也比邊疆惡劣的天氣好很多。


    途經一街道,兩側是各種店鋪,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塵述跟著往外望,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連忙道:“大將軍,蘇郎中的藥堂便在這一條街道上。”


    蘇桁逸麵色不變,問:“在何處?”


    塵述立即挪上前,仔細辨認,緊接著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間藥堂,道:“大將軍,前方那間藥堂便是了。”


    蘇桁逸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藥堂店麵並不大,一切中規中矩,與京城其他藥堂差別不大。


    塵述眼看著越來越接近藥堂,掀開馬車帷幕的一角,同車夫道:“這條路上人多,慢點兒,不著急。”


    “是。”車夫立即降慢速度,幾近慢悠悠。


    經過藥堂時,蘇桁逸輕而易舉將裏麵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藥堂內隻有一名戴著輕紗麵巾的女郎中在坐診,其餘皆是患者。


    他收迴視線,鬆開手,任由窗邊的帷幕垂落。


    除了那名女郎中,蘇桁逸還察覺到附近潛藏了些許眼線,顯然目標是這間藥堂。


    隻是不知那些眼線,到底來自何人的安排。


    塵述揣摩著自家將軍的神色,隨之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將軍,可是要派人盯著這間藥堂?”


    蘇桁逸沉默地瞥他一眼。


    塵述低下頭,小聲道:“……屬下不該多嘴,請大將軍恕罪。”


    馬車經過這條繁華的街道,周圍瞬間安靜了許多。


    直至抵達蘇府,車夫拉停馬車,恭敬道:“大將軍,到了。”


    塵述即刻伸手挽起馬車帷幕。


    蘇桁逸剛起身往外走,便聽見熟悉的唿喚:


    “爹爹!爹爹!”


    緊跟其後是他弟蘇珩敘地叮囑:“蘇策安!你慢點!等下摔著咯!”


    蘇桁逸走下馬車,迎麵一道小身影直直撲進自己的懷中,他伸手攬住,語氣不怒自威:“策安,怎這般莽撞?”


    “爹爹,孩兒以為爹爹今晚不迴來了。”蘇策安仰頭望著他,到底是小屁孩,這陣子離開爹娘隨著叔父留京,心中難免對爹娘懷有念想。


    蘇桁逸今日剛到京城,迴府匆匆換了衣裳稍作洗漱便進宮麵見皇帝,沒來得及同自己的兒子好好相處,眼裏頗有幾分愧疚。


    他蹲下身,輕輕揉了揉蘇策安的發頂,道:“再遲也會迴府。”


    蘇策安心裏舒服了一些,抓住他的手,不解地問道:“爹爹,娘親與祖父、祖母他們,為何沒有同爹爹一起迴京?”


    蘇桁逸不動聲色,迴答道:“他們慢一些,不需要這麽趕。”


    “哦。”蘇策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蘇珩敘待他們父子二人簡單地對話結束,再上前抱了一下蘇桁逸,隨之開始抱怨:“大哥,你可算迴來了,接下來我就不幫你帶娃了,你自己帶吧。”


    “謝了。”蘇桁逸笑了一下,單手抱起蘇策安,闊步走進府中。


    在經過蘇府門楣下方時,蘇珩敘似是憶起好玩的事,問道:“大哥,你聽聞了麽?京城不止我們一個蘇府了。”


    以往在京城內一提蘇府,便是他們,今時不同往日了,現下提起蘇府,大家還會多問一句,是太子府隔壁的蘇府,還是蘇副統領一家的蘇府。


    蘇珩敘本是對此毫不知情,他不愛打聽些有的沒的,隻是上一迴與蘇策安出門逛街,看上幾件物什,讓商販送到蘇府裏,商販竟請教他是哪個蘇府。


    不等應答,蘇珩敘又接著感慨道:“太子府附近的院子向來鮮少人能入住,那位蘇郎中當真不是尋常人。”


    蘇桁逸腳步一停,轉頭看他:“另一個蘇府,便是蘇郎中的府邸?”


    “沒錯。”蘇珩敘了解不深,僅知於此。蘇郎中乃是姑娘家,他雖有好奇,但也不能過度打探一姑娘的事,否則容易引人誤會。


    蘇桁逸凝眸深思,隔了一會兒,再問道:“你可是見過蘇郎中的容貌?”


    蘇珩敘點頭:“上一迴蘇郎中伸出援手救了策安一命,蘇郎中當時臉上戴了麵巾,但那會兒情況緊急,我幫忙扶住策安,離得近,看得見蘇郎中的容貌。”


    蘇策安耳朵靈著,聽完爹爹同叔父的對話後,立即跟著道:“爹爹,孩兒也瞧見了,蘇郎中長得很漂亮!”


    蘇桁逸耐心地應和一句:“嗯,蘇郎中是策安的救命恩人,人美心善。”


    緊接著,他再看向蘇珩敘,問道:“你畫功可行?能否畫出蘇郎中的畫像?”


    蘇珩敘一聽,頓時神情微妙,“大哥,你要做什麽?”


    想到姑姑離家時,弟弟蘇珩敘還未出世,蘇桁逸便不作解釋,簡單道:“方才出宮時,碰巧遇上太子殿下與蘇郎中,我並未多看,隻是粗略瞥了一眼,覺得蘇郎中像一位故人。也或許是我看錯了。”


    “大哥的故人?”蘇珩敘欲言又止,頻頻以怪異的眼神打量他,最後忍不住道:“大哥,你同大嫂……”


    知曉他誤會了,蘇桁逸狠狠擰眉,冷眼掃過去。


    蘇珩敘當即閉嘴,繼而改口:“大哥,我畫一張試試。”


    說罷,他轉身快步去往書房,匆匆作畫,落筆在潔白的宣紙上畫出蘇郎中的畫像。


    不出一盞茶,蘇珩敘捏著那張畫像來到正廳內。


    “大哥,我畫好了。”


    蘇桁逸陪著他的兒子蘇策安下棋,聞言,伸手將他新鮮出爐的畫像接過。


    低頭一看,蘇桁逸頓時兩眼一黑:“你畫的這是什麽?”


    蘇珩敘應得格外認真:“大哥,我畫的便是蘇郎中的畫像。”


    蘇策安湊過去看了一眼,馬上大聲抗議:“叔父!蘇郎中哪裏長這樣了?你不會畫就不要亂畫!”


    蘇桁逸瞥他一眼:“策安,不得對你叔父無禮。”


    蘇策安小嘴一抿,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爹爹,蘇郎中不長這樣。”


    宣紙之上,隻能勉強看出是一名女子,其餘一塌糊塗,似孩童提筆亂畫,稚嫩潦草。


    蘇珩敘摸了摸鼻子,略感尷尬:“大哥,你讓我畫地形圖我肯定擅長,畫人像……我的確比較生手。”


    蘇桁逸無言以對。


    這情況何止生手。


    蘇珩敘瞧著自家大哥的神色,再道:“大哥,要不我多畫幾張?說不定越畫越像了。”


    “不必了。”蘇桁逸不想再冒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


    蘇珩敘默默把那張畫像收迴來,揉成一團捏在掌心,背於身後,當此畫像未曾出現過。


    他看向大哥,又提議道:“大哥,按照禮儀,蘇郎中救了策安,你也應該帶著策安親自向她道謝,到那時,大哥不就能確認蘇郎中是否是你的故人了麽?”


    蘇桁逸在收到家中來信,知曉一郎中救了策安後,便早有此打算。


    今日思緒一亂,竟把此事忘了。


    他輕輕頷首,下了決定:“明日,我與策安一同前往藥堂。”


    若貿然登門拜訪致謝,怕驚擾對方,藥堂更為穩妥些。


    蘇策安對此毫無異議,點了點頭道:“嗯嗯,爹爹,孩兒與您一同去藥堂給蘇郎中道謝。”


    蘇珩敘來了勁,又道:“大哥,我聽聞,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不若到時候,讓策安認蘇郎中為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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