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張道成府上返迴家中的蘇澤,遇到了從登科樓匆忙趕來的王安石。


    王安石將登科樓中,和楊寘的對談告訴蘇澤後,憂心忡忡的說道:


    “若真的是禦史台出手,蘇郎可要當心了。”


    蘇澤已經從張道成那邊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了,但是依然對王安石表示了感謝。


    自己的敵人可能是當朝皇後和宰執,蘇澤也不願意將王安石牽涉進來。


    蘇澤對著王安石說道:


    “介甫兄,這件事蘇澤已經明白其中幹係了,這段日子你還是迴去安心備考,切莫耽誤自己的前程。”


    蘇澤記得,王安石就是在這次貢舉中高中第四名,從此步入官場的,他也不想因為自己連累王安石這樣的人耽誤了前程。


    蘇澤說得真心實意,但是王安石卻更不放心了。


    蘇澤隻能無奈的說道:


    “介甫兄,蘇某問心無愧,就算是一時被牽連,大不了以後再試。介甫兄就算是不為自己的前途,也要為老夫人和弟弟妹妹想一想。”


    說起家人,這也就是王安石的軟肋了。


    如今家庭的重擔都落在他一個人身上,王安石上要奉養母親,下要拉扯弟弟妹妹。


    在蘇澤穿越前的曆史時間線上,因為宋朝對州縣官員有俸祿上的補貼,所以王安石從做官開始,就一直在地方上流轉,甚至連朝堂讓他去汴京當官,他都會上書拒絕。


    王安石聽完沉默了一下,蘇澤接著說道:


    “越是朝堂汙濁,介甫兄這樣的就越是應該出仕為官,才能滌清濁世。”


    王安石隻能低著頭,他對著蘇澤拱手說道:


    “蘇兄,介甫知道了。”


    蘇澤好不容易送走了王安石,皇城司的李都頭,帶著他的痩軍頭手下,又找上了蘇澤。


    將二人帶進了小院,瘦軍頭立刻嚷道:


    “蘇相公,你可把我們害的好慘啊!”


    李都頭瞪了一眼手下,這才對著蘇澤說道:


    “蘇相公,這案子沒法查了。”


    蘇澤已經推理出,妖書案背後的人,是宮中最受寵的張修媛。


    兩人是皇城司的番子,也是熟悉宮內局勢的人,自然知道這案子是個燙手山芋。


    李都頭說道:


    “按照您的法子,我們追查私印進奏院邸報的小報,最後查到了張登聞頭上。”


    張登聞,蘇澤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位張登聞,就是張道成口中的遠親,張修媛的親叔父,如今判登聞鼓院的張堯佐!


    果然!


    也對,隻有張堯佐這樣的朝廷重臣,才有資源和能力,最快速度從進奏院拿到邸報。


    而作為張修媛唯一的娘家官員,官家對這位張堯佐也是相當的寬縱,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


    其實張堯佐原本和張修媛的關係並不好。


    張修媛的出身不高,但是她的父親也是進士,也就是張堯佐的哥哥張堯封。


    但是張堯封早亡,張修媛的母親曾經帶著女兒投奔當時已經中了進士的張堯佐,但是張堯佐卻拒絕恤養這對孤女寡母。


    張修媛的母親隻能在齊國大長公主家當歌舞者,並且嫁給了齊國大長公主的家奴,還將年幼女兒送入宮中的仙韶部,也就是宮中的歌舞團。


    後來也是仁宗繼位後,因為幾任皇後都不滿意,在一次宮廷宴樂中看了張修媛,並且得知了她良家女的身份。


    張修媛出眾的姿容,優美的舞姿,深深吸引了宋仁宗。


    和向來以中宮之主要求自己,對待皇帝冷冰冰的曹皇後相比,張修媛聰明便巧,很快就寵冠後宮。


    張堯佐這個時候重新攀附上這門親戚,張修媛也表現出了政治水平,對這位外朝當官的叔父不計前嫌,還經常幫著他升官,將他引為外朝的助力。


    事關張修媛,李都頭不敢上報,隻能再次找到了蘇澤。


    皇後、後妃、宰相、台諫。


    這些高高在上的名字,卻將自己卷入其中。


    蘇澤心中有些憤怒,若是原身惹到這些,怕是早已經嚇得瑟瑟發抖,隻能閉目等死了。


    但是身為穿越者,本身就對這些高高在上的名字缺乏敬畏,對於他們算計自己這件事,蘇澤隻想要報複迴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叫門聲。


    蘇澤站起來,打開院門,隻見巷子口停著一輛黑色馬車,而自家門口,兩個歪戴帽子的潑皮,正斜視自己。


    “可是蘇澤蘇郎君?”


    潑皮語氣不善,蘇澤心中也有了準備,他隻是淡淡的說道:


    “在下蘇澤,有何見教?”


    其中一個潑皮立刻說道:


    “我家馮大官人要買你的宅子,速速和我們去開封府簽押!”


    “馮大官人?”


    潑皮立刻說道:


    “整個汴京城誰不知道馮大官人?店宅行首的馮大官人,這整個汴京城,一半的宅子都是馮大官人的!”


    蘇澤知道這兩人是吹牛,汴京城內權貴無數,宋代的商人地位再高,也不可能哪個商人占著半個汴京城的房子。


    但是自己剛剛迴來,就有人上門收宅子,怕是又有人對自己出手了。


    兩個潑皮正準備動粗,隻聽到馬車上有人說道:


    “請蘇相公上來。”


    兩個潑皮對視了一眼,院子內的一胖一瘦兩個皇城司番子已經準備出手了,但是卻被蘇澤用手勢將兩人壓了下去。


    蘇澤邁過兩人,登上了這輛黑色馬車。


    這輛馬車內部十分的寬敞,內部的裝修並不算華麗,大白天的馬車簾幕都拉得死死的,車內卻燃著一盞燈。


    除此之外,馬車內堆著大量的賬冊,車內坐著一個麵色沉鬱的中年男人。


    這個中年人開口說道:


    “這條街的房子,最近的成交價格是八百貫,我給你一千貫,就此離開汴京城吧。”


    中年人滿臉的疲態,明明在車內,還用戴著濮頭帽子,一邊和蘇澤說話,一邊翻著賬本。


    蘇澤當然知道店宅行會就是汴京城內買賣租賃房地產的商會,聯想到相府要對付自己的事情,蘇澤突然問道:


    “馮行首可是曾在開封府任職過?”


    馮士元猛然抬起頭,一雙禿鷲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蘇澤。


    蘇澤知道,自己果然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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