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走,可荊州城的百姓又能往哪裏走?將軍不必再勸,我的夫君,我的兒子都為守城而死,我又如何能辱罵了他們,當個逃兵?”


    “夫人,小姐和公子……”


    “我們也不走,我燕家,會與整個荊州城共存亡!”


    燕妮拉著弟弟的手,十五六歲的少女臉上還帶著些嬰兒肥,可眼底卻滿是堅毅。


    轟隆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卷起的塵土如暴風襲來,似要將整個城池淹沒。


    副將抹了把淚,將姐弟二人擋在身後,“將士們,誓死守衛荊州!”


    “殺!”燕妮雖是女兒家,卻自認並不需要躲在別人背後,手中的箭矢徑直朝著敵軍而去。


    衝在最前麵的士兵被射落戰馬,而後被後方衝上來的馬踩在腳下,死狀慘烈。


    “好!”副將大聲喝彩。


    燕妮這第一箭無疑開了個好頭,也鼓舞了不少士氣。


    然而麵對敵眾我寡的局麵,再多的士氣卻也隻能換來無數的犧牲。


    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體內的力氣一點點消耗,刺史夫人握槍的手微微顫抖著。


    “抓住她,聽說可是荊州刺史夫人呢,看樣子,還有些姿色,兄弟們,抓住了,咱們也樂嗬樂嗬……”


    數匹戰馬朝著燕夫人衝來,男人們嘴裏吐著下流的話,臉上的猥瑣更是令人作嘔。


    長槍橫掃過前方的兩人,身後卻有長劍刺來,燕夫人咬牙轉身,雖躲過了致命一擊,肩膀卻還是被刺了個窟窿。


    側麵又有戰馬衝來,長槍將她掃落在地,眼看戰馬就要踩在她身上……


    “母親!”小兒子燕迴剛捅穿一個敵軍,就見燕夫人遇險,驚懼之下,被敵人抓住漏洞,一劍刺穿了大腿。


    “夫人……”


    “公子……”


    正在拚殺的將士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根本來不及救援。


    馬蹄落下,勁風吹散了燕夫人的發髻,發絲飛舞,帶走了她眼角的血淚!


    荊州城中,緊閉的房門接二連三的打開,百姓提著菜刀,扛著鋤頭衝上了街道。


    “迴去,都迴去……”


    “城是我們大家的城,刺史夫人和一雙兒女都能上戰場,我們為什麽不能!”


    “對,我們不是孬種,我們也能殺敵!”


    衝在最前麵的竟是一位女子,手裏提著一把殺豬刀,臉上也絲毫沒有懼色。


    “開城門,老娘與他們拚了!”


    轟隆隆的馬蹄聲隨著飄揚的旗幟響在整個城裏。


    “是援軍,援軍到了!”


    咻!箭矢劃過長空,從刁鑽的角度射入馬蹄中。


    戰馬嘶鳴,人仰馬翻,燕夫人震驚過後,身子一滾,撿迴了一條命來。


    另一邊,眼見母親脫險的燕迴,才鬆下一口氣,背後突然射來一根鞭子,纏上了他的脖子。


    燕迴被一人一馬拖在地上,他雙手拉著鞭子,可根本使不上勁來。


    才射完一箭的江晚,再次甩出袖中的匕首。


    匕首旋轉著在空中飛過,清冷的幽光好似繁星開在燕迴眼前。


    鞭子被寒光割斷,胸口的窒息感終於消失。


    江晚騎馬而來,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再一扔就將少年扔迴了後方。


    “還是個孩子呢,上什麽戰場!帶他迴去!”


    燕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喉嚨痛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變故發生的太快,直到江晚身後的騎兵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奔騰而過,荊州的將士才反應過來,援兵到了!


    可是等等,那不是朝廷的援兵,那飛揚的旗幟上,是江字!


    “是西北軍,是江大小姐!”


    “鎮北大將軍來了,弟兄們,堅持住,是大將軍來救我們了!”


    江晚手裏的龍吟槍所過之處,無一活口!


    即將破城的荊州因這股外來的力量重新煥發出生機。


    叛軍主帥程鵬眼看著大好局勢被扭轉,如何甘心。


    可看著戰場上氣勢磅礴的西北鐵騎,看著一個個變換不定的陣型,再看看己方一群烏合之眾,隻能一咬牙,喊了“退兵!”


    然而江晚怎麽可能讓他逃!


    龍吟槍插在地上,任由身下的戰馬帶著她朝前,一手拉弓,一手射箭。


    箭矢貼著程鵬的耳邊飛過,他剛有些得意,偏著的腦袋還未迴正,就被第二箭爆了頭!


    在外人看來,就好似他故意偏頭撞上江晚的箭,自尋死路!


    好精妙的箭法!真正的連環箭,第一箭隻為誘敵,第二箭才是殺招!


    燕妮隻覺熱血沸騰,唿喊著朝敵軍追去。


    江晚搖了搖頭,打馬上前,將她攔了下來。


    燕妮這才發現,西北軍並未乘勝追擊,她有些著急。


    “為何不追?”


    “因為我累了,我身後的兵也累了!我們一路從青州繞道而來,五天的行程硬生生跑成了三天。而且……”


    江晚湊近少女耳邊,“我隻帶了五千人,你說,拿什麽跟五萬人打!”


    “五……五千?”這五千人分明打出了五萬的氣勢好吧!


    燕妮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去,分明馬蹄陣陣,塵煙滾滾,一副大軍將至的模樣啊!


    “騙他們的,後麵沒人了!”


    “夠……夠了!這一仗你們已經打得很漂亮了,窮寇莫追,我們迴城吧!”


    “是我們這一仗打得很漂亮!你很勇敢,你身後的將士也很勇敢,你們守住了這座城!”


    父親和大哥戰死時,燕妮沒有哭,眼看著母親和弟弟遇險時,她也沒有哭,可如今聽著江晚的這番肯定,她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如何都止不住。


    “是,我們守住了這座城,我們很勇敢!”


    叛軍主帥程鵬的屍身被掛到了城牆上,既是對叛軍的震懾,也是對死去將士們和全城百姓的撫慰。


    荊州刺史府門口,燕夫人被人從馬背上扶下來。


    “燕迴呢,他的傷如何了?”


    “夫人放心,大夫正在救治,沒有生命危險!”


    燕夫人一聽,提著的那口氣泄了,人也一頭栽倒在地。


    “夫人……快,快將夫人抬迴屋裏,找大夫。”


    傷員全都被抬進了刺史府,百姓也自發的保障後勤和修繕城牆,戰後事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燕妮帶著江晚進了刺史府書房,咚的一聲跪下磕頭。


    “燕妮代荊州百姓叩謝大將軍!”


    “快起來。”


    正要跟著下跪的副將眼看江晚隨手一拉,便將燕妮提了起來,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他不想被這麽拎小雞似的提起來啊!


    “燕小姐,金副將,有件事還需你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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