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茂,你……”


    謝明月一聽他竟然是瞞著舅母跑出來的,頓時哭笑不得。


    尉茂雙手合十,求爺爺告奶奶:“姐,就當不知道這事,你不懂,我娘將我看得和眼珠子一樣,父親這封信我好幾年前就看到了,一直想出來找你們,可娘不肯放行,這次是好不容易出來的。”


    謝明月聞言沉默了一瞬。


    為什麽不肯放?自然是害怕京城水深,獨子遭受牽連。


    她雖沒見過舅母,卻奇跡般能夠理解一位母親的想法。


    不過是一個在仇恨與親人中選擇了孩子安危的女人。


    她彎起唇微微一笑,輕歎了一口氣。


    “我會為你保守秘密,”謝明月重新看向尉茂,眼神柔和了許多,“但你也要給舅母報個平安,別讓她為你擔心。”


    尉茂頓時露出十分不情願的表情。


    他覷著謝明月的神色,又看了看虎視眈眈的戚縉山,最終抿了抿嘴,妥協道:“行,我聽你的,姐夫,我寫好信,能不能讓你的人幫我送一下?”


    尉茂擔心自己的行蹤被找到,他這次來,是報著給顧肇源複仇的心思,萬萬不能再被逮迴去了。


    “可以,交給你姐姐。”


    戚縉山微微頷首,似是想到什麽後,看向謝明月的眉眼間染上一層溫意。


    “我有要事進宮一趟,你有事叫人拿牌子去宮門。”


    他撫著謝明月鬢邊的鮮花,旁若無人地在她頰邊印下一記輕吻。


    尉茂目瞪口呆。


    不是都說他姐夫是個活閻王嗎?


    沒見過活閻王笑的。


    謝明月習以為常地受下這一吻,替他理了理衣襟:“記得來我院裏用晚飯。”


    她盈盈的眼波深處,眷戀和他的愛重交織,這深深庭院似乎都熱了幾成。


    尉茂眼睜睜看著戚縉山一步三迴頭地出了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明月。


    “姐,你們平日就這樣嗎?”


    他來京城這些時日,在謝府飛簷走壁,也時常探到別家的情形,哪個內宅不是雞飛狗跳,夫妻之間貌合神離,就算有那等和睦的,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沒有戚縉山這樣的,當著小舅子的麵就親他的姐姐!


    “怎樣?”謝明月笑意盈盈地走到石桌邊,調侃道,“莫非你還想瞧見他與我惡語相向不成?那這宅子你可就住不成了。”


    “太傷人心了,莫非我是那貪圖宅子的人?”


    尉茂立刻炸起寒毛嚷嚷。


    謝明月發現這個弟弟初看殺氣騰騰,眼神銳利,挺唬人。


    但細細相處下來,其實還是個性子跳脫的年輕人。


    有些毛毛躁躁。


    很可愛。


    “我那不是聽說……聽外頭的人嚼舌根,說你們是一對怨偶,當初姐夫趁你落難搶了你……”


    尉茂本來嗓門嚷得很大,但看見戚縉山留了個隨行的小廝在外門旁站著後,就慢慢收低了聲音。


    姐夫看上去就是個黑心的,使不得,這話被聽了去可使不得。


    尉茂又開始毛毛躁躁地撓頭了。


    謝明月險些笑出聲。


    原來外麵的人都是這麽看她與戚縉山的。


    “那現在你瞧見了,不是那麽迴事。”她幫尉茂整理著從舊腰包裏掏出來的東西,隨口問道,“這腰包掉在地上,叫花子都不會撿,你既偷跑出來,總帶了些盤纏吧,怎麽如此灰頭土臉?”


    尉茂麵色有些古怪:“我一路到處跟不同的商隊混,混到半途時,錢袋子被個賊摸走了,而且我為了喬裝打扮,並未穿戴值錢之物,所以如今囊中有些羞澀……”


    他倒是有錢有貨物在招財商會裏,可他不敢去取啊!


    他都二十了,尋常男子抱媳婦孩子的年紀,偏他還在和母親玩老鷹抓小雞,若這麽快就被找到,麵子豈不是丟大了?


    想到這,尉茂蹙起眉頭。


    “姐,”他語氣嚴肅幾分,“姑母和父親的通信我都收著,你分明就是謝家的女兒,那個謝晚晴才是假的吧,當初他們為何將你趕走?”


    謝明月一愣,這才同他簡略說了當初的事情。


    聽完後,尉茂的神色有些呆呆的。


    “所以,姐夫竟是個好人!”


    謝明月又笑了:“這是什麽話?”


    “沒什麽、沒什麽,”尉茂才不說自己有些怵戚縉山呢,他咀嚼著當年的真相,頓時破口大罵,“他娘的,這謝家和戚修玉真不是東西,老子就該一刀砍死他們算了!”


    罵完,他又看著謝明月那張秀美的麵孔,驚覺地收了嘴。


    “哎,姐,我這……”


    尉茂有些懊惱,不該在姐姐麵前這般粗俗。


    商隊裏多是走南闖北的商人、打手,平時言語間說什麽的都有,他也是習慣了,沒收住。


    “沒關係,”謝明月微微一笑,“隻是在外人麵前別這樣,終究不好,生意做到最後,也是靠做人的。”


    “嗯嗯,”尉茂大大咧咧地點點頭,“那……現在暫時是不動謝狗和戚修玉了?”


    “嗯,事情未查清之前,殺了他們也不頂用,你這些日子可千萬不要衝動行事,謝長勳上次已經報官了,隻是正巧遇到你姐夫逮了你,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可沒這麽容易周旋。”


    謝明月麵色沉靜,給尉茂收拾東西時,突然從舊腰包裏掏出一塊有些破舊的灰羊毛皮。


    “這是什麽?”她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自給母親治療後,我便去寫信去了晉陽,原是因著顧家我們這一脈已經沒了人,所以隻能請三叔家為母親主事和離,可如今你迴來了,到時候,打頭陣的還得是我們倆。”


    謝明月盤算得很清楚,顧家三叔之前與他們這脈不合,這次去信也不知能不能求得助力,原本她還有些忐忑,但尉茂的出現,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有了尉茂,那便證明了顧肇源的血脈延續,他們顧家大房還有人在……


    待母親醒後,她要為自己正名,更要和尉茂一起助母親和離。


    “好啊!”


    尉茂見自己終於派上了用場,頓時開始摩拳擦掌。


    “咱們姐弟齊心,一起迎迴姑媽,重整顧家!”


    謝明月笑眯眯地點點頭,又指了指那張灰羊皮:“所以,這是什麽?”


    她方才端詳了好一會兒,這塊皮毛原本應是白色,但在尉茂手上,硬生生被摸成了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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