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胥硯恆的話音甫落,顧美人的臉色徹底僵住。


    她自己一人叫遊湖玩鬧,和胥硯恆一起那叫伴駕,誰能玩得高興?


    顧美人立即打起退堂鼓,她退後一步,埋頭呐聲道:“嬪妾想起來,嬪妾宮中還有事,就不和皇上以及褚才人一起了。”


    褚青綰些許愕然,擺在眼前的和聖上同遊的機會,顧美人居然不要?


    胥硯恆壓根不在意,頷首:“那你迴去吧。”


    顧美人鬆了口氣,她不傻,當然看得出胥硯恆的興致因誰而起,她才不想留下。


    推己及人,顧美人朝江寶林看了眼,江寶林心底慪氣,分明她才是和皇上一起來遊園的人,憑什麽現在她要給褚才人騰位置?


    她輕微轉過頭,裝作看不懂顧美人的暗示。


    顧美人眨了眨眼,她沒有強求,畢竟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她一樣。


    她隻是有點惋惜地看了眼自己準備好的船隻,現在好了,全給別人做了嫁衣,她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長鳶湖。


    顧美人離開後,長鳶湖前就隻剩下了胥硯恆、褚青綰和江寶林三位主子。


    江寶林不敢再沉默,她怕再安靜下去,皇上當真會忽視她這個人,她上前了一步,讓胥硯恆和褚青綰都不得不忽視她,笑道:


    “現下蓮子清甜,難怪顧美人會想這個時候來遊湖。”


    她一手攬上胥硯恆的手臂,拉著胥硯恆的衣袖輕晃,撒嬌癡纏道:“這麽好玩的事,皇上可不能將嬪妾忘了。”


    褚青綰掃了眼三人的姿勢,她唇角的笑意漸漸淺淡下來,但她什麽話都沒說,畢竟江寶林的話不是在問她,能做主的人也不是她。


    她隻是若無其事地收迴了手,順勢挽起垂落臉側的青絲。


    掌心的溫熱褪去,胥硯恆掀起眼看向女子,她恰好放下手,青絲被勾在耳後,她臉上依舊是盈盈的笑意,好似根本沒有情緒變化。


    她不在意江寶林是否一起,但她不想維持適才三人糾纏在一起的姿勢。


    不堪入目。


    僅僅是細微的舉動,但適才隱約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胥硯恆察覺到了什麽,他輕微眯了眯眼,漫不經心地迴應江寶林:


    “想去便去。”


    江寶林心底鬆了口氣,她話都說到這種程度,要是再被皇上拒絕,她怕是沒臉再見褚才人了。


    褚青綰掃了眼船隻,顧美人本來就是想帶著宮人一起玩鬧,船隻也不算小,至少是裝得下她們三位主子的,隻不過奴才是沒法都跟著去了。


    對江寶林看過來的視線,褚青綰沒什麽感覺,說到底,她才是中途插進來的那一個。


    一行人登船,宮人站在船頭拿著木漿劃船,船隻搖搖晃晃,輕風拂過蓮葉吹過來時,似含著些許清香,穿梭在蓮花之間,褚青綰會鳧水,也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坐在船邊,半個身子都探出去采蓮。


    有人拉住她一隻手,叫她沒了會落水的憂慮,他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來:


    “你倒是膽子大。”


    褚青綰有點訝然,她手指撚住蓮蓬根部,直接清脆掐斷:“皇上怎麽過來了?”


    江寶林一上船就緊貼胥硯恆,像是生怕自己會掉下去一樣,至於這番作態究竟是真是假,不會有人刻意去深究。


    褚青綰沒有留在船艙內和江寶林爭搶胥硯恆的注意,擔心適得其反,會叫胥硯恆生出厭煩。


    她掃了眼湖麵,見水波蕩漾,許是會濺到身上,擔心會弄髒胥硯恆的衣裳,隻好歇了再采蓮的心思,退到船隻中間,她仰起頭,話音不知是嗔是怨地問:


    “皇上沒有陪著江寶林?”


    胥硯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將她眸中細碎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答反問:“那你呢。”


    褚青綰被問得一懵。


    胥硯恆輕嘖道:“讓朕陪你遊湖,卻將朕扔在一旁,獨自悠閑自在。”


    褚青綰噎住,她覺得胥硯恆當真會倒打一耙。


    她一點點低垂下頭,聲音像是有點悶:


    “皇上本來就是陪著江寶林的,嬪妾擅自插入已經是讓人不喜了,又豈能獨自占著皇上。”


    胥硯恆短促地笑了聲:“褚才人真是善解人意。”


    褚青綰臉有點紅,別當她聽不出這話中的嘲諷,她忍住惱意,反手拉住胥硯恆。


    胥硯恆挑眉問:“這又是做什麽。”


    褚青綰仰起臉,一錯不錯地和胥硯恆四目相視:


    “皇上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嬪妾一點也不善解人意,所以,不打算再放皇上迴去陪著江寶林了,不行麽。”


    胥硯恆低眸望向女子,時間久了,她底氣越來越不足,望向他的眼神一顫一顫地想要收迴去。


    褚青綰久沒有得到迴答,像是難堪和失落,一點點地鬆開了手,眸色都黯然了下來。


    實際上,褚青綰壓根沒覺得失望,隻是覺得胥硯恆有點難搞。


    她在家中常拿這種手段來對付兄長和父親,慣來十拿九穩,可惜,在胥硯恆身上不起作用。


    但也不奇怪,要是輕易就能讓胥硯恆上心,也輪不到她來耍心機手段。


    胥硯恆直到最後都沒有迴答她。


    但當江寶林按捺不住找出來時,胥硯恆頭也沒迴地吩咐:“魏自明,送江寶林迴岸上。”


    江寶林一愣,她下意識地出聲:


    “皇上?!”


    褚青綰也驀然仰起頭,胥硯恆將她拉了起來,褚青綰像是也被驚到,一言不發地站在他旁邊。


    江寶林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隻覺得是褚青綰耍了手段,她勉強擠出一抹笑,軟聲道:


    “皇上,這是怎麽了,您不是說今日要陪著嬪妾麽。”


    胥硯恆沒迴答她的問題,直接道:“你先迴去。”


    江寶林當然不甘心這麽迴去,她還要再說,但胥衍忱轉頭朝她看了一眼,眉眼的情緒冷淡了下來。


    從岸上到現在,江寶林是第二次沒眼力見了。


    魏自明看出來什麽,隱晦地打斷了江寶林的話:“江寶林,奴才送您迴去。”


    他倒不是替江寶林解圍,而是惹惱皇上,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江寶林啞聲,她也察覺到氣氛已經不對,她眼眸有點紅,到底不敢再鬧,委委屈屈地福身:


    “嬪妾聽命。”


    江寶林走後,船上隻剩下褚青綰和胥硯恆,褚青綰還有點沒迴過神來。


    胥硯恆這是在迴應她剛才的那個問題麽?


    褚青綰不敢胡思亂想,但有人慢條斯理地問她:“高興了?”


    褚青綰隻覺得冤枉,她睜大了雙眼,反駁:


    “皇上不要冤枉嬪妾,嬪妾沒有不高興,也沒有讓您送江寶林離開。”


    船上的宮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低埋下頭,不敢聽兩位主子間的對話,船緩緩停在蓮花中間。


    胥硯恆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隻是重複了一遍她的話:“不許朕再迴去陪她?”


    褚青綰噎了一下,聽懂了胥硯恆的言下之意,既然不許他迴去陪江寶林,那麽江寶林留下來作甚?


    江寶林要跟來遊湖,目的可不是看著皇上和她親熱的。


    褚青綰慢吞吞地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青絲,聲音也不由得慢下來:


    “您若真不想讓她陪,何必叫她跟過來一趟。”


    四周靜了一瞬,輕微拂過湖麵再吹過來,胥硯恆低頭望著她,她心口不一時,似乎就會有小動作,手指一直停在青絲不曾放下。


    胥硯恆沒有指出來這一點,他隻是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不高興?”


    她口口聲聲說不在意,但句句不離江寶林。


    褚青綰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心底歎了口氣,覺得胥硯恆真的刁難人,她心底這般想著,也這般埋怨出聲:“皇上刁難嬪妾。”


    她咬著唇,聲音輕細地傳來出,埋怨聲也似是鉤子。


    胥硯恆調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聽她下文。


    褚青綰蹙了蹙鼻尖:“嬪妾沒說謊,您今日是陪著江寶林出來的,嬪妾已經搶了您了,再因她跟來而不高興,那嬪妾在皇上眼中豈不是成了貪得無厭之人。”


    她說搶了他,仿佛是在舌尖上轉了一圈,遲疑也含糊得不清楚。


    但胥硯恆聽見了。


    他有點想笑,也真的低頭勾了勾唇。


    褚青綰還在繼續說,聲音有點悶:“嬪妾不想叫皇上這般看嬪妾,所以,嬪妾沒有不高興。””


    她說的是沒有,但誰都聽得出那兩個字應該是不敢。


    胥硯恆第一次認真地看向褚青綰,往日,他隻覺得褚青綰是個美人,除此外,也沒什麽其餘感想。


    但今日,他忽然覺得褚青綰頗有意思。


    瞧瞧她說的話,一環套一環,她沒說什麽他高興她就高興的話,仿佛格外真誠,但胥硯恆知曉她說的是假話,偏她眼眸幹淨徹亮,時不時朝他看一眼,於是,有些事情便也變得不重要。


    總歸她隻是一介後妃,懂得討他高興,就是難得了。


    胥硯恆意味不明地說:“是麽。”


    褚青綰噎住,這是什麽迴答。


    胥硯恆沒有解釋,他剝了一顆蓮子,喂到褚青綰嘴邊,褚青綰一臉懵地咬下,清甜溢滿口腔。


    “如何?”


    褚青綰遲疑地迴答:“皇上去掉了蓮心,很甜。”


    胥硯恆不緊不慢道:


    “那晚上正好拿它煮粥。”


    褚青綰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她立即笑著說:“嬪妾會叫人備好蓮子粥,晚上在玉瓊苑恭候皇上聖駕。”


    臨行前,褚青綰轉頭對胥硯恆道:


    “皇上今日可不能違約兩次了。”


    胥硯恆一頓,兩次?


    他陡然想起江寶林的那一句“您不是說今日要陪著嬪妾麽”,他倏地笑出聲。


    分別前,還得提一下江寶林。


    她倒是小心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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