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低沉的聲音中滿含酸澀。


    這些心裏話他一直都不願和兄弟吐露,因為他不想連最後的自尊都被赤裸裸擺到明麵上。


    而韋誌東在聽到這些話後,神情一滯,操縱鍵盤和鼠標的雙手不知何時也已經僵住了。


    男人好似並沒有發現韋誌東的異樣,他那苦澀的臉龐上此時突然多了一絲笑容。


    “誌東,這些天我換了風格後,每條視頻流量都變多了,也是這時候我才明白,想在互聯網上賺快錢,良心就是最沒用的東西。”


    “今天那個精神病攸風熱度那麽高,一堆人在帶節奏,我跟個風,剪一點他的視頻又有什麽問題?”


    “最起碼我並沒有昧著良心去刻意抹黑他,他精神病是真的吧?”


    “而我隻是利用他一些疑似精神病症狀的舉動剪了幾個搞笑視頻。”


    “你知道嗎?就這麽幾個視頻,播放量全都突破百萬了,還有……”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有些興奮的拿出手機打開豆音,將其遞到桌前:“你自己看看現在的粉絲量,就半天的時間,兩個賬號的粉絲量全都暴漲了一波。”


    韋誌東並沒有立馬去看麵前的手機,而是帶著些複雜的神色瞥了眼男子。


    “寧生,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不是精神病,你這麽做不也是在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韋誌東的話語明顯讓寧生有些怔住了。


    片刻後他才不以為意的說道:“那病曆單不都明擺著的了,而且大家不都說那針灸也是他想象出來的,肯定是妄想症還沒好。”


    韋誌東嘴唇微張,本還想再說什麽,但一想到先前寧生說的那番話,他也不由得輕歎一聲,不再言語。


    之前他的確從沒站在寧生的角度考慮過。


    他總認為隻要他們堅持做好每一個視頻,那麽以視頻的質量,總會有火起來的那天。


    可他卻忽略了寧生最缺的就是時間,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卻沒有相同的經濟條件。


    韋誌東默默收迴目光,低頭看向了那支手機上剛剛被寧生打開了的豆音界麵。


    然而當他剛想點進主頁查看粉絲量的時候,卻是被抖音推送的這第一條視頻給吸引住了眼球。


    視頻裏的畫麵是一群人圍在一個客廳裏,而這些人他雖然很多都不太熟悉,但其中有一名俊俏男子他卻是感覺到異常眼熟。


    這人……不就是那個“精神病”攸風嗎?


    “怎麽了?”一旁的寧生也是發現了韋誌東好似被什麽視頻給吸引住了。


    韋誌東沒有迴答他,而是默默將手機轉了個方向,讓視頻從豎屏變成了橫屏。


    “我想給你們講的,是關於一個男孩的故事。”


    “有一個小男孩……”


    攸風的聲音這時也從視頻裏緩緩傳了出來。


    寧生還沒看到手機裏的視頻,單聽這個聲音也是一下就猜到是誰了,畢竟今天這聲音他聽到太多遍了。


    “攸風?”寧生略感意外的湊到電腦桌前,目光也是落到了手機屏幕上。


    而此時攸風的話語還在繼續。


    “小男孩在無憂無慮中漸漸成長著……”


    “他,就好似真的隻是來人間遊玩享樂般,沒有任何的煩惱。”


    當兩人聽到這裏時,寧生忍不住感歎了一句:“誌東,你說這人和人之間為什麽從出生開始,就可以有這麽大的差距呢?”


    “長得好看,聰明,家庭富裕,從小就是在眾星捧月中長大,這樣的人,我努力一輩子怕是都觸及不到他的起點吧?”


    寧生語氣酸得不行,他隻要一拿自己的童年和人家對比,那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沒任何可比性。


    “每個人命都不一樣,沒必要非得去攀比,過好當下才是最該做的事。”韋誌東語氣依然很平靜。


    他並不覺得小男孩的經曆有什麽好讓人羨慕的,如果人活著就是為了去羨慕別人的人生,那隻會變得越來越怨天尤人。


    寧生卻是沒把韋誌東的話聽進去,反而怒視了韋誌東一眼,差點就想罵人了。


    自己和一個富二代吐槽個什麽勁?


    這貨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對象,他能懂個屁?


    “時間一晃,小男孩不知不覺間就十二歲了……”


    視頻裏,攸風那略顯低沉的聲音悠悠傳入他耳中,使得他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視頻上。


    “可能是連上天都嫉妒小男孩了,於是彈指間,便送了小男孩一場災厄!”


    “某一天,小男孩被牽扯進了一場綁架事件中……”


    “……”


    從小男孩被綁架,到獲救,再到生病,直至昏迷不醒,疑似成了植物人……


    聽著攸風那娓娓道來的故事。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寧生臉上的羨慕之色已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愈發凝重的神情,眉頭更是越皺越深。


    就連原本對任何事都可以平靜看待的韋誌東,這時候也變了些許臉色。


    “小男孩會醒嗎?”寧生有些幹澀的咽了口唾沫。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故事中,先前的攀比心態也早被他拋到了腦後。


    韋誌東默然,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總有人可以迴答他們。


    “不過,或許是每天以淚洗麵的他們感動了上天,也或許,是上天覺得一場好戲,怎能沒有點起伏波動?一棒子打死那得多無趣。”


    “於是,小男孩的意識開始恢複了,漸漸的,他便蘇醒了過來……”


    寧生和韋誌東都不由自主的暗自鬆了口氣。


    小男孩醒了,那便說明應該沒事了。


    他們心裏不禁有些替小男孩感到開心。


    可是——


    他們好像開心早了……


    “小男孩蘇醒後……”


    “小男孩在那天,病情徹底惡化了……”


    “……”


    從小男孩蘇醒,到得了怪病,再到徹底爆發,直至遭同學排擠,被全校孤立……


    寧生和韋誌東徹底沉默了,兩人都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揪住,正死死往外抽著。


    那種生疼感,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點擊暫停播放。


    他們原以為被綁架直至差點成為植物人,就已經是小男孩所麵臨的最大災厄。


    這本就已是一次又一次在生死之間,去尋求一條渺茫的生路。


    哪怕生路陡峭、艱險、未知,小男孩最終也都挺過來了,那一切不就該恢複如初了嗎?


    可,這好像隻是厄運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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