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她是被掐死的麽?”


    謝明月聞言,立即起身,震驚地瞪大了眼。


    “那……必定是張力了。”


    張力好賭,而田芳賣豆腐賣得好好的,怎會輕易尋死……


    謝明月想明其中關竅,輕輕歎了口氣。


    “真是個混球,連自己兒子的母親也不放過。”


    “田芳從戚家得的那些銀子,也都被張力拿去賭了,今日他也是走投無路,被賭坊的人下了死令,再不還錢就要剁手,所以才起了歪心思。”


    戚縉山動作輕柔地摩挲著謝明月的嘴角。


    今日就是這兒,沾到了血珠,雖然擦洗幹淨了,但此處仍然微微發紅,有一點紅腫。


    “他不會再出現了。”


    “嗯……”


    謝明月倚偎在他身邊,眼皮有些打架。


    苟子涵開的藥裏有催眠的成分,她喝了藥,困勁上來了,迷迷糊糊地問。


    “今日你在平山坊時,不是在等什麽時機?後來山上似乎有高僧圓寂的鍾聲,是發生了什麽嗎?”


    謝明月的頭一點一點的,但還是揪著他的衣襟,迷糊開口。


    “來,我扶你躺好。”


    戚縉山眸色微暗,將謝明月放倒在床上,為她解開簡單係著的頭發,又蓋好被子。


    “今日圓寂的,乃是濟川大師,”他低沉的聲音在幔帳內迴蕩,“濟川大師是個……高尚之人,我為此難過。”


    “濟川大師?”


    謝明月略有耳聞,因為今日順清侯不在府中,似乎就是因為濟川大師病了,他匆匆趕去護國寺探望,卻沒想到,濟川大師就這樣圓寂了。


    “他是劉貴妃的人,過去,我時常恨他甘當奸佞。”


    戚縉山沉默半晌,掏出一盒藥膏,將謝明月的連輕輕掰向自己,指腹蘸了一層薄薄的藥膏,晶瑩的膏體融化在手中,被他一點點塗抹到謝明月的嘴角。


    “早些年,武帝獨寵劉貴妃,綱綸顛倒,後位不穩,太子有身有孱弱,劉家與劉貴妃險些惑亂朝綱,是濟川大師以身入局,維持了家國安穩,這幾年間,不知得到了多少罵名,可直到今日,我方知他是大智慧者。”


    戚縉山隔著被子重新躺到謝明月身邊,輕拍著她的背。


    謝明月微微眯著眼,似乎還帶著困意聽著,但姿態已經微微蜷縮起來,似乎有些孤單。


    “明月,早些日子,濟川大師私下找到我,給了我幾句忠告,其中一句便是,今日城南大火,而我將乘火勢,一飛衝天。”


    他不禁想到這些日子,自己開始查辦漕河慘案後,受到的各方阻力。


    而入宮複命之時,戚縉山方才知曉,武帝交給自己的一句命令,若今日城中南麵有火勢,查明離此最近的官員,這句話指的竟是自己。


    謝明月這時強撐著稍微清醒了一些,疑惑道:“難道,這張力竟然是濟川大師指使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在陛下那兒出頭?”


    戚縉山難得與她說這些,應當是此事確實觸動了他。


    “應當不是,”戚縉山搖搖頭,握緊了謝明月伸出來給他的一隻手,放到≈掌心給她捂著,“就算這場火是濟川大師的籌謀,今日之事本不歸我管束,戚若楓的奶娘,我以派人審了,她是平山坊出身,今日也是臨時起意,想借著戚若楓出府,順便迴平山坊看看,所以,此事隻有張力也難成。”


    “這麽一想,這場大火,豈不是完全是濟川大師的預料?”


    謝明月奇了。


    濟川大師民震天下,早些年便有通天佛陀之名,護國寺的門檻都要被善男信女踏破,順清侯也正因如此,才會上護國寺清修。


    她看向戚縉山,戚縉山眼底一片清明,眼波微微一動,微笑著俯身,在她完好的另一邊唇角落下一個輕吻。


    “當初,濟川大師還有一句囑咐,若證實了這句話,我便有理由相信,濟川大師今日之舉,是真的為了國運。”


    “是什麽?”


    謝明月不禁睜大了眼睛。


    十年前,濟川大師的名聲已經開始鵲起,但他還未投入劉家,顧清瑩曾帶著她與謝晚晴上山祈福,遠遠見過這位大師一麵。


    在她心底,實在很難以想象這位大師會成為劉家走狗,替劉家哄騙帝王。


    戚縉山深深看了她一眼,將她摟在懷中。


    “昭昭。”


    謝明月聽到了他沉緩的嗓音,似乎醞釀了什麽。


    “你並非忘了過去之事,是嗎?”


    謝明月的心,倏然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什麽意思……


    她瞪圓眼睛望向戚縉山,努力思考著他這句話的意思。


    他說她沒忘掉……可她一直說的都是,自己不記得了……


    難道……


    謝明月輕輕一抖,臉色白了一霎,下意識低下了頭。


    濟川大師的意思是,她並非遺忘,而是從未經曆!


    他知道她從十年前來,所以……方才說了這樣一句話。


    戚縉山靜靜地看著謝明月的模樣,眼神愈加幽深。


    謝明月抿了抿嘴,重新抬眼看向他。


    “是真的,”她嘴唇嚅囁半晌,小聲開口,“夫君,濟川大師這句話,是真的……”


    像是怕從戚縉山口中聽到什麽不想聽的話,謝明月急急解釋。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原本十六歲那日,打了個盹,結果再一睜眼,便是被謝晚晴陷害那日,所以當時我瞧見你,嚇得要死……再然後,我就……一直在這了,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實在是此事太過怪力亂神,我怕被人拉去燒了。”


    她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哭腔,急得坐起身來,急促地喘了兩口氣,連裏衣的衣領散開來,露出了半邊雪肩都沒能注意到。


    昏黃的燭光透過紗帳打在謝明月的臉上,戚縉山又從她的臉上看到了那種很久未曾看到過的惶恐。


    一如當初他縱馬而來,在村子裏救下她一樣。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緊,將她抱進懷裏,一把用被子裹上。


    “別怕,昭昭。”


    謝明月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眼圈倏然泛起了一圈紅。


    摸著她冰涼顫抖的胳膊,戚縉山托起她的後腦勺,什麽也沒說,而是吻上了她的唇。


    謝明月的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她已經愛上他了。


    可他卻知道,她不再是原來那個她。


    她和他,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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