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四下尋找的兩人,此時正坐在吳家的廚房等著吃麵,吳老狗的夫人小婉以前也是極會煮麵的人。


    在麵館找不到麵吃,小六正琢磨著要不去紅府,叫丫頭她爹上來煮一碗麵,雖然不合規矩,但也不是不可以。


    還不等她往紅府走,就遇到坐著馬車從城外迴來了吳老狗。


    小六站在路邊等馬車過去,卻被車上的人叫住了。


    “六哥”


    小六抬頭望去,卻見到喚她的正是多年不見的少年,不對,如今該稱之為青年了,長大後的吳老狗,褪去了腮邊的嬰兒肥,麵容十分清俊。


    “是,小狗啊!”小六的腦中有片刻的遲鈍,等喚出記憶中的名字才反應過來,這人如今已是九門五爺了,不能再喚他小狗了。


    而吳老狗聽到小六爺喊他,原本一雙死寂般的狗狗眼在此時仿若有光的看著路邊的人。


    吳老狗重重的點頭,“六哥,是我。”這一刻時間仿佛迴到年幼的時候,但是還是有不一樣的,比如他早就變了樣子。


    而他還是那個模樣,卻無一人覺得不對,仿佛小六爺本該如此,風華絕代,不受時間的限製。


    “六哥你這是去哪?”


    吳老狗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下車後他卻愣了一下,而後從容不迫的走向小六爺,短短的幾步路,他仿佛走了幾年一般漫長。


    直到來到小六爺的近前,他才輕聲詢問,“六哥,你去哪?我送你可好?”


    小六勾著唇笑了一下說道,“我正想著去找你家夫人,小婉如今可還會煮麵?”


    她想剛好這會兒遇到吳老狗,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免得白跑一趟。


    煮麵?吳老狗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剛剛關上的店門,很快反應過來迴道,“小婉自是會的,六哥和夫人一起上車吧!”


    心裏卻想著就算小婉不煮,他自己也是會煮的。


    “不用,我知道路,勞煩你先迴去給小婉說一聲,我隨後就到。”小六搖了搖頭,丫頭如今已然油盡燈枯之相,乘坐旁人的馬車終究不好。


    吳老狗想說自己不在意,但是見他堅持隻得無奈答應。


    “好”


    迴到馬車上, 他也沒進去車廂而是直接坐上車轅,扯過趕車夥計手中的韁繩自己駕車往吳府趕去。


    等小六抱著丫頭到了吳家,吳老狗正等在大門外,而小六爺卻越過正門,去了離後廚最近的後門。


    時間太短了,就不從正門繞來繞去了。


    路過曾經挖得到處都是坑的路,小六停頓了一下。


    一直跟在他身側的吳老狗尷尬的撓了撓頭,“那個……坑已經填迴去了。”


    小六想起那個掉進坑裏的小孩笑了笑,點了點頭,繼續往吳家後廚走去。


    廚房裏,小婉將原本的下人趕了出去,自己在裏麵忙碌著燒水煮麵。


    等小六爺到的時候,擀好的麵條剛好下鍋。


    “請小六爺安,麵條馬上就好了。”小婉將滿是麵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臉上掛著拘束的笑容,想親近又不敢親近。


    小六將丫頭放在桌前坐下,這才拱手同吳家夫妻道謝。


    “多謝五爺和夫人,兩位今日善舉吾必銘記於心。”


    “小六爺,您這是折煞奴婢了,您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小婉可好?”小婉擺著手不敢受小六爺的謝,不過是幫著煮碗麵而已,實在不值當什麽謝。


    認識吳老狗以前她和兄長逃難到長沙,幸得小六爺賞識,不但讓她的兄長在六爺身邊做事,還將她提為府上管事。


    本來就是自賣自身去的黑背府,小六爺卻在她出嫁前將賣身文書還給了她,如此大恩大德是她一輩子都還不清的。


    這吳家的夫人二字,若不是小六爺的卦簽,和那親手寫的婚書,哪裏就輪得上她。


    然而小六卻嚴肅的喊了她一聲“吳夫人”,同時不讚同的看著她,“夫人,萬不可妄自菲薄。”


    身為女子於這世間本就艱難,既然已經爬出困境,就不要再踏迴去了。


    “是……是小婉說錯話了。”小婉搓了搓手,也反應過來了,小六爺這是告訴她人先自重才能得身旁人尊重。


    即使站在她旁邊的人是她的夫君,也萬不可自貶自身。


    小六見她明白了,點點頭不再說話,轉而坐到了丫頭的旁邊,“勞煩夫人了。”


    “小六爺客氣了,我....我先去看麵好了沒。”小婉快步走向灶台,一掀開鍋蓋,水霧瞬間撲向她的臉龐,讓她隻覺得眼睛都被熏得澀澀的發疼。


    “五爺請坐。”小六見吳老狗站著發呆,於是抬手邀請他坐下。


    吳老狗迴過神來走過去在小六對麵的那方坐下,苦澀的笑著說道,“六哥怎麽還和我生分了,在你麵前我就是吳小狗。”


    說完一雙狗狗眼黯淡的看著他,他想做六哥的吳小狗,多年來一直迴憶著他們當年在鄉下的那段時間,那時的六哥如同一株參天大樹幫他擋住了外麵的腥風血雨。


    還告訴他很多,沒人說過的道理,讓他在後來成為家主之後,受用不盡。


    “禮不可廢。”小六認真的述說自己的堅持,然後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塊兩指寬的長形玉牌,“把這個給你兒子,壓驚用的。”


    小六將玉牌放在桌麵上,推給對麵的吳老狗。


    吳老狗低頭一看,竟是一塊上等玉料雕刻成的麒麟玉佩,上麵的踏雲麒麟惟妙惟肖,仔細一看仿佛有光在麒麟的鱗片上流轉而過。


    “六哥這個太......貴重。”


    吳老狗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少年,一眼就能看出這塊用來壓驚的玉佩怕不單單隻能壓驚。


    “拿著。”小六不容拒絕的讓他收下。


    這玉佩原本是雕了給小官的,隻是如今來了吳老狗家,小孩子魂輕,戴著一塊玉佩壓魂正好,大小也是合適的;至於小官的以後再雕刻便是。


    “吃麵我就不給錢了。”小六微微一笑,還跟他開了個小玩笑。


    “麵來了。”幾人身後小婉端著麵碗過來了。


    “謝謝,六哥。”吳老狗收起桌子上的玉佩,在小婉放下麵碗後,將玉佩遞給她輕聲叮囑她。


    “這是六哥給兒子的,你去把這塊玉佩給他戴上,今天辛苦了,迴去後早點休息吧!”言語中有尊重有客套,好像尋常夫妻一般,又好像太過客套了些。


    小婉愣了一下,連忙取下圍裙,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接過了玉佩,她家祖上也曾富裕過,看得出來這是極好的東西。


    “多謝,謝謝,小六爺。”


    “夫人客氣了。”小六頷首讓她無需客氣。


    丫頭一直麵帶微笑靜靜的坐在一旁,她看得出五爺夫妻二人有些問題,但是小六爺怕是看不出來的。


    他啊!對於感情的事總是少一根筋。


    小婉抬眼看向吳老狗,吳老狗端坐著對她微微點點頭,“去吧!”


    小婉麵上掛著得體的淺笑,和善的招唿丫頭吃麵,讓她趁熱吃不然麵一會坨了,說完後才轉身退出了廚房。


    如同一個完美的當家夫人,對招待丈夫的兄弟做了她該做的事,再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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