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鍋裏熬的是預防的藥,藥方之前她倒是見過,但沒有真正試用過,誰也不敢確定是否真的有用。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有一碗預防的藥給大家,也是一個心理安慰。


    “排好隊來,每人喝一碗下去,喝了藥後也別離開,留待後麵觀察。”


    天氣漸冷,這些人身上的衣著單薄,就算是退了熱,隻怕也會容易再感冒。


    她讓藥童分藥,自己走進去,趙連峰站在藥堂門口看她。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她的身影,隻因為她的雙眼裏有光。


    那些光,似乎成了所有人在黑暗中的太陽,指引眾人前行,吸引大家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隨她。


    “這位將軍,天氣寒涼,這些百姓身上的衣著多是單薄,如果不能解決,隻怕就算退了熱,也很容易繼續感冒發作。”


    趙連峰看著她的雙眼,此時她的雙眼中仍然有光,卻也帶上了凝重。


    他看得著迷,下意識地點頭:“你說得對。”


    楊玥被他如此無禮的動作看得皺眉,這個男人難道沒有見過女人?


    可是也不該啊,看他的樣子,分明是叛軍中的一名比較有威信的將軍。


    這一路,叛軍抓了多少女子供他們享樂發泄?他至於一直盯著她看嗎?


    她暗暗警惕,如果他敢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她不介意直接將他廢了。


    趙連峰看著光被斂收起來,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盯著別人看。


    他輕咳一聲,掩去尷尬:“我馬上安排人去處理。”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楊玥皺眉看著他的背影,要不是剛才聽病人議論,感覺他還不算壞得徹底,她都想去把他暗殺了。


    但想想,現在不宜多事。


    熬藥,分藥,關注病人的情況,楊玥與林書豪,還有幾名藥童都忙得腳不沾地。


    李華雄與兩名大夫討論了半天後,又開出一張藥方,是治療咳嗽的。


    到了下午,有病人開始有退熱的跡象,這讓他們都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趙連峰也守約定,讓人送來棉襖分發給病人。


    不過,他自己沒有再出現。


    這邊熬藥分藥,還有預防的藥的消息傳出去,不少人都過來排隊領藥。


    又有士兵抬著大鍋與糧食過來,在旁邊熬煮起粥,給病人施粥。


    林書豪偷空也過去端了兩碗,遞了一碗給楊玥。


    “小玥,你趕緊吃一碗。”


    他們忙活了大半天,別說吃東西了,連一口水也沒空喝。


    楊玥點頭,去洗了手後才端起粥喝了。


    “大夫快來,這個人似乎要不行了。”


    她的粥剛喝到一半,那邊傳來一聲驚叫。


    她趕緊將粥大口喝下,一邊往那邊快步走去,隨手將空碗往旁邊的桌上放去。


    那邊,被發現快不行的是一名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他瘦得似乎隻剩下一塊皮包著骨架了,不過最近看得太多,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他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渾身顫抖不止,口吐白沫,像是羊癲瘋。


    他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就是這呻吟聲,竟像變了音,有些像老鼠的吱吱聲。


    他的麵容也漸漸扭曲,唿吸漸漸急促,真的像馬上要斷氣的感覺。


    李華雄與兩名大夫同時大驚,趕緊從不同的位置蹲下身子,分別給少年檢查。


    “這是什麽?”其中一名大夫眼尖,發現他身上有鼓起的皮膚,一把扯開他身上的衣服。


    少年很瘦,扯開衣服後看到得更清楚。


    骨瘦嶙峋的身體內,鼓起一個小包,那個小包似乎還在移動,移動的方向,像是心髒的位置。


    而少年的聲音,也在此刻完全變了,尖銳刺耳,分明就是老鼠的叫聲。


    他的身軀在扭曲,雙手無意識地想往心髒的位置抓去,卻又無力地垂下。


    “這不是普通的疫病,而是鼠疫。”李華雄看的書要廣些,剛好看到過這種疫症,當即驚叫一聲。


    鼠疫這個詞被叫出來後,圍觀的人嚇得往後退去。


    少年在這一刻身軀僵硬,除了嘴裏不時發出尖銳的叫聲外,便是他的心髒位置,在大家肉眼可見的情況下漸漸鼓起來。


    就像,被誰往他的心髒內充氣了一般。


    “爺爺,有沒有辦法控製下來?再不進行施救,隻怕他就要不行了。”


    楊玥在旁邊看得急切,恨不得自己上手,將人救下來。


    隻是,這種情況,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幹啊。


    李華雄三人反應過來,快速拿出銀針,準備往少年身上紮去。


    然,就在此時,他胸前心髒的位置,忽然穿了一個洞,一隻小小的,沒有毛的,肉肉的小老鼠從裏麵鑽出來,嘴裏發出細碎的吱吱聲。


    少年也在這時發出淒厲的慘叫,之後身體僵直,最後一動不動。


    他死得很慘,到最後時刻雙眼突出來,像死魚眼一樣睜著,似乎還想再看看這個對於他來說既痛苦又美好的人間。


    胸口那裏有一個,老鼠洞,洞口旁邊有一隻小老鼠在輕輕蠕動,嘴裏還發出吱吱的聲音。


    這樣扭曲的一麵,把所有人都嚇著了,就連那些士兵也不例外,紛紛往後退去。


    “這……我們……”有人嚇得發出一聲尖叫,扭身往外麵跑。


    其餘的病人,心中的恐懼也在這一刻被放到最大,紛紛轉身逃走。


    似乎,隻要逃離這裏,他們就不會有事了。


    場麵一下子混亂起來。


    “快,拿來火把,趕緊把他燒了。”一名士兵的小頭目迴過神來趕緊下令:“趕緊把他們控製住。”


    他一邊下令一邊往後退去,同時吩咐手下趕緊把逃走的病人控製下來。


    似乎,他們的身體裏,也養育了那樣一隻老鼠,隨時都可能鑽出來。


    李華雄站起來,與另兩名大夫相視一眼,眼底的凝重濃鬱得化不開。


    “看來,事情遠比我們所想的更嚴重得多。”


    “趕緊通知將軍,全城滅鼠。”


    “先把這些病人控製下來再說,不能讓他們亂跑。”


    楊玥的臉色瞬間白了白,如果說是鼠疫的話,鄉下隻怕是避免不了。


    還有楊朗等人,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感染上。


    她有些後悔了,當初不該同意讓他們去曆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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