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熟悉的話,李新兒卻不自主也向後退了一步,不敢再有絲毫動作。她的臉上有驚訝、害怕、不可置信,她完整看到何師妹死在她麵前的過程。她心中有種種疑惑不解,可是來不及想,就被一陣自內而外蔓延至全身的冰冷而覆蓋。


    她艱難地抬了抬頭,再看吳廣元那張熟悉曾有過無數次溫存的臉,此刻竟感到如此陌生!


    她分明看到,吳廣元以秘法封禁何師妹的身體,使她動不了靈力,聲音也發不出來,可是在何師妹被璿龜一口咬下的時候,他又解了禁製,讓她痛苦大喊大叫出來。


    何師妹最後的那一聲咒罵,是吳廣元有意而為之。而麵對這聲咒罵,那一刹,吳廣元的嘴角勾出了笑容,看著何師妹宛如在看一幅絕美細膩的工筆畫!


    何師妹的臉上露出痛苦、怨恨和憤怒,而吳廣元盯著在璿龜口中掙紮、被撕扯的何師妹,竟一動不動,沉陷下去,仿佛是在欣賞。


    她強裝鎮定,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修為不高,現在輕舉妄動,會步入後塵。


    她眼珠忽然轉了一圈,嫣然一笑,媚態百生,對吳廣元說道:“吳師兄殺的好,這個小賤人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敢質疑吳師兄的決斷,她就是死有餘辜!”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她還是刻意和吳廣元保持距離,並且越離越遠。


    吳廣元看著她,隻是冷笑,有一種看破的眼神。


    他說:“不用在我麵前施展魅惑之術,你修為不高,對我一直都是沒用的。新兒,你放心,我說不殺你就不殺你。他們兩個死在璿龜之口,才能將首尾徹底做到天衣無縫,查漏無缺。你現在知道見到築基執事怎麽說了嗎?”


    李新兒頭點的若小雞啄米,不知是在讚同,還是因害怕而止不住抖動,她用幹啞生硬的聲音說道:“新兒知道怎麽說,趙列師弟將璿龜放走,然後璿龜到了林地中,不知為何暴走,先將趙列師弟殺害,然後小師弟和何師妹也因鬥法不過,命喪璿龜之口。我和吳師兄不敵,也受了重傷,僥幸逃了出來。”


    說著,李新兒抬起一條胳膊,另一隻手靈光湛湛,就要學迴師門的小弟子,自斷一條手臂。可這個時候,吳廣元一道靈光打了過來,製止住了她的動作。


    吳廣元搖了搖頭,說道:“不必這樣,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怎麽會忍心讓你斷條手臂呢?雖然以後有種種辦法能幫你再接一條手臂,可是修為還是會受損,而且法軀不完整,對資質也有一定影響。”


    吳廣元如往日在宗門中一樣,向他們款款道來修仙之中的種種之事,連語氣和表情都和之前如出一轍。


    可是不知為什麽,李新兒此刻竟感到莫大惶恐,她在想還不如斷一條手臂得了。可是吳廣元這麽說了,她就不好再下手。現在做忤逆或者讓吳廣元心情不悅之事,豈不是自找死路?


    可是她忽然又在想,難道吳廣元真的是喜歡她?


    修仙之途漫漫,多多少少得有紅塵伴侶。在她的觀念裏,兩個人是要比一個人能走得更遠。


    可是這個念頭剛生,腦海中浮現出小師弟和何師妹臨死前痛苦掙紮的模樣。她此刻冰冰冷冷,笑不出來,就是麵對吳廣元強行擠出來的笑容,也是僵硬幹澀,好像流露出的每一分笑都飽含苦澀。


    她因害怕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不過還是弱弱問道:“吳師兄,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呢?”


    吳廣元臉上又是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盯著下方璿龜,不知道在想什麽。


    璿龜現在猙獰異常,火紅色的鳥首,尖銳的長喙上都是淋漓的鮮血,看起來猙獰可怖。它將小師弟吃了一半,還有半截身體零落在身旁,卻顧不得,而是專心齧噬著何師妹。


    李新兒見吳廣元不說話,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眼就見到血腥的一幕。頓時臉色煞白,更是頭暈胃泛,沒有勇氣再看下去。


    吳廣元卻看得津津有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這又讓李新兒心底一沉,臉上徹底黯淡無光。


    片刻後,吳廣元淡淡說道:“現在差不多,我們可以動手將璿龜斬殺了。不管是璿龜痕跡還是我們和其打鬥不敵的痕跡都有,接下來,就是斬殺這頭璿龜取其材料的時候。這頭璿龜精血,夠煉製數枚築基丹。有了這些材料,不但能讓我順利築基,餘下的就是你到築基的時候,也足夠用了。”


    說完,吳廣元又是微笑地看了李新兒一眼。李新兒卻是被驚嚇到一般渾身一抖。她似是沒有聽進去,出神地點了點頭。現在再看吳廣元的微笑,已經不覺得迷人和善,反而有種冰冷的恐懼。


    她幹硬說道:“一切都聽吳師兄安排。”


    隻是原本柔情繾綣的一句話,現在說出去的時候,總有一種難以表明的苦澀之味。


    吳廣元接下來鄭重說道:“我們先將璿龜引到另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小師弟和何師妹與璿龜打鬥不敵,已經身殞,然後璿龜逃走,然後我們兩個人繼續追趕,卻始終未發現璿龜痕跡。在此搜尋了三天,等到築基執事到來。所以這個地方不是斬殺璿龜的地方。”


    說完之後,他看了看遠處,說:“那個地方就挺好。”


    李新兒聽著吳廣元說的話,這是他安排好的劇本,可是總覺得有不對之處。


    可是現在就是發現不對又能怎樣,以她修為,能在吳廣元手中逃出去嗎?


    她所修功法在於魅惑,兩個人的修為境界差了這麽多,已是魅惑不到。而且,要是刻意魅惑,惹怒了吳廣元,她已經能想象得到會有何種下場。所以她現在隻敢將媚惑之術施展在自己身上,做出一副楚楚可憐,乖依順巧,服從的樣子。


    吳廣元說完接下來安排之後,她隻能點頭應允,可是悄然之間,已經撚出了多道護身之術,神念更是在幾件保命之物中,隻是都是在暗中,不敢施展出來。


    吳廣元看著李新兒,又是淡淡笑了一下,然後將手中銅鈴搖晃。在鐺鐺清越地鈴聲中,璿龜停止了咀嚼,將還未吃完的屍體殘渣吐出,然後變得暴怒躁動起來,龐大的身軀連連撞斷幾根合抱之粗的樹木。


    璿龜一路勢如破竹,將沿途所擋之物悉數撞斷,在地麵也留下了一道數寸深的溝壑。


    待到位置之時,吳廣元又一搖銅鈴。此時銅鈴之聲和先前有些微不同,璿龜停住不動,抬首向天發出一聲巨大的裂木之聲,聲震整個山林,竟將不少在棲眠的小動物給驚醒過來。有幾根樹杈上有枯枝築成的巢穴,當中有不少羽毛厚重的冬鳥紛飛而起,不安地離開這片樹林。


    見璿龜不動了,吳廣元手一抬,即出現五道紫紅色圓環,浮在空中,發出蒙蒙亮光。


    李新兒看到後,眉梢一動,現在吳廣元隻要用靈力,都會讓她心頭一顫,警戒大起。此物她認得,是吳廣元的另一出名的靈器:紫紋環。被此環鎖住之後,提振不起靈力,有禁身和封製之效。


    吳廣元念誦咒語,手中亦是來迴轉動,結出不出的印結。紫紋環上邊開始嗡嗡震動起來,上邊更有紋絡自圓環之中逸散出來。待紫光最亮之時,吳廣元口中一聲厲喝,朝空中連點五下。


    五道圓環拖著絢爛的光跡,向璿龜飛去。待浮在璿龜頭上之時,盡管璿龜極不情願,卻奈何虯筋猙獰的四肢動不了。


    璿龜隻能發出不甘吼叫,眼睜睜看著這五道圓環落下,出現在它脖頸和四肢之處。然後光芒一閃,開始收縮。


    這個時候璿龜發出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淒厲、痛苦。


    李新兒見此,眉頭一皺,不知道在想什麽。


    吳廣元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獰笑,看著璿龜,兩指並起,向前一指,即有一道猩紅色的光芒閃動出來。


    光芒隱去之時,出現了一把紅得似欲滴下血來的三尺長劍,頓時一股陰冷、嗜血的氣息彌散出來。


    吳廣元朝長劍一點,長劍搖搖一晃,就攜帶凜厲之勢,當頭向璿龜斬去!


    還在百丈外的衛含香,看到了吳廣元殺害同門的完整過程。她之前對吳廣元印象就不好,已是見過這個人的心狠手辣和城府深沉。沒想到一晚過去,又將身旁兩個弟子給殺害,直接喂了璿龜,直是狼子野心!


    衛含香壓抑住心中的不適,越是這樣,她越得小心謹慎,不然被發現之後,要是逃不出去,定然會被滅口。


    不過她有些好奇,在她眼中,李新兒竟然不知道小師弟和何師妹也要死的。在衛含香的眼中,李新兒最後也肯定會被滅口。她已經看出來李新兒有逃跑之心,可是有吳廣元在,她連靈力都不敢提振,更不要說飛走了。


    為此,她隻能無奈歎息一聲,吳廣元之所以籌劃璿龜之事,還殺害數名同門,究其所有緣由,好像都是為了築基丹!


    她在仙宗待慣,沒想到外邊人心險惡,也沒想過修仙之人竟會為了一枚她平日裏怎麽都看不上眼的築基丹而相互殘殺。


    她搖了搖頭,心底微歎,現下或許就是時機。


    吳廣元已經起了斬殺璿龜之心,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此事太過輕鬆。


    她悄然間將那裝著灼妖香的枯枝拿了出來,在身旁撚了幾片枯葉,夾在兩手之中,來迴搓了搓。忽然有淡淡的微不可察的靈光亮了起來。她再次張開手掌的時候,這幾片樹葉就活了過來,站立著,像一個個小人,好像初來到這個世界,好奇地看來看去。


    衛含香閉目似是在和它們溝通,不一會兒,這幾個枯葉小人就明白過來,整整齊齊站成一排,看著衛含香,整裝待發。


    衛含香將那截枯枝遞了過去,這幾個枯葉小人折出來手,將枯枝接過,然後抬了起來,動作整齊劃一。


    衛含香淡淡一笑,將手放在地上,示意它們可以出發了。


    這幾個枯葉小人就沿著衛含香的手掌跳了下去,跳到了鋪滿落葉的地麵上。


    其中有個小人蹦蹦跳跳自手掌中跳了下來,其中有一個小人在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絆倒,讓枯枝搖搖晃晃。後邊小人見了,直接朝那小人後邊踢了一腳,將之踢得重新站立起來,然後幾個枯葉小人步伐統一,向百丈外的背甲璿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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