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這是……”


    太監緩聲低問,戚老太太心裏頓時慌了神。


    壞了,是她將謝明月氣得吐了血啊。


    “無礙,此前我受了寒涼,方才不過是心氣起伏了一些,公公莫要擔憂。”


    謝明月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多說。


    但元白立馬大聲道:“我們家夫人今日冒火救了大少爺,可如今卻被老太太和二爺倒打一耙,誣陷她推人入火坑,夫人氣得吐了血,方才就是用這帕子擦的,可憐我們夫人啊……”


    她的聲音大,戚老太太想命人阻攔都來不及,婆子擋到元白麵前,可她的聲音卻已經飄到了太監的耳朵裏。


    太監的眼神登時變了。


    這戚夫人,竟活生生被氣吐了血?


    這他得趕緊迴宮去,告訴戚大人啊!


    太監還未開口,一旁的金河頓時扯了馬就往皇城方向趕去。


    玉江騎了另一匹,衝去請苟子涵。


    真是壞了!


    夫人竟是撐著病體出來接旨的。


    死馬,快跑啊,趕緊將苟子涵接來為夫人瞧瞧!


    “哎喲喂,戚夫人,這您可得趕緊歇著呐,”太監立馬弓起身子,十足體貼道,“這有些人呐,不知好歹,請夫人方向,今日陛下、皇後娘娘,都等著咱家迴去複命呢,咱家一定好好的、詳細的,將此事說給兩位聽。”


    戚老太太聞言,頓時恨不得暈厥過去。


    “什麽?公公,要不得啊,這本是孩子說錯話了,互相玩鬧,怎麽還去叨擾陛下和娘娘呢?”


    她上前去拉太監的衣袖,太監一揮拂塵甩開她,輕哼一聲,神情冰冷。


    今日能來傳旨,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這戚家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太監看得門兒清,戚老太太這樣子,他理都不想理。


    戚大人可是個護妻的,等戚大人迴來了,這戚家隻怕要掀起一番風浪。


    而這愚蠢的人,就得被風浪掀到底下嘍。


    戚老太太還想開口,戚老爺子使了眼色,令下人捂住了她的嘴。


    這宮裏,得勢的太監是最不能得罪的,如今這太監已經厭棄他們了,再說也隻會徒增煩惱,還不如待會背地裏多塞些銀子。


    太監看見了戚老太太和戚老爺子的舉止,忍不住輕笑一聲,隨後朝著謝明月恭敬笑道:“還請夫人快快召太醫瞧瞧,咱家也得迴宮複命了。”


    “公公留步。”


    謝明月忙問。


    “敢問公公,夫君如今是何官職了呢?”


    “如今戚大人榮升太子太傅了。”


    太子太傅,算是有銜無職的虛位,不過是皇帝為重臣近臣加設的榮寵,戚縉山仍舊執掌一司一院,隻是閑暇時,多了入宮教導太子的機會。


    謝明月微微垂眸思忖,這下,算是皇帝將自己的重臣綁到太子一係上去了。


    太監見她沉默,隻想早些迴宮報信:“戚夫人,時辰不早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輕咳一聲,溫柔道:“麻煩公公了,公公不若留下吃杯茶再走。”


    太監忙道:“多謝戚夫人體恤,隻是咱家還得迴宮向陛下複命,就先告辭了。”


    迴宮告狀嘍!


    流水一樣的賞賜這時也都送完了,戚家人送走了傳旨太監,紛紛起身,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順清侯府,就這麽出了一位重臣!


    可戚老太太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若讓那太監在皇上和皇後麵前說他們一嘴,那他們焉有活路啊!


    戚老太太一抖,忙上去扒住謝明月:“傻孩子,方才是我弄錯了,恐怕也是楓兒這麽小記錯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如今你成了一品夫人,更是要寬宏大量、以身作則啊,怎麽能讓那公公去告狀呢。”


    “我是以身作則了啊,”謝明月推開她的雞皮爪,義正言辭,“我又不是戚若楓的母親,卻在得知他出事後第一時間就奔赴火場,不嫌髒、不嫌累,到頭來得到的是氣到吐血,還要我如何?挖自己的心麽?”


    這世間,真是有些人捂不熱、處不熟。


    “至於公公要如何行事,我從頭到尾未說一句話,管不了。”


    她氣定神閑地站著,滿眼譏誚:“瞧瞧,方才我吐了血,如今你們誰關心過我一句?若是你們自己,早就躺到床上等大夫了,現在卻還拉著我在這裏理論。”


    戚修玉沉著臉開口:“你果然還是如此小心眼,謝明月,你到底有沒有將我們當成一家人?”


    這話簡直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這十年來,謝明月的鬱鬱寡歡他們都看在眼裏,完全有理由相信,謝明月並不喜歡戚家。


    謝明月厭惡地看了戚修玉一眼,正要開口,這時,一直站在人群最後的戚家四老爺突然打了個哈欠。


    “哎喲,”四老爺戚永安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這話說的,不當一家人,人家給我們管賬啊?還操辦你的婚事,又衝過去救你的兒子,要我說,若真不把我們當一家人,你兒子現在早就燒死了。”


    “四叔,你!”


    戚修玉沒想到這會兒還能出來一個攔路虎,他羞怒地瞪著戚永安,戚永安卻嘻嘻一笑,不正經地看向戚老太太。


    “娘,您可真是越老越糊塗了,今日大房媳婦救楓兒,我可是看在眼裏的,當時差點兒火就燒到楓兒身上了,若非大房媳婦跨了籬笆去救,現在真是燒成灰了。”


    “你今日在平山坊?”戚老太太皺眉,“那你剛才怎麽不說?”


    戚永安攤開手:“我能說什麽?我聽聞接旨才出來,又不知道你們先前這麽是非不分,竟然好些人圍堵一個大功臣,要我說,大房過得這麽憋屈,不如分家算了!”


    “胡鬧!”


    戚老爺子低吼一聲,胡子哆哆嗦嗦。


    “什麽分家!老子還沒死呢,不許再說!”


    戚縉山官至一品,眼看戚家要更上一層樓,怎麽可能讓大房分出去?


    他看向戚永安:“你看到了?真的假的?”


    這個四兒子,也是一把年紀了,從妻子死後就開始不太著調,戚老爺子都不敢信他的話。


    “怎麽沒看見?今兒我去平安坊鬥蛐蛐兒,先是楓兒被劫持,然後歹徒放火,我站在人堆裏,全都看到了!”


    戚永安吊兒郎當地上前拍了拍戚若楓的肩,粗聲粗氣:“小子,你這張嘴不老實啊,你大伯母何時推過你?”


    戚若楓本就有些害怕,被戚永安這麽大聲地一嚇唬,立即“哇”地哭了起來。


    “我、我。”


    “四叔!”戚修玉抱住戚若楓,“別嚇唬孩子!”


    戚永安視若無睹、聲如洪鍾:“說!你大伯母到底推過你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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