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鼇島,碧遊宮。


    通天教主目光如炬,緊緊看著在他話音落下後瞬間繃直脊背的身影。


    楊皎如臨大敵。


    鴻蒙紫氣是成聖之基,三界誰都想得到的機緣。


    如當初的紅雲一般,皆知最後一道鴻蒙紫氣在他身上,三界圍堵追殺。


    被鯤鵬算計身死,冥河老祖截取魂滅。


    而自己,實力遠不如紅雲道長,麵前點破之人的實力還遠在冥河老祖之上。


    她大汗如瀑,手指因為過於緊張而痙攣不已。


    最大的依仗也是楊皎最害怕暴露的致命點!


    楊皎強裝鎮定,迴頭望著已經了然於心的通天教主露出不解的神色,脫口而出的話差點發顫,在嗓子裏轉了兩圈才緩緩道:


    “教主在說什麽?楊皎聽不懂。”


    通天教主驀的笑了。


    少了幾分淩然之氣,透出些許狂妄偏執的意味來。


    “如非你有鴻蒙紫氣,必然不會來這裏跟我說這些話,你在謀劃什麽?”


    通天教主身軀前傾,對於她的壓迫感更甚,那鋪天蓋地的威壓雖沒有傷害楊皎半分,也嚇破了她的膽子。


    聖人一舉一動,都能牽扯天地風雲變幻。


    若是通天教主生了一絲半點想要搶奪鴻蒙紫氣的心思,楊皎下一秒連魂魄都會不複存在。


    哪怕她的舅舅是當今玉皇大帝也不會讓通天教主多顧忌一分半點。


    楊皎還是搖頭,矢口否認道:


    “若是鴻蒙紫氣在我身上,修為早就到太乙金仙了。”


    鴻蒙紫氣乃是天地感應自然顯化而出之物,隻需一縷,便可讓沒有任何道行與修行的凡靈壽元無限,修為長進更是比任何天賦高,根腳深的修行之人來得更快,得以道心通明,便可超脫凡靈,成就天仙道果,為清淨自然之仙。


    她接著遺憾道:


    “我現在,隻是個天仙。”


    通天教主嗤笑一聲,視線在楊皎身上一閃而過,點破道:


    “強壓修為的滋味,不好受吧?”


    為了不讓鴻蒙紫氣暴露,楊皎突飛猛漲的修為境界都被她壓製在體內。


    每日都會因為膨脹到快要破體而出的靈力而花費大精力去壓製。


    壓製的過程極其痛苦,渾身經脈會因為靈氣充裕而勃發,強壓在天仙境內,就需生生把磅礴法力壓縮成線,如萬千針遊走全身。


    稍有不慎,還可能爆體而亡。


    楊皎驚愕的看向通天教主,恐懼再一次上升。


    “這就是……聖人嗎?”


    他甚至沒有用神識感應,隻需輕飄飄的一眼,楊皎在他麵前所有偽裝,無所遁形。


    所以,能看透自己有意壓製修為的人,還有好幾個。


    此時迫切想要苟到自己成聖的心,到達了巔峰。


    楊皎不敢再言語一句,哪怕是現在掏出紅雲逃走也絕對敵不過通天教主的速度。


    不知不覺間,裏衣已經被汗水浸濕。


    通天教主緩緩走下台階,一步步朝著楊皎而來。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警惕萬分。


    在此之前,楊皎與通天教主說的話裏都是事關封神,半點沒有透露過鴻蒙紫氣。


    可就是這麽幾句話,通天教主就斷定鴻蒙紫氣在自己身上。


    何其聰慧。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被其他教派算計到門徒盡失,自己閉關不出的下場。


    他,到底又在謀劃什麽?


    看著通天教主隻差幾步就到自己麵前,楊皎急急開口說道:


    “將計就計嗎?教主是故意放任弟子入封神榜的!”


    本來還隻是猜想,楊皎在脫口而出的瞬間,突然篤定了起來。


    他,就是故意的。


    哪怕截教到時分崩離析了,但換言之,哪裏都有他的人。


    通天教主麵上沒有表情。


    讓楊皎不知道該如何辦,是生還是死。


    她在心間不斷唿喚著‘係統’。


    然而這個時候,就連係統都像是下線了一般,沒有絲毫的反應。


    可是……係統不是一個虛擬的東西嗎?怎麽會因為在聖人身邊隱匿起來?


    所以,自己身上的係統到底又是什麽?


    諸多疑惑像是想要將楊皎的腦子撐破,她頭痛欲裂,看著眼前來人的身影都重影了起來。


    體內強壓的修為更是在她心境不穩的時候爭相想要破出,漲得楊皎雙目瀑血,兩條血痕順著眼眶滑下。


    身量更是在瞬間拔高了十公分,頭發瘋長,竟在頃刻間長大。


    通天教主眉峰深深攏起,看清楊皎今後長相之後,指尖落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還不是時候。”


    他一聲沉吟,楊皎那周身暴動的靈氣瞬間乖順下來。


    迴到了十幾歲的模樣。


    那兩行血淚離奇消失。


    體內的狂躁之氣消退後,楊皎瞬間恢複清醒,更加謹慎的看著他。


    通天教主隻問了一句話:


    “你在害怕什麽?”


    這問題本來就不是真的想要聽見答案。


    他勾唇,顧自作答:


    “你在害怕什麽,本尊,就在顧忌什麽。”


    楊皎雙拳緊握。


    他竟然僅憑幾句話就能猜到鴻蒙紫氣在自己身上不說,就連自己心底最忌憚的事情都猜到了嗎?


    聖人都已經這般恐怖了,那聖人之上的……


    她遙遙望出碧遊宮外的天,再垂眸看著腳下的地。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楊皎輕嗤一聲,低低說道:


    “什麽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明明就是……天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名言雞湯都是說給螻蟻聽得。


    他們教會螻蟻聽話,讓螻蟻臣服,最後還要告訴螻蟻不能要的太多。


    平衡之道。


    平的是天平一頭的極少數幾個和另一頭的億億萬眾。


    後世末法量劫,天地間的法則逐漸崩壞,量劫肆虐,世間陷入混亂不堪的局麵,人神鬼妖不分。


    自私卑劣奉為圭臬,物欲橫流。


    正是這樣一個黑暗的世界,或許才是促使著楊皎穿越的真正原因。


    她站在通天教主麵前,目光堅定且無比認真地注視著對方,毫不掩飾地道出實情:


    “隻要您殺了我,便能再次獲得一道鴻蒙紫氣。”


    通天教主未動。


    楊皎深知,自己這次賭對了。


    他不會殺自己。


    畢竟,他們成就聖人之位所依賴的鴻蒙紫氣乃是源自天道,是由鴻鈞老祖所賜下的大道,而如今已融入她自身的這道鴻蒙紫氣,卻是無人知曉其來曆。


    楊皎向著通天教主恭敬地稽首一禮,輕聲說道:


    “多謝方才通天教主出手相助之恩,楊皎就此告辭。”


    這一次,她動作很快,轉身即走。


    就在她即將跨過碧遊宮講經殿的門檻之際,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通天教主那不帶絲毫情感波動的音調:


    “有趣,這盤棋,本尊便先落第一枚子。”


    聽聞此言,楊皎原本緊繃的心弦瞬間鬆弛下來,嘴角微微上揚,彎成一抹動人弧度,眼眸之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心中霍然一片晴朗。


    過去現在都不是定數,未來幾何,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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