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守在院門口,田芳從屋後的樹上翻出院子。


    她已換上了一身仆從裝扮,沿著無人的小路,一溜煙走到大廚房。


    大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每個人都頂著火急火燎的臉。


    今日這宴席太重要了,若是誰掉鏈子,隻怕不止受罰,而是要被發賣出府。


    田芳躲在僻靜處,差了個燒火丫鬟去找王婆子。


    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焦躁,她在暗處踱來踱去,死死地盯著大廚房內的一舉一動。


    王婆子沒瞧到,倒是瞧見一賊眉鼠眼的小廝從廚房後門偷偷摸摸地跑出來。


    田芳眯眼跟著瞧,隻見小廝跑到樹後,與一玉麵男子接了頭。


    那是誰?


    內宅的成年男子,氣宇軒昂,還不在西苑……田芳眼珠一轉,瞬間猜到了他的身份。


    隻怕是侯府世子,戚修玉。


    他差人來廚房幹嘛?


    她心底生疑,還未怎麽想,王婆子便來了。


    “田夫人可帶了藥?”王婆子顯然已收了雲氏的好處,笑容可掬。


    田芳將藥拿出來,問:“具體是個什麽章程?”


    王婆子擦擦手:“還得找來門房的李丁,待會將人騙過去,下藥奸汙就好。”


    她說得輕描淡寫,田芳聽得心驚膽戰,心想這次謝明月該栽了。


    花園裏,女眷陸續入內,到了原定的宴會時刻,長公主卻遲遲不見蹤影。


    半晌,門房來報:“大夫人,長公主府的管事方才來了,是長公主的車駕出了問題,現在半道更換木輪轂,許會遲些。”


    謝明月了然,讓門房退下後與羅氏商議:“侯夫人,幹等著也不是辦法,不若先上些茶水點心,讓女眷們吃茶聊天,打發些空閑。”


    羅氏點點頭,連忙吩咐下人去辦。


    謝明月入座,感到許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鄙夷、尖酸、疑惑、探究……


    看來這十年來,她鮮少露麵,已在京城裏成了一個謎團。


    “喲,戚夫人,這是東珠啊?”


    身旁有人看著她背後的背雲,語氣熱切。


    “戚大人果真好氣度,對一個假冒千金的妻子,還能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誰說不是呢,不過她的容貌一直是頂尖的,男人嘛,就好這一口……”


    似乎仗著謝明月沒有娘家撐腰,且婚後數年無出,這些人光明正大地議論著,根本不怕被她聽見。


    謝明月凝著眉眼,嘴角噙笑。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攻訐她沒家世,不生子。


    她輕咳一聲,反擊。


    “李夫人娘家是顯赫,但聽聞您與繼母不合,已許久不能進家門啊。”


    “越夫人倒是生了三子,不過越大人依舊一個月有二十九天在煙柳巷花天酒地,且府中妾室也紛紛大了肚子。”


    “還有劉夫人,您與夫君恩愛如初,知不知曉劉大人在春花坊中暗置金屋,藏著嬌嬌呢?”


    謝明月看著那幾個從幼時起就與自己較勁的女子。


    如今也都嫁了人,做了主母夫人,可昔日的幾分爛漫刁蠻,已經盡數化為了尖酸刻薄,刻在眉間、眼角的細紋中。


    十年後,物是人非。


    沒料到她會這般不客氣地反擊,幾名夫人嘴角抽搐著,見家事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捅出,頓時掩著臉不敢再說什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若再被謝明月捅出什麽醜事,可就丟臉了。


    謝明月淡笑著重新坐好。


    她早就差人打聽好了一些易與自己起齟齬的人家秘事,今日本存的是低調行事的心思,可她們不長眼撞上來,也別怪她不念舊情。


    茶點行雲流水地送了上來,謝明月原本想吃一口填填肚子,後來轉念一想,將糕點掐了一口扔進身側花叢,又將茶水也潑在袖子內側,做出一副已經用過的情形。


    防人之心不可無,依府中某些人的脾性,今日應該要給她挖坑。


    氛圍日漸濃厚,謝明月裝作有些頭暈的模樣,以手撐頭,支在桌上默默不動。


    過了一會,便有個婆子過來,低聲道:“大夫人,大爺在前院得了個好東西,為向您道歉,特命老奴過來請您去武清苑瞧瞧。”


    武清苑?那不是沒人住的荒園麽?


    謝明月心思流轉,忍不住輕輕一哂。


    戚縉山早上還自顧自穿暗駝色衣裳和她賭氣呢,這想害她的人找借口也找得不行。


    因為戚縉山就沒這麽快消氣低頭的時候,再怎麽樣,也得氣個大半天!


    她裝作信服的模樣,搖搖晃晃起身,跟著婆子一路往深處走。


    梧桐與元白隻遠遠地看著,兩人早就得了謝明月的吩咐,此時一人慢慢墜上去,另一人走向前院去向戚縉山報信。


    賭氣歸賭氣,這種大事上謝明月是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能對付她的法子,左右就那幾種,方才婆子一開口,她就知道後麵等著她的是什麽了。


    如此拙劣的手段,嗬。


    桌子空後不久,又有一丫鬟著急忙慌地趕來,見座位上空空如也,不禁抓著旁邊的丫鬟問:“大夫人呢?”


    小丫鬟嚇了一跳:“說是大爺有東西給大夫人瞧,叫夫人去武清苑了。”


    丫鬟一聽,臉色變了又變,急急迴到前院。


    戚修玉聽了稟報,死死咬住牙:“什麽?被叫走了?”


    他想到自己吩咐廚房下的那藥,瞬間攥緊拳頭,找了個由頭從席間退下,匆匆往後院走。


    該死,這兩人不是近日都在僵持麽?怎麽偏偏今日又和好了?


    他還想趁此機會,與謝明月共度一場春宵,刺激戚縉山,讓他徹底厭棄她。


    這下好了,一場綢繆為他人做了嫁衣!


    走到一半,戚修玉突然瞥見湖邊一道身影。


    那不是戚縉山麽?


    他還沒去武清苑?


    心底掠過一絲狂喜,戚修玉舔了舔嘴唇,加快了往後趕的步伐。


    太好了,隻要趕在戚縉山前天,他便成功了!


    待他抄了小道,緊趕慢趕來到武清苑門口,隻見路邊草叢被壓彎了一塊,躺著個人事不知的婆子,似乎昏迷了。


    戚修玉心底一緊,連忙湊到主間,放低聲音喊:“大嫂,你在嗎?”


    室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響,沒人迴應他的話,但過了一會,卻突然響起一陣淫靡的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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