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六,宜:嫁娶。


    舊時婚嫁習俗,依照的是六禮。


    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小六爺與齊家主定親多年,前麵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早就完成了。


    前幾日小六爺一家又抬著聘禮上齊家定下接親的日期,是為請期。


    今日流程便走到親迎。


    迎人的自然是小六爺,所有人都不覺得有何不對,又因著齊家主是男子,怕他麵皮薄,小六便給準備了掛著大紅綢的馬車。


    白姨組建的鑼鼓隊敲敲打打的走在前麵,後麵跟著迎親的親友團,本來預備的是小六和老六兩人再加上府上的管事,其他夥計跟著一會兒抬嫁妝。


    結果九門其他家主紛紛跑來湊熱鬧,於是接親的親友團就變成了,小六爺,六爺,陳四爺,狗五爺,解九爺,還有三爺鐵拐李。


    穿著一身繡著黑色雲紋紅色長袍的小六湊近一向陰晴不定的三爺,“你怎麽來了?”


    “他們能來,爺憑什麽不能來。”鐵拐李不滿的冷哼。


    “行行……你當然能來,迴頭別喊芸娘給你揉腿。”


    “沒有的事兒。”提到芸娘這個名字,難得沒有陰著臉的鐵拐李麵色微紅,不過卻堅決不承認。


    嘖嘖嘖……小六斜瞥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死鴨子嘴硬,不過還是將原本的走路去迎親,改成了騎馬去,索幸府上有養馬,馬匹是不缺的。


    幾人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很是英俊瀟灑,氣度不凡。


    尤其是最前麵的小六爺,那真是天人之姿,若不是小六爺今日是去迎親的,那兩旁姑娘們手絹花朵,必然會扔得‘他’滿懷都是。


    路過一處茶樓時,樓上看熱鬧的人手絹不慎掉了下去,剛好掉在小六爺騎的馬匹鬃毛上。


    那姑娘哎呀一聲……在小六抬頭看去時,害羞的道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要了。”便關緊了窗戶。


    小六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小姑娘她剛好認識也沒當真,隨手將手絹丟給了一旁的夥計。


    好嘛,誰知她這一笑就如同水滴掉進了油鍋裏。


    剛剛還隻敢偷看的姑娘大姐們,這會兒全都嬉笑著往迎親隊投手絹花朵,有個大娘還扔了一個果子,隻是準頭不好砸到了陳皮,本就不怎麽開心的陳皮心裏就更不開心了。


    所幸大娘砸得也不算重,本就是為討個彩頭。


    若扔出去的東西掉在小六爺的身上或馬上,人群中瞬間發出一陣陣歡唿聲,比之過年還要熱鬧。


    就連鐵拐李也被亂飛的手絹花朵砸中數次,早知道他就不來湊熱鬧了,這小六咋跟個花蝴蝶似的,招男人就算了還招女人的喜歡。


    剛想將馬頭上吊著的一朵絹花拂下去,就見那顏色很是鮮豔,挺漂亮的,於是就悄悄收了起來,想著一會兒要是接不到那什麽捧花的洋玩意,就用這絹花送給芸娘求親。


    眼見要到齊府了,小六給一旁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夥計會意的笑了笑,鑽到隊伍後麵去了。


    不一會兒抬了一大筐銅錢出來。


    “來來來……大夥快過來,小六爺有喜,快來接喜錢了,接到的來年都是好運罩,個個生個胖小子……”


    “哈哈哈……”


    隨著人群爆發出的歡笑聲。


    狗五爺看了一眼大舅哥那賣力吆喝的模樣,真是沒眼看。


    吳老狗的大舅哥就是當初帶著妹妹逃難到長沙的章武郎,如今是六爺手下一員猛將。


    兄妹倆為了活下去,原本是哥哥賣了自己到了六爺手下做事,後來章武郎重病,章小婉求到小六爺麵前自賣自身進了黑背府換了錢給哥哥治病,不過那賣身契沒過白姨的手,小六隻說是請了小婉在府上幫忙;


    後來小婉與吳老狗成親後,小六就讓白姨將裝了賣身契的封信交給小婉,所以小婉曾賣身奴籍,是連她哥都不知道的事。


    吳老狗也曾問過章武郎需不需要幫助,意思就是願意幫他贖身,不過卻被他拒絕了;那時章武郎摸著腦袋笑著說他不缺贖身的銀子,他缺的是跟著小六爺做事的機會。


    紛紛揚揚的銅錢如雪花般拋向人群,讓迎親隊終於能安靜抵齊府門口。


    迎親隊一到,齊府門外的夥計就放起了鞭炮,鑼鼓喧天與鞭炮齊鳴一起恭迎來人。


    章武郎將錢筐交給其他夥計,自己快步跑到門前唱詞。


    “長街十裏,紅妝鋪地;高蓬駿馬,喜迎新人;今吉日良辰,前來迎親,就問親家翁應不應?”


    章武郎身後齊刷刷的站著八個身強體壯的夥計,隨著他的唱詞尾句,一起吆喝起來。


    “親家翁你應不應……”


    “親家翁你應不應……”


    “親家翁你應不應……”


    連喊三聲,齊府大門打開,齊府老管家一身藏青色長衫,腰間綁著紅腰帶立於門前,拱手行禮後笑著高喊道:“恭迎小六爺進府。”


    “喔噢……接親了……”


    “喔噢……接親了……”


    在夥計們的起哄聲中,小六爺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衣裝,帶著眾人走進齊府。


    齊府內張燈結彩,一片喜慶之色。齊家主齊八爺早已盛裝等候在堂前,看到龍章鳳姿的小六爺進來,眼中滿是喜悅與期待。


    按照習俗,小六爺行了一係列禮儀後,就要牽著齊家主走向門外的馬車。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小廝匆匆跑來,在齊家主耳邊低語幾句。齊家主臉色微變,隨後強作鎮定。


    “怎麽了?”小六爺敏銳地察覺到異樣,輕聲詢問。


    齊家主猶豫片刻才說:“有人送來一封匿名信,說今日成親會有血光之災。”


    小六爺聽聞,眉頭微皺,環視了一眼四周,周圍觀禮的人也竊竊私語起來,奇怪怎麽站在馬車前不上去。


    但小六爺勾起唇輕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的,你還不信我嗎?今日良辰吉日,你先上去別誤了吉時。”


    說完握了握齊八爺的手,給予他力量。


    齊鐵嘴笑了笑他自然是相信六哥的,別人不知道小六爺的底細,他還不知道嗎?


    心想也是自己今天太緊張了,被個躲在暗處的跳梁小醜惹亂了心神,這麽一想心中安定不少,二人相視一笑,繼續完成成親儀式。


    等齊八爺坐上馬車,小六爺也翻身上馬,帶著迎親隊離開齊府。


    而寫那封匿名信背後的人想帶來的小小亂象,也被小六爺上馬前打的那個手勢,隨著迎親隊伍遠去漸漸被喜慶的氛圍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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