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家的小院子裏,煙霧嫋嫋。


    孩子們圍在烤爐前興奮不已。於千岩坐在烤爐後專心烤一把羊肉串。


    小寒和秋荷在廚房切菜串串。肉已經串好,碼放在案板上。羊肉串切的塊挺大,用自行車洋條穿的。


    黃亦然友情提供。


    沈毅和冷明把桌子擺在窗下水泥台上。


    “來來來,油來了。”秦棋學著村中辦席時,上菜的人說的話,端著兩個盤子放在剛放好的炕桌上。


    兩張桌子對在一起,挺大。


    沒有那麽多小板凳,小寒找了一領破炕席鋪在下麵,沒想到竟然還有了點露營的感覺了。


    小寒抽空在院子裏剪了幾支開得正盛的地瓜花,兩朵大紅,一朵粉色的,插在空酒瓶裏,擺放在桌子上。


    飯桌子是紅色的,不太能凸顯出花朵的美麗。


    找了一塊藍白格子布,忍著心疼,搭在桌子上,再把花瓶放上。


    “好看是真好看。”黃亦然拍手,“但你有沒有想過,咱今天吃的是些啥東西,但凡滴上一滴油,你這布就糟踐了。”


    “我這邊隨烤隨吃,油的東西不用往桌子上擺。別的東西,滴上點不怕,能洗的掉。”於千岩接話。


    “好,好,好。”黃亦然長長地點頭,“站著吃下得快。”


    秦棋笑。


    小寒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去隔壁找知鳳要了一塊塑料布鋪在布上,完美。


    大人們紛紛落了座,隻剩孩子們圍在烤爐前不肯移開分毫。


    於千岩買了不少調料,還買到了孜然粉,往羊肉串上一灑,香飄小院,口水都勾出來了。


    沈毅把毛毛抱在懷裏,喂她吃桔子。


    羊肉串烤好了,孩子們一人發了一串,他們舉著羊肉串,也不吃,直接往門口跑。


    門口已經圍了好幾個聞著味道過來的小孩了。


    “小果,你別跑,小心簽子紮著。”於千岩囑咐。


    “知道了,於叔叔。”小果不跑了,牛牛也就跟著不跑。


    “孫成果,這肉啥味兒啊?”有個比他略大的男孩吸溜著口水問。


    小果舔了一口肉,說:“香。”


    牛牛忍不住,直接咬了一塊下來,肉香,和著調味料的香味一下子就在嘴裏爆開,肉塊裏還有鮮嫩的汁水,好吃的,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多多沒去院外麵顯擺,女孩子天生對漂亮的環境更為喜愛,她坐在炕席上,慢慢吃。


    她穿著於千岩給她新買的裙子,為了涼快,梳了兩個小牛角包,綴了兩條帶子,帶子下麵有珠子。


    稍微一動,珠子就有韻律的晃動,好像古時候的小女童穿越過來了,甚是漂亮。


    “我們多多可真好看。”黃亦然偶然迴頭看見了,脫口誇讚。


    “小寒可會打扮孩子了,這幾個小的,哪裏像是農村孩子。”秦棋也說。


    “還真是,就是市裏的孩子,也沒有這幾個洋氣。”黃亦然讚同。


    於千岩給孩子分完,又烤了一把羊肉串,烤好後裝在盤子裏放到桌子上。


    “來來,硬菜來了,酒倒上。”沈毅張羅。


    今天冷明帶的酒,竟然是一瓶茅台。


    “托冷書記的福,我也喝喝這大名鼎鼎的茅台。”沈毅直搓手。


    於千岩又烤了一把五花肉串。


    於千岩往烤爐裏加了點炭,小寒接手烤素菜。


    先烤茄子。


    她先往烤爐上放了一張鐵絲網,刷上油,把茄子切成兩半,放在上麵烤。


    第一次操作,還不是太熟練,前兩條都烤糊了。喂貓貓都不吃。


    烤壞了不怕。園子裏別的不多,就菜多,她又烤了兩條,這次控製好了,烤好後加上蒜泥香菜,美味的很。


    幹豆腐香菜卷、烤韭菜、烤大蒜紛紛烤上。


    海鮮也不能少,烤了蚶子、蟶子,還有海蠣子。


    蔬菜也很豐富,還烤了土豆片和大白菜,總之萬物皆可烤。


    一堆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足夠吃一陣了。


    秦棋喊小寒先過來吃一會兒。


    冷明給小寒也倒了一小盅酒。


    茅台是得嚐嚐。


    和大家碰了一杯。


    茅台的味道比較醇厚,入口是綿香的。不像高粱酒,能辣出眼淚來。


    夏天喝還是挺適合的。


    秦棋撕了一隻香酥雞,這是她從村口買的。


    黃亦然從市裏帶了豬頭肉,還帶了點小糕點。


    “有人偷偷把自己家的後窗口整大了點,悄麽聲的賣點吃食,倒也沒啥人管。”黃亦然說。


    秋荷拌了黃瓜和木耳,還有一盤糖拌西紅柿。


    滿滿當當擺了兩張桌子,紅紅綠綠,看著還挺豐富。


    大盆裏新壓出來的井水裏冰著一個大西瓜,隻等一會兒吃完了烤串,吃點西瓜解膩去暑。


    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嘛。


    小寒喝了杯酒,聞著燒烤的味道,感覺靈魂都沾上了香味。


    於千岩遞了串五花肉串給她。


    五花肉塊切的小些,烤得略焦,焦香焦香的,一點也不膩,特別好吃。


    再吃幾個個大飽滿的蚶子。


    鮮亮的味道,很難不讓人稱讚。


    正熱鬧時,門口的小孩子們自動分開了一條路。


    “哎,聞大夫來了。快進來坐。”小寒趕緊站起來招唿。


    “小聞你這是才下班?”冷明認識他。


    “嗯,才下班。我看羅同誌今天沒去看耳朵,怕她酒精不夠,給她送點過來。”聞大夫把揣在兜裏的小瓶拿了出來。


    秋荷滿臉通紅,趕緊接了過來。


    “謝謝聞大夫,今天光忙活做飯了,秋荷沒顧上去,謝謝你啊。還沒吃飯吧,坐下來吃點吧。”小寒熱情地留客。


    又給他介紹:“這是我愛人,於千岩,咱鎮上中學老師,這位是咱大隊鞋廠的銷售經理沈毅,這位是沈毅女朋友,在市百貨商店上班,這位是秦老師,咱村小學的。”


    聞大夫和於千岩還有沈毅握手。


    對女生就點頭微笑。


    “章同誌,藥送到了我就先迴去了。”聞大夫有點靦腆。


    沈毅立刻站起來攬住他的肩膀,大咧咧的說:“走啥走,都到門上了,趕上飯點,哪能讓你空著肚子走,坐坐。知道你是城裏來的,嘴頭高,要是平常飯就不留你了,今天有好吃的,你嚐嚐。”


    於千岩也微笑著留客。


    秋荷去給他拿碗筷。


    “小聞,坐吧。”冷明略抬了抬下巴說。


    “哎。”聞大夫答應一聲,挨著沈毅坐了下來。


    沈毅拿了個酒盅給他倒了杯酒。


    聞大夫一看是茅台,怔愣了一下。


    秋荷把碗筷放在他麵前。


    秋荷今天把頭發全部梳在了頭頂,因為也不長,隻紮了個短短的小馬尾。


    耳邊有兩縷頭發掉在臉頰邊,並不顯得淩亂,反而有種嫻靜的美好。


    她的臉型很漂亮,因為要遮擋助聽器,被頭發擋住,少了三分顏色。如今挽起頭發,助聽器不但不影響她的美,反而讓她多了層神秘的感覺。


    有種,她戴著這東西,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不懂,但好看的感覺。


    “聞大夫,這是羊肉串,這是五花肉串,你嚐嚐。”秋荷笑著幫他拿了兩個肉串放在盤子上。


    “謝謝。謝謝。”聞大夫第一次把秋荷當成了女性看待,就被她的美麗震懾住了,後知後覺地把羊肉串吃進嘴裏,半天才品出了香味。


    沈毅看眼前盤子裏的洋柿子都吃完了,端起盤子喝湯。


    “你文雅點。”黃亦然推他。


    “這汁可好喝了,你喝不喝?”沈毅悄聲問黃亦然。


    “擱盤子裏咋喝。”


    “我給你倒碗裏,你等會兒啊。”沈毅快手快腳把湯汁倒進碗裏,還使喚小果拿了個羹匙過來,笑道:“這迴文雅了吧。”


    黃亦然接過白瓷羹匙笑道:“是人家小寒文雅,你看這吃飯的家夥什都這麽好看。”


    “老於家好東西多著呢,等咱倆結婚了,指定讓他倆大出一迴血。”


    “這碗盤還有?”黃亦然驚喜,以前不在意這些,但馬上要成家了,那就得在意起來了,整個錦市也沒有賣這麽好看的盤碗的啊。


    “沒有也不怕,你看中哪個了,我都偷走。”沈毅說。


    黃亦然竟然難得的沒有反駁。


    小寒無語了。


    “你倆好歹裝一裝吧,這當著客人的麵,幹啥呢這是。”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


    小聞嚼著一塊黃瓜,也跟著笑。


    這黃瓜裏麵有蒜香,還有醋酸,恰到好處的好吃。


    這家人好會做飯啊。


    於千岩又烤了一迴羊肉串。


    大家把麵前烤好的東西都吃光了,最後小寒煮了點掛麵,過了冷水,拌上雞蛋醬讓大家溜溜縫。


    吃完麵條,天色已經昏黃,於千岩把燈杆拿了出來,架好後合上閘,小院裏立刻明亮了起來。


    很快就有小飛蟲圍著燈泡飛舞了起來。


    沈毅承擔了洗碗的工作,他力氣大,直接把桌子放在井邊衝洗幹淨,再晾在水泥台上。黃亦然幫他壓水,他認真洗碗。


    沈毅看著粗糙,其實內心秀麗,碗洗得非常幹淨,還快。


    黃亦然心裏抑製不住的歡喜。


    秦棋把洗好的碗筷拿迴外屋地收起來。


    桌子擦幹淨,小寒擺上切好的西瓜。


    還有一盤子炒毛磕,裏麵還有糖。


    黃亦然帶來的糕點也裝在盤子裏。


    和花瓶錯落擺放,很有一番韻味。


    於千岩給大家泡茶喝。


    孩子們給秦老師推秋千。


    毛毛困了,蜷在冷明懷裏,努力地睜著眼睛。奈何眼皮越來越沉重。


    小寒坐下來的時候,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爬在了媽媽懷裏,立刻安心地睡著了。


    小寒讓小果幫著拿了一條小薄被,蓋在她身上,抱著她睡覺。


    “西瓜好甜啊。”小寒接了於千岩幫她切好的西瓜吃進嘴裏說。


    “今年門家村那塊許多社員家裏種了西瓜,長的挺好。估計這兩天供銷社就能開始賣了。”冷明說。


    “那可挺不錯。能吃上西瓜了。”聞大夫一晚上主動接了這一句話:“就是人口少的,買一個西瓜吃不了。”


    西瓜再大,兩三口也人能吃完,其實很多人家根本舍不得買一個西瓜來吃。


    “那就切開賣,一顆西瓜多少錢,切成塊後算算價,批發改零售。”小寒說。


    平山村供銷社的名頭算是打響了,這會兒客車到這,下的人還挺多的。有那饞嘴的,和司機商量好了,讓司機等一會兒,他專程下來買一碗鹵貨吃。


    要是這炎熱的夏天,能在路邊買一小塊西瓜吃,那估計下來的人能更多。


    “這主意好。我明天和他們說。”冷明覺得這個主意好,別小看這小小的西瓜,隻要把人吸引下了車,就不光是買塊西瓜,有可能買盒火柴,打瓶醬油啥的。


    有人來,就有買東西的。就像一個小池塘,開了個小口,有水流進來, 這個小池塘就活了。


    現在香酥雞的生意越來越好了,火車站汽車站都來這裏進貨了。


    還有人批上一箱子,騎著自行車去賣,也不知道賣到哪去了,反正十天半個月的就會再來進一批。


    雞賣的多,雞雜就越多,香酥雞賣的好,雞雜賣的更好。


    這一夏天,冷明聽說就光泡些個土豆片粉條卷都賣了不少,更別說鹵豆腐了,因為便宜,更是供不應求。


    “聞大夫老家是哪的啊?是淩河人?”沈毅喝了杯茶問。


    “我是錦市的。鐵道北邊那塊。”聞大夫迴話:“沈經理叫我小聞就行。”


    “你看你,外道了不是,剛說讓我叫你小聞,這頭就叫經理。”沈毅擺一擺手笑道:“小聞大夫你要不嫌棄就叫我沈哥。”


    “沈哥。”小聞從善如流。


    “小聞大夫城市人啊,難怪看著就是不一樣,俊秀。這樣的女婿那肯定招丈母娘喜歡。小聞指定不能像我一樣,一到老丈人家,老丈人就曲鼻子。”沈毅笑道。


    “說啥呢!”黃亦然掐他。


    “沈哥,我還沒結婚呢。”聞大夫想了想又說:“我也沒對象。”


    “這麽好的小夥子,還沒對象,這我咋不信呢!你說,你想找個啥樣兒的,沈哥給你踅摸踅摸。話說迴來,小聞,你今年多大啦?”


    “不用了沈哥,我最近沒有成家的打算。”聞大夫搖頭。


    秋荷心裏一陣難過。


    沈毅想發脾氣,忍了忍,酸了臉陰沉笑道:“一般說這話,那是心裏有人,但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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