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麒站在門口,按了一下充當門鈴作用的按鈕,而後抬頭瞥了眼左上方的攝像頭,麵前的金屬門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他便習以為常的推門而入。


    趙伯的辦公室相當於一個長方形的獨立空間,從門口處往裏被分割成了幾個相對獨立的區域,從前往後分別是會客區;公共衛生間;對外辦公室;個人辦公室;衣帽間;休息區;獨立衛生間。


    “迴來了?”趙伯似乎在看什麽文件,抬頭看了眼蘇麒便又低下了腦袋。


    蘇麒在趙伯對麵坐下,手上的文件隨手擺在了一邊:“嗯,處理完了。”


    看著眼前空白且僅僅露出雙眼的麵具,蘇麒有些感慨的看著他頭上的一頭的銀發,可能是因為剛經曆了浮屠的光怪陸離,他此時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因為他知道眼前的男人這些年,為了查明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死因,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趙伯倒是沒有聽出蘇麒此時的語氣與平時相比存在的細微不同,麵具後的雙眉微微挑動,放下手中的文件,抬頭看向蘇麒:“見過他了。”


    語氣中倒也沒有多少疑問。


    蘇麒自然是知道趙伯說的是封埌,於是便點了點頭,趙伯一邊起身說道:“他在水月天找到了我,然後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他從一邊的水櫃中拿出了蘇麒專用的那個杯子,然後摘下麵具放在一邊,露出了一張頗為威嚴卻出乎意料的不顯老氣的麵容,而後給他倒了杯咖啡:“我查不到他的信息,你知道的,以我們的資料庫,不太可能有我們一點消息都查不出來的人,但是他告訴我,他知道阿摯的消息,他受阿摯所托,有些話隻能由他親自當麵告訴你。”


    趙伯向蘇麒遞過杯子,蘇麒則微微低頭,雙手接過杯子放在自己麵前的桌上。


    “他向我...展示了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也讓我看到了一些東西。”


    說到這裏,他重重的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腦袋後仰,蘇麒看不到他的眼睛。


    蘇麒也拿下了自己的麵具,猜測到:“你見到我父母親了。”


    趙伯看了眼蘇麒,他能夠明顯看到對方泛紅的眼眶。


    “是的,他們跟我說了一些話。”趙伯如此迴答。


    蘇麒沒有提什麽問題,因為他覺得,既然封埌已經代替他向趙伯展示了一些東西,那麽也省的自己再去編排什麽了,他有些不確定的說到:“他無法告訴你事情的具體起因和經過,但是告訴了你要怎麽做?”


    趙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蘇麒笑著敲了敲杯子,語氣輕鬆的說到:“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查下去吧,畢竟這麽多年的習慣,突然不做了反而會不習慣吧?”


    趙伯還是沒有迴答,隻是看著蘇麒,但蘇麒還是笑著。


    沉默了片刻,趙伯開口道:“我想陪你一起承擔,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蘇麒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緊盯著對方的雙目一字一頓的說到:“您,見過那樣的力量。”


    又是一陣默然。


    趙伯起身來到蘇麒身邊,一隻手重重的落在蘇麒肩上,蘇麒不用看他青筋盡顯的手背,也感受到了他緊握的手掌。


    “我把你當自己的孩子,這麽多年...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你...不要...”趙伯哽咽的說著,蘇麒有些心疼的抬頭看著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男人,趙伯眼神中蘊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弟妹在自己麵前莫名的灰飛煙滅,而自己隻能抱著還是幼兒的蘇麒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離開之前留下的垂淚笑容,無論何時都在他的腦海中翻騰個不休。


    “幫我們照顧好孩子。”


    僅僅一句簡單的交代,他便能做到二十餘年來不思婚娶,不求子嗣,隻一心把蘇麒當作自己親生的骨肉來養育。


    哦,並不是當作,他是真的覺得蘇麒就是他的孩子。


    自己至親的兄弟用命交給自己的孩子。


    多年的探查,一次次的失望,讓他原本鋼鐵般的堅定意誌也開始逐漸的產生了動搖。


    但是如今,如今明明有了頭緒,卻隻能看著蘇麒孤身一人步入險境,這讓他怎麽能夠放心的下!


    趙伯不顧自己的眼淚砸落,緊緊的盯著蘇麒:“我不允許你再像你爸媽那樣!告訴我!你明知道我早抱著死誌!”


    蘇麒拍了拍趙伯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他放輕鬆,但趙伯卻是絲毫不讓,一雙含淚虎目隻是牢牢的盯著蘇麒。


    他有些無奈的苦笑道:“都說人年紀越大,就越像小孩子,您這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跟誰學的啊?”


    見趙伯抽搐著嘴角但是還是不鬆口的樣子,蘇麒求饒般的雙手一合說到:“您別跟我來這套了行不行?算我輸了好吧?”


    趙伯聞言,一抹眼淚轉身便坐迴了自己的椅子,看著瞠目結舌的蘇麒立刻便麵色如常的沉穩開口道:“說。”


    蘇麒感歎道:“老家夥...”


    他雙手放在桌麵上,此時也是正色著開口道:“我可以告訴您,但是不是現在。”


    趙伯眉毛剛一擰,蘇麒便接著解釋到:“您想要找到真相,您不想我置身險境,這些我都清楚,但是您也知道,如果有些東西現在被戳破,我們會麵對什麽樣的境地,如果您也看到了一些東西,那您應該知道,當初的我的父母是什麽樣的存在!即便他們都灰飛煙滅!您覺得我們...”


    趙伯沉默不言,他自然是理解蘇麒說的意思,但是二十年了,如今終於抓到了一絲線索,難道要自己就這麽不管了?


    蘇麒看著趙伯閃爍不定的目光,歎息道:“我難道不知道您心裏的不甘嗎?我當然知道!我也和您一樣!但是關鍵的一點是,我們想要的是找到那些兇手,然後宰了他們!而不是在我們在比他們還要弱小的多的時候主動暴露自己去送死啊!不是嗎?”


    他抬手擰著太陽穴,低沉著腦袋開口道:“我說句不該說的,如果現在暴露,我可保不住您,您也保不住我,這是您想要的結果嗎?”


    趙伯沉沉的歎了口氣,蘇麒也是最後勸道:“我的計劃是,您暫時先按照原來的腳步繼續裝作還在查當年的事的樣子,等我這邊有點底氣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您的!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一起戰鬥!但是,如果您還是覺得不甘,執意現在就要知道,我當然也可以告訴您,不過是送死罷了,就當還了您二十餘年的養育之恩!”


    “你一個人,萬一出事怎麽辦?”趙伯紅著眼半天才崩出一句話,但是蘇麒知道,他已經退步了,他搖了搖頭道:“那邊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順利,我拿到了一些他們留給我的東西,至少短期來說應該很難遇到什麽意外。”蘇麒隻能如此編造道,報喜不報憂應該也算是大多子女唯一能為父母做的了。


    即便趙伯不是蘇麒的親生父親,但是長久以來的陪伴與對方真切的關愛和付出,不單是對方將蘇麒視如己出,哪怕是蘇麒,也早已把對方當成了自己最親密,最最敬重的長輩。


    因為他自己也清楚的很,莫說對方二十年如一日的待自己,如同趙伯和他父親這樣沒有血緣關係的朋友,即便是當初丟下自己不管,放到當今社會又有誰能說趙伯一個不字?


    他心裏更加清楚,如果沒有對方,自己如今不說長不長的到這麽大,即便是可以,那自己也照樣啥也不是,更不會有如今的修為和能力,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趙伯不知道放棄了多少更優的選擇一點一點交到自己手上的。


    哪怕他如今進入了浮屠,但要沒有趙伯,自己甚至都可能活不到進浮屠那天!即便活到了,進入浮屠之後,也不見得就能獲得如今的收獲。


    就像封埌說的,天命氣運值,隻能讓青蟬遇到浮屠秘藏的相關線索,能否將其收為己用,最終仍是要看青蟬自己的能力和手段。


    而對於蘇麒來說,無論是自己的能力還是手段,即便是自己的性命,也都是趙伯給的。


    他這條命,有他父母一份,有他父母所說的“商”的一份,也有趙伯的一份。


    隻是蘇麒的小心思趙伯此刻自然看不出來,他也隻能選擇相信,趙伯心裏當然也知道,如果真的暴露,那對他和蘇麒來說意味著什麽結果,也知道能讓他們兩人十數年未得一果的那股勢力到底具備多麽強大的能力和力量。


    之所以提出那樣的要求,並不是想逼蘇麒,給他壓力,隻是...他太不甘心了。


    就像那時一樣,自己竟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像個廢物。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蘇麒看著趙伯的眼睛定定的說到,然後才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神情在此時也是終於放鬆了下來,他靠在座椅靠背上,接著說到:“我一會把手上的任務交一下,然後我得去找一趟師傅。”


    趙伯點點頭,看樣子也是終於鬆口了,他想了想而後開口道:“孫老最近身體還算可以,不過早些年開始就已經打不動拳了,這你也知道,反正...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得太差。”


    蘇麒沉默了一會,還是開口:“武館那邊怎麽樣?”


    他指的是屬於孫老的武館,名為滄江武館,在臨江甚至沿海一代都是頗具威名,在數個城市都有開分館。


    孫老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大兒子卻是對武術絲毫沒有興趣,借著孫老的一些關係從政去了,如今也育有二子。


    小兒子和女兒如今算是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孫老家業,但一身技藝卻又稀鬆平常。


    其中自是有些曲折,孫老為此事也是操碎了心,但卻收效甚微,幾近於無。


    其實孫老提過讓蘇麒在武館掛名的事,打的自然是想讓自己這個最優秀的親傳弟子幫持一下,但是蘇麒確實也是跟他的子嗣對付不來,更何況蘇麒的殺手身份在這,所以當時也是被趙伯一口迴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聽說羊城武會那邊早幾月出了個天才,生了不少事情,也給孫老的羊城分館生出了不少幺蛾子。”趙伯說著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一份文件,然後遞給了蘇麒。


    蘇麒接過來攤開一看,“佘門傳人再闖兩廣武館!”“佘門拳連敗4家武館!”“佘門拳傳人5招破滄江!”“滄江武館孫永貞昏迷不醒!”


    ......


    蘇麒撇了撇嘴:“師傅怎麽樣?”


    “孫永貞昏迷,據說斷了一臂,他大哥早已不管武界的事,至於孫永嵐...當時就被嚇破了膽。孫老得知後也是去了羊城主持大局,如今暫時沒有別的消息。”趙伯一邊說著一邊搖頭,這孫老的幾個後人,相比來說,可比蘇麒糟心多了。


    蘇麒點了點頭,試探性的出言道:“其實,從今時今日開始,我們暗處的規模可以開始慢慢縮減了。”


    他所說的自然是涉黑的部分,成立殺手組織原本的初衷就隻是為了查明蘇麒父母的死因,既然如今已經知道了背後的人是浮屠的高位青蟬,那麽現世的這些力量基本上可以選擇放棄了,因為對於那些高位青蟬來說,現世的力量根本沒有什麽限製力,繼續發展下去無論對趙伯還是對蘇麒都沒有什麽好處。


    即便是明麵上仍然需要維持自己等人還在探查當年之事的表象,但是已然不需要在這方麵再花這麽大的精力了,況且,這事情說到底還是違法的,若不是別無他法,他們當初也不會選擇走這條路,所以正好可以趁這時候縮減規模。


    至於縮減了之後幹什麽麽...


    蘇麒不動聲色的瞥了眼蘇一凡所在的機械手表。


    趙伯自然是明白這點,聽聞蘇麒開口,也是迴應道:“我在那人找到我之後就已經開始在做這個事情了,八部和九部的歸屬最近就已經在和銀蛇談了。”


    八部和九部是趙伯組織裏比較靠後加入的成員,而銀蛇則是另一個老牌殺手組織。


    蘇麒頷首道:“也不能放的太快,免得引起別人注意。”


    他話裏頓了頓,然後接著說到:“既然師傅這邊出了問題,我肯定得去一趟羊城,組織這邊我往後就盡量不來了,畢竟武館這趟事情鬧的這麽大,我這一去肯定也得曝光,往後這邊的任務,我也盡量不會再碰了。”


    趙伯自然是沒有意見,按照計劃,接下來他會控製組織逐漸按照蘇麒的腳步退出,然後僅保持一個基本的活躍度,並不會完全消失。


    而蘇麒既然決定直接借孫老這邊的由頭轉到明麵,那殺手這個身份自然是越早擺脫越好,畢竟哪個家長會甘願自家孩子一直做個染血的屠夫呢?


    迴到自己辦公室的蘇麒,提交了手上的任務,另一邊驗證了其真實性之後,很快蘇麒的海外賬戶便收到了到賬通知。


    看著電腦提示的到賬300萬的信息,蘇麒直接便關掉了電腦。


    掃了眼自己的辦公室,拿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便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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